人的左手在镜子里的哪边

1蒙马特高地的秋雨总带着普鲁斯特式的绵长忧郁，夏洛特·杜兰德蜷缩在画廊仓库的霉斑阴影里，受伤的左手像被封印在石膏中的困兽。

三天前那场车祸的残响仍在耳膜震荡——急刹车的尖啸、挡风玻璃蛛网状的裂纹，以及方向盘挤压腕骨时清脆的碎裂声。

此刻潮湿空气正渗透进石膏缝隙，化作千万只白蚁啃噬着她的神经。

第十七个匿名包裹躺在仓库角落，防水布在昏黄顶灯下泛着尸衣般的冷光。

当她用裁纸刀划开层层缠绕的胶带时，刀刃与某种纤维织物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画框翻倒的瞬间，铁锈味与亚麻籽油的气息如幽灵般苏醒，混合成某种近似陈旧月经血的腥甜。

四英尺高的画布上，男人以殉道者的姿态侧立于破碎镜前，未完成的左臂断面垂落着猩红丝线，每一根都精确复刻着人类肌腱的纹理。

夏洛特将鼻尖贴近画布，嗅到藏红花与硝酸银的诡异调和——这是十九世纪疯画家威廉·布莱克调配自残颜料时的秘方。

"拙劣的赝品。

"她对着空荡的仓库冷笑，指尖抚过颜料凸起处。

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令她触电般缩手，那些暗红油彩竟在低温中蒸腾起稀薄血雾。

画中人花岗岩质感的灰色瞳孔忽然蒙上水汽，仿佛被囚禁的灵魂正透过画布无声恸哭。

供暖系统发出垂死的嗡鸣，夏洛特转身时，防水靴碾碎了地面积水中的倒影。

她未曾看见，《左手自画像》镜中虚像正以违背物理定律的角度缓缓偏转，画框边缘渗出的血珠在地面绘出逆五芒星图案。

新锐画家联展之夜，暴雨将彩绘玻璃浇铸成流动的珐琅。

马丁·勒菲弗尔的装置艺术在展厅中央投下骷髅状阴影——七百三十只石膏左手被钢琴线悬吊成黄金分割立方体，每根手指都精确复刻着罗丹《地狱之门》中的痉挛弧度。

当夏洛特端着汝拉黄酒穿越衣香鬓影时，这个总爱在采访中谈论"解构肉体政治"的年轻人，突然死死攥住她的石膏手臂。

"他在动..."马丁的瞳孔扩张成两个黑洞，香槟杯坠地的脆响惊起寒鸦般的尖叫。

顺着他痉挛的视线望去，《左手自画像》表面正渗出玛瑙般的血珠，在柚木画框底部汇聚成微型尼罗河。

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