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爱是什么？对有些人来说，爱是清晨的豆浆油条，是黄昏的携手漫步，
是病床前不眠不休的守候。但对四十二岁的姜哲而言，爱是一串数字。
一串悬浮在二十三岁实习生苗小芙头顶，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数字。
真心回响度：85%这个数字像一个恶毒的玩笑，一个来自未知维度的BUG，
凭空出现在他枯萎、疲惫、被中年危机盘出包浆的人生里。在他眼中，世界依旧是灰色的，
由KPI、PPT和无休止的会议构成。唯有那个叫苗小芙的女孩，
像一个行走的BUG修复补丁，周身都散发着代码之外的、鲜活的光芒。姜哲，
一个在职场油锅里反复煎炸，人设早已定型为“油腻大叔”的创意总监，
他习惯了用世故的微笑掩饰内心的荒芜，用专业的术语构筑与世界的安全距离。可现在，
这个该死的系统告诉他，那个能把沉闷会议室照亮的女孩，
那个会因为一个创意被肯定而眼睛闪闪发光的女孩，
那个他只敢在心里默默欣赏的、遥不可及的春天……她，超爱他。这究竟是命运的馈赠，
还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当真心可以被量化，当每一次心动都变成数值的跳动，
他还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自己的心吗？周一，下午两点。奇点浪潮广告公司，
16楼会议室。空气沉闷得像一块湿透了的抹布。姜哲靠在椅背上，
面无表情地看着投影幕布上的PPT。PPT是新来的实习生做的，排版灾难，配色惊悚。
项目负责人，客户部总监王胖子，正唾沫横飞地讲着。“所以，我们这次的目标用户，
就是Z世代！我们要抓住他们的心！”姜哲眼皮耷拉着，心里毫无波澜。Z世代？
他自己的“Z”大概是“Zombie”的“Z”。僵尸。他今年四十二，离异，
发际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后占领高地，肚腩也顽固地宣示着主权。生活，一潭死水。
工作，苟延残喘。“小苗，你作为我们团队最新鲜的血液，说说你的想法。
”王胖子突然把话筒递给了角落里的女孩。姜哲的目光，这才懒洋洋地飘了过去。
女孩叫苗小芙，刚入职的美术设计实习生。二十三岁，穿着简单的白T恤，扎着马尾，
干净得像一杯冰镇柠檬水。她紧张地站起来，脸颊泛红，手紧紧攥着笔记本。
“我……我觉得，Z世代喜欢的是……是真实感和参与感……”她的声音不大，有点发颤，
但很清亮。姜哲习惯性地准备放空，
脑子里盘算着晚上是吃楼下的猪脚饭还是便利店的速食咖喱。就在这时。
“叮——”一声轻微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电子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姜-哲猛地一激灵。
幻听了？加班后遗症？
真心回响系统激活……绑定目标人物：苗小芙扫描中……姜哲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了什么？在苗小芙的头顶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蓝色面板。面板上，
一行清晰的字迹正在闪烁。目标人物：苗小芙当前真心回响度：75%姜哲：“？
”他使劲眨了眨眼。面板还在。他又揉了揉眼睛。面板依然顽固地悬浮在那里，
仿佛焊在了他的视网膜上。“……所以，我的想法是，我们可以做一个线上的互动H5，
让用户自己来定义他们心中的‘潮’……”苗小芙还在磕磕巴巴地讲着她的创意。
周围的同事们，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假装认真听。没人发现任何异常。只有姜哲，
像被雷劈了一样，死死地盯着那个75%。真心回响度？这是什么玩意儿？
难道是……好感度？不可能。他一个四十二岁的油腻大叔，人家一个二十三岁的小姑娘。
他跟她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而且全部是工作内容。“小苗，
这个logo再改一版。”“小苗，这个字体不对。”“小苗，下班前把文件发我。
”每一句都透着资本家的冷酷无情。75%？她爱上我的PUA了吗？“姜总监，您觉得呢？
”王胖子笑眯眯地把问题抛给了他。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姜哲迅速收回心神，
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社畜脸。他清了清嗓子，看向苗小芙。
女孩的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期待，像一只等待审判的小鹿。他本想按惯例，说几句场面话，
比如“想法不错，但不够成熟”、“执行层面有难度”之类的话来打发掉。但鬼使神差地，
他看着她头顶那个刺眼的“75%”，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想法很有意思。”他开口了，
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情绪。苗小芙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真心回响度：76%数字跳动了！姜哲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真实感和参与感，
确实是现在的年轻人看重的。H5的形式虽然老套，但如果创意核心足够有趣，
依然有爆发的可能。”他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资深创意总监特有的、不动声色的权威。
“会后你把详细的方案整理一下，发给我。”真心回响度：78%又跳了！
这系统……是真的？苗小芙的脸更红了，不是紧张，是兴奋。“好……好的！姜总！
我马上就去！”她用力地点头，像小鸡啄米。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
姜哲故意磨蹭到最后。他看着苗小芙抱着笔记本，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跑回自己的工位，
然后立刻打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干劲十足。他头顶的数字，稳稳地停在78%。
姜哲靠在会议室的门框上，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感觉这个世界变得无比魔幻。
他不是没幻想过年轻女孩的青睐。但那通常发生在他喝多了之后，梦里。梦醒了，
只有冰冷的枕头和一身的酒气。
他早就接受了自己的人生剧本——一个离异、事业停滞、等着退休的中年男人。
爱情这种奢侈品，跟他无关。可现在，一个莫名其妙的系统，用一个冰冷的数字告诉他，
春天可能要来了？荒谬。他狠狠吸了一口烟，试图用尼古丁麻痹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或许是工作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对。一定是幻觉。他掐灭烟头，走回自己的总监办公室，
关上门，把自己摔进椅子里。他闭上眼，深呼吸。再睁开。透过百叶窗的缝隙，
他能看到外面大开间里，苗小芙认真工作的背影。以及她头顶上，
那个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真心回响度：78%姜哲捂住了脸。完蛋。这个世界，
好像真的疯了。第 2 章接下来的两天，姜哲活在一种精神分裂的状态里。一方面，
他试图说服自己，那个所谓的真心回响系统只是大脑皮层过度疲劳产生的BUG。
另一方面，他的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苗小芙的方向。那个蓝色的数字面板，
比他电脑屏幕上的KPI还清晰。78%。这个数字像一根羽毛，
时不时就撩拨一下他那颗早已古井无波的心。周三下午，茶水间。
姜哲拿着自己的保温杯去接热水。杯子里泡着枸杞和黄芪，是他最后的养生倔强。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几个年轻女孩的笑声。“小芙，你那个H5的方案，
姜总监真让你细化了？”“是呀！姜总监还说我的想法很有意思呢！”是苗小芙的声音，
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天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个老阎王居然会夸人？”“就是就是，
我上次的稿子被他批得一无是处，差点当场辞职。”姜哲端着杯子，站在门口，
脚步有点僵硬。老阎王？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可怕吗？“没有啦，
我觉得姜总监人挺好的。”苗小芙在为他辩解，“他就是看起来严肃，其实很专业的。
他提的意见都特别到位。”姜哲心里“咯噔”一下。他悄悄探头，从门缝里看过去。
苗小芙正靠在吧台上，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头顶的数字，
在他看过去的那一刻，微微跳动了一下。真心回响度：79%姜哲的心跳漏了一拍。
就因为她在背后夸了他一句？这系统也太灵敏了吧？“好啦好啦，情人眼里出西施。
”另一个女孩打趣道，“不过说真的，姜总监年轻时候肯定是个帅哥，你看他那眉眼，
现在虽然老了点，但还是有味道的。”“是吗？我怎么只看到了他的黑眼圈和啤酒肚？
”“肤浅！”姜哲默默地退了回来。他靠在墙上，感觉手里的保温杯有点烫。老阎王。
有味道。黑眼圈。啤酒肚。这几个词在他脑子里盘旋，最终定格在那个“79%”上。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僵硬的表情，重新走进茶水间。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
三个女孩看到他，表情瞬间变得恭敬又尴尬。“姜……姜总。”“嗯。
”姜哲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径直走向饮水机。
他能感觉到三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自己背上。尤其是苗小芙的，格外灼热。
他不敢回头去看她的数值。他怕自己会当场失态。接满热水，他拧上杯盖，转身准备离开。
经过苗小芙身边时，她手里的热可可杯子不稳，晃了一下。“啊！”褐色的液体溅了出来，
刚好洒在姜哲的白衬衫袖口上。一小片，但很显眼。“对不起对不起！姜总！我不是故意的！
”苗小芙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纸巾。另外两个女孩也大气不敢出。
换做平时，姜哲大概会皱着眉说一句“没事”，然后转身走人，把冷漠贯彻到底。但今天。
他看着女孩惊慌失措的脸，和她头顶那个因为紧张而微微闪烁的“79%”。
他心里叹了口气。“没事，小问题。”他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温和。
他没有接她递过来的纸巾，而是自己抽了两张，随意地擦了擦袖口。“烫到没有？
”他甚至还问了一句。苗小芙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没有。
”真心回响度：81%卧槽。姜哲心里爆了句粗口。就这一句关心，直接涨了2%？
这姑娘的真心也太好刷了吧？他不敢再多待，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话，那个数字会当场爆表。
“工作吧。”他丢下两个字，拿着保温杯，快步走出了茶水间。回到办公室，他关上门，
靠在门板上，心脏砰砰直跳。他低头看着袖口那块污渍，感觉那里也像着了火一样，
烫得厉害。他解开袖扣，把袖子卷了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然后他坐回椅子上，
打开了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邮件和文件。可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子里全是刚才苗小芙那张惊慌失措的小脸，和她头顶那个鲜艳夺目的“81%”。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算什么事啊。一个能看见好感度的系统，
一个对自己好感度高得离谱的年轻女下属。这剧本，怎么看怎么像三流网络小说的开头。
可他妈的，这事儿就发生在他这个奔五的中年男人身上了。他打开微信，点开那个置顶的，
名叫“永远的兄弟”的三人小群。另外两个人，一个是他发小老赵，一个是他大学同学大刘。
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油腻。姜哲在输入框里打字：如果一个比你小快二十岁的女孩，
对你有好感，怎么办？手指悬在发送键上，犹豫了三秒。然后，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把那句话删掉了。他能想象到那两个损友的回复。“老姜，你醒醒，
该吃药了。”“哟，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你脸都不要了？”他苦笑一声，
关掉了聊天窗口。这件事，太离奇，太荒谬。说出去，没人会信。只能他自己一个人扛着。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了出去。“喂，小苗吗？你那个H5方案，
现在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跟你当面过一遍。”他想看看。他想再确认一下。
这个疯狂的系统，和那个疯狂的数字，到底是不是真的。第 3 章五分钟后，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请进。”门推开，苗小芙抱着笔记本电脑，像个准备上战场的士兵，
表情严肃又紧张地走了进来。她换了一件干净的T恤，头发也重新梳理过，
显然是精心准备了一番。“姜总。”她把笔记本放在姜哲对面的桌子上，微微鞠了一躬。
礼貌得有点过分。姜哲抬眼。真心回响度：82%又涨了1%。就因为一个见面的机会？
姜哲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反复碾压。“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公事公办。“好的。”苗小芙小心翼翼地坐下，
只坐了椅子前端的三分之一，腰杆挺得笔直。姜哲将视线从她头顶的数字上移开，
落到她的笔记本屏幕上。那份PPT方案，已经被她修改过了。配色不再辣眼睛，
排版也清爽了许多。“说吧。”“嗯！”苗小芙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解她的方案。“姜总，
根据您上次的提点，我把H5的核心玩法重新梳理了一下。我们不再是简单地让用户选择，
而是引入了一个‘潮流基因’合成的概念……”女孩一旦进入工作状态，
就褪去了刚才的紧张和羞涩。她的眼睛里闪着光，逻辑清晰，语速飞快。从创意核心，
到技术实现，再到推广渠道，她都做了相当详尽的思考。虽然很多想法还很稚嫩，
甚至有些异想天开。但那份热情和冲劲，是姜哲在公司里很多老油条身上，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的东西了。姜哲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他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讲解到得意之处时，嘴角不自觉翘起的弧度。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纯粹地去欣赏一个年轻人的创意了。
在职场的这些年，他习惯了用经验和标准去衡量一切。一个创意好不好，
首先看的是它可不可行，预算够不够，客户会不会买单。至于它是否真的有趣，
是否真的有灵魂，那都是次要的。他自己，也早就被磨得失去了那份最初的锐气。
“……大概就是这样，姜总，您觉得……怎么样？”苗小芙终于讲完了，
她 nervously地看着姜哲，等待着他的审判。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姜哲沉默着，
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苗小芙的心也跟着那敲击声，一点点悬了起来。
她头顶的数字，在82%和81%之间，小幅度地来回跳动。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安。终于，
姜哲停止了敲击。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的方案上。“想法不错。”他说了四个字。
苗小芙的眼睛瞬间又亮了。真心回响度：83%“但是，”姜哲话锋一转，“执行层面，
你有三个致命的问题。”数字瞬间回落到82%。苗小芙的表情也僵住了。“第一，
”姜哲伸出一根手指，语气变得犀利起来，这才是他平时工作的常态，
“你的‘潮流基因库’概念太庞大了。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和预算去做几百个元素的建模和交互。这是自嗨，不是做项目。
”“第二，你设想的社交裂变方式，完全是基于理想状态。
你凭什么认为用户会愿意为了一个虚拟的‘潮流标签’去分享到自己的朋友圈？
驱动力是什么？荣誉感？还是实质奖励？你没想清楚。”“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姜哲的目光变得锐利，“你完全忽略了我们的客户——‘风驰汽车’。
他们这次要推的是一款新能源SUV，目标用户是有家庭的年轻中产。你整个方案，
都在讨好Z世代，讨好那些可能连驾照都没有的大学生。你的创意，和客户的需求，
是脱节的。”他每说一点，苗小芙的脸色就白一分。说到最后，
女孩的头已经深深地低了下去，捏着鼠标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她头顶的数字，一路下跌。
81%……80%……79%……最后，停在了78%。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姜哲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是不是说得太重了？可这是他的工作。他是一个创意总监，
不是一个知心大叔。他可以欣赏她的才华和热情，但必须指出她方案里的硬伤。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姜哲甚至能听到女孩压抑着的、极力忍耐的呼吸声。他叹了口气，
放缓了语气。“但是，创意的核心，‘定义自己的潮流’，这个点是好的。
”低着头的苗小芙，肩膀微微动了一下。“方向错了，可以调整。把目标用户从Z世代，
调整为‘心态年轻的奶爸奶妈’。他们的潮流是什么？不是滑板和涂鸦，
可能是带着孩子去露营，可能是周末去玩飞盘，可能是改装一辆酷炫的家庭用车。
”姜哲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响。“你的‘潮流基因库’，可以缩小范围，
变成‘酷爸装备库’。比如，一键切换车内氛围灯，智能连接孩子的平板电脑，
后备箱变成一个移动的咖啡馆或者烧烤架……让用户去DIY他们梦想中的‘带娃神车’。
”“这样，创意既保留了，又精准地切中了客户的需求。”他说完，端起保温杯，
喝了一口温热的枸杞水。办公室里依旧安静。他看向对面的女孩。苗小芙缓缓地抬起头。
她的眼眶是红的，但眼睛里，却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光亮。那是一种茅塞顿开，
醍醐灌顶的光。“我……我明白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哭腔，但更多的是兴奋，
“姜总……您太厉害了！”真心回响度：85%数字猛地一跳。姜哲差点被一口水呛到。
“我……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我我，我马上去改！”苗小芙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激动得语无伦次。她手忙脚乱地合上笔记本，抱在怀里，对着姜哲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姜总！”然后，她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办公室。姜哲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和那个最终定格的，刺眼的“85%”。他刚刚，
只是做了一个总监该做的事情。指出了问题，给出了方向。严厉，但专业。结果，
这个姑娘对他的好感度……不，真心回响度，直接飙升到了历史新高。姜哲彻底迷茫了。
所以，这个姑娘喜欢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身上那种，该死的，专业的，
爹味十足的……“总监范儿”？他拿起桌上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镜子里，
是一个眼袋深重，胡茬没刮干净，头发也有些凌乱的中年男人。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
却发现比哭还难看。他放下镜子，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个世界。
他真的搞不懂了。第 4 章接下来的几天，苗小芙像打了鸡血。她按照姜哲给的方向，
几乎是推倒重来，重新做了一版方案。周五下班前，新方案的PPT发到了姜哲的邮箱。
姜哲点开。从封面到封底，焕然一新。整个方案的逻辑、创意、视觉表现，都上了一个台阶。
虽然还有些稚嫩的地方，但已经是一份可以让客户部那帮人闭嘴的，像样的东西了。
姜哲的目光，扫过PPT的最后一页。致谢页。上面只写了一行小字。
“特别感谢姜哲总监的指导。”他看着那行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抬头，
看向大开间的方向。苗小芙的座位是空的。已经下班了。他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七点。
公司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几个加班狗。姜哲关掉PPT，也准备下班。
刚站起来，手机响了。是王胖子。“喂，老姜，在哪呢？”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嘈杂，
像是在KTV。“公司，准备走。”“别走啊！赶紧过来！‘风驰’的张总也在，
点名要见你这个创意大神呢！大家一起乐呵乐呵！”姜哲皱了皱眉。他讨厌这种应酬。
虚伪的吹捧，假惺惺的笑脸，还有喝不完的酒。“我就不去了吧，家里还有点事。
”他找了个借口。“别介啊！张总可是财神爷！你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
”王胖子开始耍赖。姜哲叹了口气。人在职场，身不由己。“地址发我。”半小时后，
姜哲出现在一家金碧辉煌的KTV包厢门口。推开门，
一股混杂着酒精、香水和烟草的味道扑面而来。王胖子正搂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
吼着一首九十年代的老情歌，调跑得能从北京拐到西伯利亚。那男人应该就是客户张总。
茶几上摆满了酒瓶和果盘。几个客户部和公司的同事，正陪着客户玩骰子，笑得花枝乱颤。
姜哲感觉自己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他找了个角落坐下，王胖子看见他，立刻招手。
“来来来，老姜，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风驰汽车的张总！”姜哲只好端起酒杯走过去，
脸上挂起职业的微笑。“张总，您好，我是奇点浪潮的姜哲。”“哦！你就是姜总监啊！
”张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久仰大名啊！来，喝一个！
”姜哲跟他碰了下杯，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啤酒。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不断地敬酒，碰杯，
说一些言不由衷的场面话。姜哲感觉自己像个没有感情的喝酒机器。
就在他喝得头昏脑胀的时候，包厢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服务生领着几个人进来。
“不好意思啊王总，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进来的人是公司另一个项目组的。
而走在最后的那个身影，让姜哲的酒意瞬间醒了一半。是苗小芙。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显然也没想到姜哲会在，看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今天没有穿平时的白T恤，
而是穿了一条浅色的连衣裙，头发也放了下来，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文静和……漂亮。
她是被同组的同事拉来凑数的。这种场合，实习生通常是用来挡酒和活跃气氛的工具人。
王胖子看见她们，眼睛一亮。“哎呀，小李你们可算来了！快快快，自罚三杯！”然后，
他的目光落在了苗小芙身上。“哟，这位是……新来的实习生吧？叫小苗是吧？
长得挺水灵啊！来，过来陪张总喝一杯！”苗小芙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她求助似的看了一眼带她来的同事，那个同事却避开了她的目光。她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客户张总的眼睛也亮了，色眯眯地盯着苗小芙。“对对对，过来，
小美女，哥哥陪你喝。”说着，他还拍了拍自己身边空出来的沙发。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包厢里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没人出声。大家都习惯了。职场酒局，就是这样。
姜哲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他看到苗小芙的头顶。那个数字，正在剧烈地波动。
从85%，跌到了70%，又弹回75%，然后又往下掉。像一个接触不良的信号灯。
显示着她内心的恐惧和挣扎。“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王胖子催促道。苗小芙咬着嘴唇，
几乎要把嘴唇咬破了。她端起一杯酒，脚步沉重地，一步一步，朝张总走过去。
就在她的手即将把酒杯递过去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拦住了她。是姜哲。他站了起来，
挡在了苗小芙和张总之间。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很冷。“张总，
”他举起自己的杯子，对着张总，“她一个小姑娘，不会喝酒。这杯，我替她喝了。”说完，
他仰起头，将满满一杯洋酒，一饮而尽。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了下来。
第 5 章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像一团火在胃里烧开。姜哲放下酒杯，
发出“砰”的一声轻响。所有人都愣住了。王胖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张总那张肥脸上的色光也收敛了几分，眯着眼睛看着姜哲。苗小芙躲在姜哲身后，
惊愕地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她头顶的数字，像坐了过山车一样。从混乱的波动，瞬间飙升。
85%……90%……92%！稳稳地停在了92%。姜哲感觉后脑勺都在发烫。
他知道自己冲动了。在酒桌上驳客户的面子，是职场大忌。王胖子明天肯定会找他麻烦。
这个项目，甚至都可能因此黄掉。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是单纯地觉得，
不能让那个眼睛里还有光的女孩，被这潭浑水给淹了。“姜总监，这是什么意思？
”张总的脸色沉了下来，“不给我面子？”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张总您误会了。
”姜哲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的意思是，跟您喝酒，
得我这个级别的才配得上。实习生，不够格。”他把“级别”和“配得上”几个字咬得很重。
既捧了对方，又划清了界限。“这杯，我敬您，为刚才的唐突，给您赔罪。
”他又是一杯酒下肚。张总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姜哲这话，
让他很有面子。“哈哈，姜总监果然是爽快人！”张总大笑起来，
包厢里的紧张气氛顿时烟消云散。王胖子也赶紧打圆场，“就是就是，老姜这人，护犊子！
小苗，还不谢谢你姜总监？”苗小芙这才反应过来，她看着姜哲，嘴唇动了动，
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睛里，水汽氤氲。姜哲没看她，
只是对王胖子说：“我今天喝得差不多了，头有点晕，先撤了。你们玩好。
”他不想再待下去。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把酒瓶子砸在张总那张油腻的脸上。
说完，他也不等王胖子反应，转身就朝门口走去。经过苗小芙身边时，
他低声说了一句：“你也早点回去。”然后，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包厢里一群面面相觑的人。走出KTV，外面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姜哲吹着晚风，
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他扶着路边的树，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酒意上头，
脚步都有些虚浮。他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里乱糟糟的。有客户那张恶心的脸，
有王胖子的虚伪，也有苗小芙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还有她头顶那个，
高得吓人的……92%。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感激？崇拜？还是……他不敢再想下去。
“姜总！”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哲回头。苗小芙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手里还拿着他的西装外套。“您的衣服忘了。”她把外套递给他，小脸因为跑动而红扑扑的。
“谢谢。”姜哲接过来，搭在手臂上。两人站在路灯下，一时相对无言。夏夜的风吹过，
带着一丝喧嚣的城市气息。“刚才……谢谢您。”苗小芙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蚊子叫。
“没事。”姜哲的声音有点沙哑，“以后这种酒局，能躲就躲，躲不掉也别硬撑。”“嗯。
”她点点头。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重新抬起头，看着姜哲的眼睛。路灯的光，在她清澈的眼眸里，跳动着。“姜总，
您……是个好人。”姜哲愣住了。“好人”这个词，已经很久没人对他用过了。在职场，
这几乎等同于“没用”的同义词。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看不惯而已。”“不是的。”苗小芙很认真地摇头，“您是好人。您很温柔。
”温柔？姜哲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一个被下属在背后叫做“老阎王”的人，温柔？
他看着女孩无比真诚的脸，和她头顶那个稳如泰山的“92%”。他忽然觉得，
自己过去四十二年建立起来的认知，正在一点一点地崩塌。“您喝酒了，我送您回去吧？
”苗小芙小声说。“不用，我打个车就行。”“不行的，您喝多了，不安全。”她坚持道。
她的坚持，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执拗。姜哲看着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拦了辆出租车，
姜哲报了地址。苗小芙很自然地坐在了他旁边。车里空间不大，
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不是什么名贵的牌子，就是那种很清爽的，
像阳光晒过的味道。很好闻。车一路行驶。姜哲靠着窗，假装看外面的夜景，实际上，
余光一直没离开过身边的女孩。和她头顶的数字。92%。这个数字像一个烙印，
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好像从今天晚上开始，彻底失控了。
第 6 章出租车在姜哲住的老小区门口停下。“就到这吧，谢谢你。”姜哲付了钱，
准备下车。“我送您到楼下吧。”苗小芙跟着他一起下了车。姜哲没再拒绝。
小区的路灯昏暗，树影斑驳。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说话。气氛有点微妙。
姜哲的酒劲还没完全散去，脚步有些飘。走到单元门口时，
他脚下被一块松动的地砖绊了一下，身体一晃。“小心！
”苗小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胳膊。女孩的手很软，隔着衬衫，传来温热的触感。
姜哲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的清香。“没事。”他迅速站稳，
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胳膊，拉开了距离。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敢看她头顶的数字。
他怕自己会看到一些让他更不知所措的东西。“那我上去了，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他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姜总。”苗小芙又叫住了他。“嗯？
”“您今天……为什么帮我？”她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姜哲开门的动作停住了。为什么？他自己也问过自己。为了一个实习生，得罪大客户，
这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他可以有一万个理由袖手旁观。但他还是站了出去。
是因为那个92%的数字吗？是因为虚荣心作祟？还是因为……他从这个女孩身上，
看到了自己年轻时，也曾有过的，那种干净和执拗？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苗小芙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因为，”他终于开口，声音很低，“我女儿如果还在，
也差不多你这么大。”说完，他没再看苗小芙的反应，迅速打开单元门，走了进去。
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也隔绝了苗小芙脸上，那错愕、震惊，
又带着一丝心疼的复杂表情。姜哲一口气爬上五楼。打开家门，迎接他的是一片黑暗和死寂。
他没有开灯，摸黑走到客厅，把自己重重地摔在沙发上。女儿。这个词像一把钝刀，
在他心口上慢慢地割。他和前妻有过一个女儿，但在很小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夭折了。
那是他心里永远的痛。也是导致他们婚姻破裂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些年，
他把这件事深深地埋在心底，从不向人提起。可今天，对着苗小芙，
他却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或许是因为喝了酒。或许是，他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去解释自己今晚所有反常行为的理由。把那份悸动，
包装成一份长辈对晚辈的关爱。这样，似乎就没那么不堪了。他躺在沙发上，
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黑暗中，那个蓝色的面板却异常清晰。
因为苗小芙已经不在他的视野范围内，面板上的数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的信息。
目标人物已脱离视线范围系统日志更新事件：KTV解围。
真心回响度+10%事件：‘女儿’言论。
真心回响度+3%当前真心回响度峰值：95%95%……姜哲看着这个数字，
感觉呼吸都停滞了。他今晚的所作所为，在她心里，竟然激起了这么大的波澜。
他甚至可以想象，当他说出“女儿”那个词的时候，女孩心里该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同情？
怜悯？心疼？这些情绪，最终都转化成了那冰冷的，却又滚烫的数字。
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这个系统，像一个偷窥者，把他和苗小芙之间所有的互动，
都赤裸裸地量化，呈现在他眼前。让他无所遁形。也让他……无法自拔。他开始害怕。
他害怕自己会沉溺于这种数值增长带来的虚假快感中。他更害怕，如果有一天，
这个数字开始下跌。他会变成什么样？他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点燃。
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呛得他咳嗽起来。咳着咳着，
他的眼角，竟然有些湿润。四十二岁的姜哲，在这个寂静的夜晚，第一次感觉到了，
什么叫做，中年人的无助和恐慌。第 7 章周一上班，公司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姜哲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感觉好几道目光都黏在了自己身上。有好奇，有探究，
还有一丝幸灾乐祸。显然，周五晚上KTV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他面不改色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内线电话就响了。是王胖子。“老姜，
来我办公室一趟。”语气不善。姜哲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他整理了一下衬衫，走了出去。
经过大开间时，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苗小芙的座位。女孩正坐在那里，看到他，
立刻紧张地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看到她头顶的数字。95%。没有变。
姜哲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敲响了王胖子办公室的门。“进来。”王胖子坐在老板椅上，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坐。”姜哲在他对面坐下。“老姜，咱俩认识多少年了？
”王胖子开门见山。“十多年了吧。”“对，十多年了。”王胖子点上一根烟，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姜哲没说话，
等着他的下文。“为了一个实习生，你当着客户的面给我难堪？姜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