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酒楼包间的灯光暧昧，空气里混着烟酒与香水味。
长桌上杯盏交错，笑声此起彼伏。
“来来来，新人坐这边。”
陆景曜抬起手，指向自己身旁的空位。语气不容置疑。
林闻声微微一愣，指节在衣角悄然收紧。他才刚签约公司不久，被通知今晚要来“敬前辈”，可他心里明白，这桌上坐的，并不是单纯的同行，而是能决定他去留的人。
他缓慢走近，却在椅子前停下。背后的经纪人递来一杯酒，低声催促：“规矩，懂点规矩。”
林闻声盯着那杯琥珀色液体，仿佛盯着一口深渊。
他最终摇了摇头：“抱歉，我不陪酒。”
空气顿时凝固。
陆景曜挑起眉，笑声骤然收住：“小子，刚进圈就这么硬气？”
旁人开始窃笑，带着看好戏的味道。有人故意压低声音说：“弱点暴露得太快，总会有人趁机下口。”
林闻声站得笔直，背脊像被火点燃，却死死撑着。他知道此刻一低头，他就再也抬不起。
而在对面，沈岑曜靠坐在椅背里，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静静打量着这一幕。
他的眼神冷淡，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当年那个也曾在祭坛上瑟缩的自己。
林闻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颤抖：“我来是为了演戏，不是为了当供品。”
全桌再次寂静。
只有沈岑曜在烟雾里勾了勾唇角，不知是笑，还是叹息。
空气拉得很紧，连杯壁上酒液滑落的细声都听得清楚。
陆景曜的脸色渐渐冷下去，他慢条斯理地把酒杯推向林闻声：“不陪酒？你是觉得我不值得？”
四周笑声起起落落，带着审视和等戏的意味。经纪人额头已经冒汗，连连给林闻声使眼色。
就在林闻声呼吸要紊乱时，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把那杯酒稳稳接住。
沈岑曜。
他捏着杯身，动作随意得像是顺手而为，眼神却锋利：“新人喝不了这么烈的酒，别坏了嗓子。陆导要找人陪，算我一个。”
说完，他仰头将酒一口饮尽。
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他颈线滚落，灯光下泛着灼亮的弧度。
陆景曜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岑曜，现在连新人你都护着？”
沈岑曜把空杯轻轻放下，笑意不深：“护谁不护谁，您不早就知道吗？我脾气向来古怪。”
这话像在场上投下一颗石子，涟漪四散。有人识趣地转了话题，笑声又重新飘起。
林闻声怔怔看着他，胸口像被重重撞了一下。他没想到，在这一桌冷眼旁观里，竟有人替他挡下第一杯。
沈岑曜没再看他，只低头点燃了那支烟。烟雾缓缓升起，把他整个人笼进一层模糊的光影里，冷漠而孤傲。
夜里快十一点，酒楼外的风带着凉意。大堂的嘈杂渐渐被抛在身后，走廊空旷，脚步声清晰。
林闻声跟在经纪人后面走出来，脑子却还轰鸣着。他几乎能感到自己后背的冷汗还没干。刚才那一杯——要不是沈岑曜，他可能已经被逼着喝下去，然后彻底丢了底线。
经纪人先去停车，林闻声一个人站在门口，手心捏得发白。
“你挺会逞强。”
声音忽然从身侧响起。
他猛地抬头，看见沈岑曜正靠在柱子旁，指间还夹着那支没抽完的烟。火光在夜色里一闪一灭，把他眼神衬得极冷。
林闻声沉默了一下，低声道：“谢谢你。”
沈岑曜勾了下嘴角，却不是笑：“别急着谢。我不过一时兴起。”
“可你帮了我。”
“帮？”沈岑曜眯了眯眼，把烟头碾灭，“你以为挡一杯酒，就能护得住你？以后这样的局，你会遇上几十次。要么低头，要么死撑。没人能替你一辈子。”
话像刀子，锋利而冷酷。
林闻声咬住嘴唇，眼神却很坚定：“那我就撑下去。我不是来演笑脸的，我想要的是作品。”
沈岑曜看着他，半晌没说话。风吹起他外套的衣角，影子斜斜落在林闻声身上。
“你这副模样，很像我以前。”他忽然低声道。
林闻声心里一震。正要追问，车灯在远处亮起，经纪人喊他。
沈岑曜已经转身往相反方向走去，背影冷峻。只留下夜风，吹散他最后一句话的尾音——
“但当年，我没能撑住。”
车子停在门口，车灯白亮。经纪人探头喊：“闻声，上车了！”
林闻声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动。
他转过头，望着沈岑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那背影很直，却孤独得像一条没有归路的长街。
林闻声胸口发紧，手心也在微微颤。他忽然明白，自己刚才赌上的，不只是一次酒局，而是往后在这个圈子里能不能站着走下去的资格。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指尖收紧成拳。
——哪怕前面是深渊，他也要自己闯过去。
——他要证明，不是所有雏鸟都会任人吞食。
车门合上的瞬间，他低声喃喃，像是在给自己立誓：
“我不会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