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巷窥光南城的深秋，雨水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带着一种清洗万物的决心，
却又往往留下更深的湿冷。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像是某种赦令，瞬间划破了校园的沉寂。
教学楼如同苏醒的巨兽，将一股股喧嚣的人流吞吐出来。
沈芩快速将最后一张卷子塞进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拉链卡顿了一下，她用力一拉，
“刺啦”一声合上。同桌的女孩还在慢条斯理地收拾着印着卡通图案的漂亮文具，
随口问：“沈芩，走这么急？雨好像很大呢。”“嗯，有点事。”沈芩应着，
嘴角习惯性地牵起一个浅淡的弧度，算是回应。她从桌肚里拿出用塑料袋包好的半个冷馒头，
迅速塞进嘴里，干燥的馒头屑噎得她喉咙发紧，但她只是微微蹙眉，
拿起靠在墙边那把骨架有些歪斜的旧伞，汇入了涌动的人潮。
她必须赶在十点前到达位于三条街外的“24小时乐购便利店”。迟到一分钟，
那个眉毛画得细长、眼神挑剔的老板娘，会毫不留情地扣掉她半天的工资。
那是她下个星期和弟弟沈默的生活费里，绝不能少的一部分。雨下得正酣，
豆大的雨点砸在水泥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路灯在雨幕中晕开一团团昏黄的光，
像一只只疲惫的眼睛。学生们挤在教学楼门口，抱怨着天气，等待着家长的车，
或者互相分享着雨伞。沈芩没有停留，她熟练地撑开那把摇摇晃晃的伞，一头扎进了雨里。
冷风裹挟着雨丝，扑打在她的校服裤脚上，很快洇湿了一片，带来刺骨的凉意。
为了节省时间，她拐进了学校后门那条通往商业街的近路——一条狭窄、幽深，
灯光也格外稀疏的老旧巷子。青石板路面被雨水冲刷得泛着冷光，
两侧是高耸的、斑驳的墙壁，爬满了潮湿的苔藓。巷子里很安静，
只有雨声和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响。然而，今晚的安静不同寻常。走到中段，
沈芩的脚步下意识地放轻、停住。前方，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挡住了本就狭窄的通道。
污言秽语混杂在雨水的哗啦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操！陆沉舟，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 “听说你小子挺能打？上次算你走运，今天看你还怎么狂！”沈芩的心猛地一沉。
她将自己紧紧贴在潮湿冰凉的墙角阴影里，屏住了呼吸。被围在中间的，正是陆沉舟。
即使在这种被围攻的狼狈时刻，他清瘦的身形依然站得笔直，
松垮的校服外套被雨水打湿了肩头，勾勒出利落的线条。他微微低着头，
碎发遮住了部分前额，看不清表情，但周身散发出的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凝固的压抑感。沈芩对陆沉舟并不陌生。他是学校里无人不晓的存在。
永远占据成绩榜第一的位置，一张脸清俊得过分，却总是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
他是老师眼中的骄傲，女生们私下议论的焦点，却像一座孤岛，游离在所有热闹之外。
沈芩偶尔在走廊与他擦肩，能感受到的只有一股拒人千里的寒气。此刻，
这座孤岛正被浊浪包围。一个染着黄毛、穿着紧身裤的混混上前，
流里流气地推了陆沉舟一把：“小子，哥几个最近手头紧，借点钱花花，请你上网吧，
怎么样？”陆沉舟终于抬起了眼。巷口远处微弱的光线恰好掠过他的脸，
沈芩看到了他紧抿的薄唇和那双眼睛——平日里在课堂上总是低垂着或看向窗外，
此刻却亮得惊人，像暗夜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瞳孔里淬着冰屑和一种不动声色的狠戾。
“没有。”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却像冰锥一样，清晰地穿透雨幕，
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妈的，找死！”另一个混混被他的态度激怒，
骂骂咧咧地挥拳朝他脸上砸去。电光火石之间，沈芩几乎没看清陆沉舟的动作。
他只微微侧身，避开拳头，左手迅捷如电地格开对方的手臂，
右手手肘以一种刁钻的角度猛地撞向对方肋下。动作干净利落，
带着一股不符合他斯文外表的、训练有素的狠劲。那混混闷哼一声，痛得弯下腰去。
黄毛见状，吼叫着冲上来。陆沉舟眼神一冷，抬脚精准地踹在对方膝弯，
黄毛“噗通”一声跪倒在积水里，溅起一片泥泞。沈芩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这不是学校里男生之间普通的打架斗殴，陆沉舟的招式简洁、有效，
甚至带着点……危险的意味。这绝不是她认知中那个只会埋头读书的优等生。
他身上的那种冷静的狠戾，那种对暴力的娴熟，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惊，
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同类之间的悸动。她见过这种眼神，在为了护住弟弟沈默，
不得不对着讨债人举起扫把的时候，在镜子里，她自己的眼中。
剩下的两个混混被这阵势吓住了，一时不敢上前。陆沉舟没再看地上呻吟的人，他抬手，
用指尖抹去溅到下颌的一滴泥水，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然后，他的目光，
如同精准的探照灯，倏地投向沈芩藏身的角落。那双眼睛，隔着雨帘，直直地锁定了她。
沈芩浑身一僵。被发现了。那眼神里，有未散尽的戾气，有被打扰的不耐，
更有一丝被窥见隐秘一面的冰冷愠怒。逃吗？不。沈芩深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
握紧了手中那把破旧的伞柄。她不能转身就跑，那样显得太心虚，也可能激怒这些人。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阴影里一步步走了出去。雨水打湿了她的帆布鞋和裤脚，冰冷刺骨，
但她走得还算平稳。她尽量不去看陆沉舟，而是将目光投向那几个混混，声音不大，
却努力保持镇定，
指了指巷口上方一个不起眼的、似乎闪烁着微弱红点的老旧球形装置：“我刚刚过来，
看到巡警的摩托车停在巷口，他们好像在看监控。大概……五分钟后会巡到这里吧。
”她的出现让现场气氛变得微妙。混混们面面相觑，显然对“警察”和“监控”有所忌惮。
跪在地上的黄毛挣扎着爬起来，恶狠狠地瞪了沈芩一眼，又看向面无表情的陆沉舟，
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妈的，算你小子走运！我们走！”几个人搀扶着，
骂骂咧咧地、快速地消失在了巷子的另一端。幽深的巷子里，霎时间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以及相对而立的沈芩和陆沉舟。空气仿佛凝固了。雨水顺着陆沉舟漆黑的发梢滴落，
滑过他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
仿佛要将她从外到里剖析清楚。他在判断，判断这个突然出现又说了谎的女生，
到底有什么目的。同情？好奇？还是别的什么？沈芩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她拉低了伞沿，
遮住自己大半张脸，避开了他那过于直接的审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想解释自己为什么撒谎——那个所谓的“监控”，她早就知道只是个废弃的空壳。
她只是觉得，刚才那种情况，这是最快能解围的方式。最终，她只是低声说了句：“快走吧。
”声音干涩。然后，她不再停留，撑着那把歪斜的伞，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脚步有些发虚，
但她努力控制着节奏，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生怕泄露出一丝内心的慌乱。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盯着前方巷口那点微弱的光，一步步走去。
陆沉舟依旧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雨水浸透的雕像。他看着那个单薄却挺直的背影，
看着那把破伞在风雨中摇晃，直到她彻底融入巷口的黑暗。空气中，
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来自她发间或者衣角的皂角清香，
与这巷子里的潮湿霉味格格不入。他缓缓抬起手，
看着自己刚才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红的指关节。巷口那个报废的摄像头，他比谁都清楚。
她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撒谎？又为什么……在看到他那样一面后，还能如此平静地离开？
一种脱离掌控的、复杂难言的情绪，像这冰凉的雨水一样，悄然渗透进他习惯性冰封的心湖，
漾开一圈圈陌生的涟漪。这个叫沈芩的女生，和他之前所有的认知，似乎都不一样。
而走出巷口的沈芩，在确认完全离开陆沉舟的视线范围后，终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微微喘息起来。握着伞柄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泛白，微微颤抖。刚才那一刻，
她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陆沉舟的眼神，他动手时那股狠劲，都让她心惊。可是，
惊惧之余，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在茫茫人海中，突然看到了另一个和自己一样，
身上带着洗不掉的、来自底层挣扎印记的灵魂。只是，他选择用冷漠和尖锐筑起高墙，而她，
选择用微笑和沉默默默承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她狠狠压下。想这些有什么用？
她的生活是一片需要奋力跋涉的泥沼，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探究别人的秘密。
她看了看手腕上那只廉价的电子表，时间不多了。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脊背，加快脚步，
朝着便利店的方向跑去，将自己重新投入这冰冷而现实的雨夜。巷子里短暂的相遇，
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表面的涟漪终会散去，但石子本身，却已沉入水底，
悄然改变了一些东西的轨迹。---第二章：阳光下的裂痕清晨六点，天光未亮。
沈芩已经轻手轻脚地起床，用冷水洗了把脸，驱散熬夜打工带来的疲惫。
狭小逼仄的出租屋里，另一张窄床上，弟弟沈默还在沉睡，眉头紧锁，
仿佛连梦里都不得安宁。沈芩悄声准备好两份简单的早餐——白粥和一小碟咸菜。
她将自己那份快速吃完，将沈默的那份用盖子仔细盖好，保温。然后，
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她省吃俭用存下的零钱和昨天刚拿到的一小部分工资。
她抽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犹豫了一下，又添了一张，
轻轻塞进沈默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夹层里。做完这一切，她才背上自己的书包，
轻轻带上门，汇入城市黎明前最沉寂的夜色中。她需要步行四十分钟到学校，赶上早读课。
教室里，暖黄的灯光驱散了清晨的寒意。沈芩是英语课代表，她站在讲台前，
带领大家朗读课文。她的声音清朗悦耳，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耐心纠正着同学的发音。
在所有人眼中，沈芩是温暖的、积极的，像一株向着太阳的向日葵，
似乎没有什么阴霾能笼罩她。“沈芩，这道题能给我讲讲吗？”下课间隙，
总有同学围过来问她问题。 “好啊，你看这里……”沈芩总是耐心解答，笑容温和。
但细心的人或许能发现，她的校服永远是洗得最干净的，
却也是最旧的；她的文具盒里只有最基础的几支笔，橡皮用到只剩小小一块；午餐时间，
她常常借口要去图书馆或者帮老师做事，很少出现在喧闹的食堂。
陆沉舟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他习惯性地支着下巴，目光看似落在窗外，
但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地会扫过那个被同学环绕的、身影忙碌的女生。
他还在想那天雨巷的事。沈芩的平静和那个显而易见的谎言，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里。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观察她。
那一闪而过的疲惫；看到她偷偷揉着因为熬夜而发红的眼角；看到她面对同学分享的零食时，
礼貌却坚定地拒绝，眼神里没有羡慕，只有一种不易察觉的疏离。
这和他想象中的“别有用心”相去甚远。他预想中的接近，
应该是带着明确目的的讨好或者算计，而不是这样一种……独立甚至有些倔强的沉默。
“沉舟，看什么呢？”好友周昊阳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了然地挑眉，“哦，沈芩啊？
挺好一姑娘，就是感觉挺不容易的。”周昊阳家境优渥，性格开朗，
是少数能跟陆沉舟说上几句话的人。陆沉舟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翻开课本：“没看什么。
”“得了吧你，”周昊阳压低声音，“我可听说了，班花林薇薇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昨天还跟人打听你来着。不过，我觉得沈芩这种女生，更有意思，像一本难懂的书。
”陆沉舟眼神微冷。林薇薇？那个总是穿着名牌、笑容甜美、眼神里却带着优越感的女生。
他对此毫无兴趣。至于沈芩……他嗤笑一声，难懂？或许只是伪装得更好而已。这时，
教室门口一阵小小的骚动。林薇薇和几个女生笑着走进来，她今天穿了一件新款的羊绒大衣，
衬得她肤白胜雪。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教室后排，在陆沉舟身上停留了一瞬，
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笑容更加甜美。沈芩正好从讲台上下来，与林薇薇迎面遇上。
“沈芩，你的英语笔记能借我看看吗？我上次请假落了几节课。”林薇薇笑着问，语气亲切。
“当然可以。”沈芩从书包里拿出整理得工工整整的笔记递过去。“谢谢你呀，你人真好。
”林薇薇接过笔记，目光在沈芩洗得发白的毛衣领口和旧书包上轻轻掠过，虽然笑容依旧，
但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轻慢。“总是这么乐于助人。
”沈芩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轻慢，但她脸上的笑容未变，
只是更淡了些：“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她说完，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背影挺直。陆沉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看到沈芩在面对林薇薇那隐含优越感的态度时，
没有自卑，没有讨好，只有一种不卑不亢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这种骄傲，
让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明亮。他心里那根刺，
似乎又往里扎深了一点。这个女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阳光下的模范生？
雨巷中冷静的旁观者？还是此刻这个维护着微小尊严的、坚韧的灵魂？他第一次发现，
自己竟然有些……看不透。第三章：戏与真机会很快来了。周五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
大部分同学都在操场打球或散步，沈芩却悄悄溜回了空无一人的教室。
她需要抓紧时间完成一部分作业，晚上便利店的工作排班很满。
陆沉舟因为之前打球时旧伤有些不适，也提前回了教室。他走到后门，
恰好看到沈芩坐在靠窗的位置，低着头，专注地演算着数学题。阳光透过玻璃窗，
洒在她纤细的脖颈和握着笔的手指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微微蹙着眉，
似乎被一道难题困住了。就在这时，林薇薇和她的几个小姐妹也说说笑笑地走进了教室。
看到陆沉舟，林薇薇眼睛一亮，径直走了过来。“陆沉舟，你怎么也回来了？不舒服吗？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没事。”陆沉舟语气冷淡。林薇薇似乎习惯了他的态度，
并不气馁，转而看向教室里的沈芩，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沈芩，
正好你也在！下周我生日，在家里办个派对，你和陆沉舟都一定要来哦！大家都是同学，
一起热闹一下嘛！”沈芩从题海中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她显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尤其是这种明显超出她生活圈的邀请。她张了张嘴，想找个合适的理由拒绝。
陆沉舟看着沈芩那副窘迫又努力维持礼貌的样子，
又瞥了一眼笑容甜美、眼神却带着某种试探和势在必得的林薇薇。
一种莫名的烦躁和恶趣味突然涌上心头。他厌倦了林薇薇这种步步紧逼的接近，也更想看看，
沈芩面对这种局面，会如何反应。是不是还会像在雨巷里那样“冷静”？于是，
在沈芩开口拒绝之前，陆沉舟忽然迈步走了过去。他停在沈芩的课桌旁，
高大的身影带来一丝压迫感。他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她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
用他那特有的、清冷而平淡的声音问：“哪题不会？”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问话，
让沈芩和旁边的林薇薇都愣住了。沈芩猛地抬头，撞进陆沉舟近在咫尺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依旧深邃，但此刻似乎少了些平日的冰冷，多了点……她看不懂的东西。距离太近，
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味，混着一丝运动后的汗味。
她的耳根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心跳也漏了一拍。“……这，这道函数题。
”她下意识地指了指练习册，声音有些微的干涩。陆沉舟扫了一眼题目，
拿起她桌上的笔——那支笔杆已经有些磨损的普通中性笔，熟练地在草稿纸上写下几个步骤。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字迹凌厉潇洒。“思路卡在这里了？试试用换元法。
”他讲解的语气很平淡，却清晰扼要。沈芩看着草稿纸，恍然大悟：“啊……对，是这样！
谢谢。”一旁的林薇薇，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陆沉舟从进来就没怎么正眼看她，
现在居然完全无视了她的邀请，去给沈芩讲题？这种无声的拒绝和区别对待，
比直接说“不去”更让她难堪。她看着凑在一起的两人，虽然陆沉舟表情依旧冷淡，
沈芩也明显有些不知所措，但这画面却刺眼得很。“看来你们挺忙的，
”林薇薇勉强维持着风度，但语气已经冷了下来，“派对的事，再说吧。
”她深深地看了沈芩一眼，那眼神复杂，夹杂着嫉妒、不满和一丝被冒犯的怒气，
然后转身带着小姐妹们离开了教室。教室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芩看着林薇薇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无奈。她并不想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局面。
“谢谢你帮我解围。”她看向陆沉舟，真诚地道谢，
尽管她觉得陆沉舟的举动可能反而给她带来了麻烦。陆沉舟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眼神里有感谢，也有一丝清晰的困扰。这反应，
再次出乎他的意料。她难道不应该顺势表现出一点得意或者窃喜吗？毕竟，他刚刚的举动，
在外人看来，无疑是一种特别的“青睐”。“不是解围，”陆沉舟语气淡漠，
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他想撕破她这种看似平静的伪装，“只是嫌吵。
”他想看她被这句话刺伤，或者流露出哪怕一丝的难堪。然而，沈芩只是微微一怔，
随即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哦，那也还是要谢谢你讲题。”她重新低下头，拿起笔，
继续演算那道题，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阳光照在她低垂的眼睫上，
投下浅浅的阴影。她的侧脸线条柔和，却透着一股专注而坚韧的力量。陆沉舟站在原地，
看着她又沉浸回自己的世界里，一种强烈的挫败感和更大的好奇涌上心头。这个女人，
像一口深井，他丢下的石子，似乎连一点像样的回声都听不到。他第一次开始怀疑，
自己最初那个“她在演戏”的判断，是不是错了？
第四章：废墟的共鸣平静的日子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打破。那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
教室里很安静。突然，教室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和一个男人粗哑的嗓音。“我找我女儿！沈芩！
沈芩你出来！”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坐在前排的沈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握着笔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该来的，还是来了。她那好赌的父亲沈大友，
终究还是找到了学校。班主任出去交涉，但沈大友显然不肯罢休，声音越来越大，
带着酒后的蛮横和无赖：“我怎么不能来了？我是她爸！她有钱不给我，跑到学校来装清高！
让她出来！”不堪入耳的话语透过门缝传进来，同学们窃窃私语，
各种目光——同情、好奇、鄙夷——像针一样扎在沈芩背上。她死死地咬着下唇，
几乎要咬出血来。巨大的难堪和无力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可以忍受贫穷，忍受劳累，
却最害怕这种将最不堪的家庭伤口血淋淋地暴露在阳光下的时刻。
林薇薇和几个女生交换着眼神，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看好戏的神情。陆沉舟坐在后排，
冷眼看着这一切。他看着沈芩僵直的背影，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但自始至终，她没有哭，
也没有回头，只是像一尊雕塑般坐在那里，承受着一切。这种沉默的坚韧，
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头沉闷。他想起了自己那个酗酒暴躁的父亲，
想起了无数个被辱骂和摔打声充斥的夜晚。那种被至亲拖入泥潭的绝望和无奈，他太熟悉了。
一种同病相怜的刺痛感，混合着一种莫名的怒火，在他胸腔里燃烧起来。
他厌恶这种当众揭人伤疤的行为，厌恶沈大友那副嘴脸，
更厌恶……那些投向沈芩的、包含着各种意味的目光。就在这时，
沈大友似乎推搡开了班主任，猛地挤进了教室门口，眼睛赤红地搜寻着，
最终锁定在沈芩身上：“死丫头！你给我过来！”沈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但她依然没有动，也没有抬头。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强行逼了回去。不能哭，
哭了就输了，她对自己说。就在沈大友要冲过来拉扯沈芩的瞬间，一个身影猛地站了起来。
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是陆沉舟。他几步跨到教室前方，
挡在了沈芩和她的父亲之间。他比沈大友高半个头，年轻的身躯挺拔而充满压迫感。
他没有看沈芩，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沈大友，眼神冰冷得像是结了冰的湖面，
深处却翻涌着骇人的戾气。“这里是教室。”陆沉舟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冷意，“请你出去。
”沈大友被这突然杀出来的少年镇住了片刻，尤其对上陆沉舟那双眼睛时，
他心里莫名地一怵。但酒精和赖皮的本性让他很快恢复嚣张：“你谁啊？
我找我女儿关你屁事！滚开！”“她说了，没钱，也没空。
”陆沉舟重复着那天雨巷里沈芩说过的话，语气更冷，“需要我‘请’你出去吗？
”他特意加重了“请”字，同时，目光锐利地扫向教室窗外。
几个穿着篮球服、身材高大的男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走廊，其中就有周昊阳，他们抱着胳膊，
眼神不善地看着里面。那是陆沉舟在校外认识的、关系不错的“哥们”，刚才他起身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