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私生子之谜“叮咚——”一声尖锐的门铃,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
毫无征兆地攮进了沈家别墅死水般的宁静里。阳光正好,透过巨大的落地窗,
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都照得清清楚楚,金灿灿的,像极了三年前父亲灵柩上撒的纸钱。
沈念薇站在窗前,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绝不倒下的长枪。今天是她父亲,
商界传奇沈峻岳去世三周年的忌日。她没有搞那些虚头巴脑的追悼会,
把所有打着“缅怀”旗号,实则想来探听沈氏集团虚实的牛鬼蛇神,通通挡在了门外。
偌大的宅子里,只有她和母亲柳若曦。还有满屋子清冷孤高的百合花香,
以及一丝丝钻心刺骨的,名为“思念”的毒。“咕噜……”壶里的白茶刚刚沏好,
安神的香气还没来得及弥漫开,那该死的门铃就又响了。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催命。
沈念薇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忠叔,这位在沈家待了一辈子的老管家,
迈着沉稳的步子去开门。可不过片刻,他去而复返,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上,
竟然罕见地浮现出一抹为难和惊疑。“小姐……夫人……”忠叔的声音有些干涩。
“门口……有位方小姐,领着个娃儿,非说有天大的要事,必须见您一面。”“方小姐?
”沈念薇与身旁脸色苍白的母亲对视一眼,她们的记忆里,从没搜刮出这么一号人物。
“让她滚。”柳若曦的声音带着被惊扰后的虚弱和不耐。“妈。”沈念薇按住母亲的手,
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让她进来。”她倒要瞅瞅,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今天这个日子,
来触她沈念薇的霉头!几分钟后,客厅的门被推开。一个女人牵着个小男孩,
像一幕精心编排的戏剧,突兀地闯入了这片属于悲伤的领地。那女人,三十出头,
一身香奈儿最新款的套装,妆容精致得像是要去参加名流晚宴,唯独那双眼睛,
蓄满了恰到好处的局促与悲戚。演技不错。沈念薇在心里冷冷地评价。
而她身边的那个小男孩,约莫五六岁的光景,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小西装,像是临时租来的。
他低着头,小手紧紧攥着女人的衣角,却在抬眼的一瞬间,让整个客厅的空气都凝固了。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像极了挂在书房里,沈峻岳年轻时的那张黑白照片。一样的狭长,
一样的深邃,一样的……带着几分天生的桀骜不驯。“哐当!”柳若曦手里的青瓷茶杯,
应声落地。滚烫的茶水溅在她保养得宜的脚踝上,她却浑然不觉,
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着那个孩子,脸上的血色,像是被瞬间抽干了,“刷”地一下,白得像纸。
“你们……你们是哪个?”柳若曦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风中残破的丝绸。
那个自称方小姐的女人,方雅雯,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这位正牌的沈夫人。
她的目标很明确。她知道,沈峻岳那个老东西死后,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这个固若金汤的家,真正说了算的,是眼前这个年仅二十八岁,
却比狐狸还精明的女儿——沈念薇。“沈小姐,你好。”方雅雯深吸一口气,胸脯起伏,
摆出一副鼓足了天大勇气的模样。“我叫方雅雯。”“我是峻岳……他生前的爱人。
”“这个娃儿,叫小睿,是你老汉……的亲生骨肉!”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炸雷,在寂静得能听见心跳的客厅里,轰然炸响!
忠叔那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想也不想,一个箭步跨上前,像一头护犊的老狮子,
将夫人和小姐死死护在身后。柳若曦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身子一软就要栽倒过去。“妈!”一只清瘦却无比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扶住了她。是沈念薇。
这个被推到风暴最中心的女人,脸上竟然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她甚至还挂着那种商业谈判时才会有的,礼貌而疏离的微笑。那双清冽如寒潭的眸子,
像最高精度的扫描仪,一寸,一寸,来回刮过眼前这对不速之客的脸。她在评估。
评估这场闹剧的真实性,评估对方的底牌,评估……这对母子能卖出个什么价钱。“忠叔。
”沈念薇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带一丝温度,却奇迹般地安抚了在场所有人的惊惶。
“来者是客,给客人上茶。”“上我爸最喜欢喝的金骏眉。”她特意加重了“我爸”两个字,
像是在宣示主权。扶着母亲在沙发上坐下,她轻轻拍了拍母亲冰凉的手背,凑到她耳边,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妈,莫慌。”“有我。”“天,塌不下来。
”柳若曦看着女儿镇定自若的侧脸,那张与自己年轻时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十分坚毅的脸,
纷乱如麻的心,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是啊。有念薇在。这个女儿,从小就比谁都沉得住气。
丈夫走后,内有豺狼虎豹般的亲戚觊觎,外有虎视眈眈的对手环伺,是她,以一己之力,
把风雨飘摇的沈氏集团,这艘即将沉没的巨轮,硬生生地从漩涡里给拖了出来。她,
早就是这个家的定海神针。方雅雯懵了。她来之前,在脑子里排演了一万种可能。
被破口大骂,被扇耳光,被保安像拖死狗一样拖出去……她甚至连怎么哭,怎么跪,
怎么抱着孩子撒泼打滚的剧本都准备好了。可她万万没想到,迎接她的,
会是这样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沈念薇的反应,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让她准备好的一肚子“血泪控诉”,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堵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
难受得要死。这个年轻女人的目光,让她脊背发凉。那不是愤怒,更不是憎恨。
而是一种……洞穿一切的审视。仿佛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在这双眼睛面前,
都成了跳梁小丑的滑稽表演。忠叔很快端来了茶水。骨瓷的杯,澄黄的汤,上好的金骏眉,
茶香四溢。待客之道,周到得无懈可击。“方小姐,请坐。
”沈念薇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在母亲身边落座。“你说,你是我父亲的爱人。
”“这个孩子,是我父亲的儿子。”“那你今天闯进来,划个道吧,到底想啷个?
”“啷个”:方言,怎么样的意思她一开口,就直奔主题,快刀斩乱麻,
把所有虚伪的情感外衣全都扒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益谈判。
方雅雯被这股强大的气场震慑得心头一跳,但很快,她又稳住了心神。
她将小睿从身后拽到身前,用一种自以为温柔的声音说:“小睿,叫人。
”小男孩怯生生地抬起头,看了看沈念薇那张漂亮却冰冷的脸,小声地,
蚊子哼哼似的叫了一句:“姐姐……”沈念薇的目光,在孩子那张酷似沈峻岳的脸上,
蜻蜓点水般地扫过,没有丝毫停留。方雅雯见状,知道感情牌必须打足,
她猛地一掐自己的大腿,眼圈瞬间就红了。“沈小姐,我不是来跟你们争名分的,
更不是来破坏你们家庭的!”“我和峻岳,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当年我晓得自己怀了小睿,
为了不影响他的事业和家庭,我选择了……一个人,背负所有,默默地离开!”“现在,
峻岳他不在了……我一个女人家,吃再多苦都无所谓,可娃儿是无辜的啊!
”“他不能没得爸爸,更不能没得他应得的那一份!”她说到这里,话锋一转,
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他是沈家唯一的男丁!理应获得沈氏集团20%的股份!
这是他作为继承人,天经地义的权利!”“唯一的男丁”这几个字,像几根淬了毒的钢针,
狠狠扎进了柳若曦的心窝。她气得嘴唇都在发白,肺都快炸了,刚要张口驳斥,
却被沈念薇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了。沈念薇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
用杯盖轻轻撇去浮在上面的茶叶沫子。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愤怒!
滔天的愤怒,像一把三昧真火,疯狂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但她比谁都清楚,越是这种时候,
越要冷静。发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自己变成一个笑话。她爹沈峻岳,生性风流,
在外面有几个红颜知己,她不奇怪。但凭空冒出来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还是在他死了三年之后,这事儿,处处都透着一股子邪性!她的大脑,
此刻就像一台超高速运转的计算机,疯狂地分析着对方的筹码和自己的对策。硬碰硬?不行!
一旦闹大,明天全城的财经头条和八卦小报,都会是“沈氏集团惊爆私生子夺产丑闻”,
集团的股价,会像坐了过山车一样,一头栽下去,到时候损失的,
可就不是区区22%的股份了。必须找到对方的死穴!一击,致命!见沈念薇半天不吭声,
方雅雯以为她是被这20%的股份给镇住了,心里一阵得意,
开始抛出自己精心准备的“证据”。她从那个价值不菲的爱马仕铂金包里,
姿态优雅地摸出一个文件夹,从里面取出一叠洗得油光水滑的照片,和几张明显泛黄的信纸。
“沈小姐,我晓得,这事儿你很难相信。”“这些,是当年我和峻岳在一起的时候,
拍的照片。还有,他写给我的情书。”她一边说,一边将那些“罪证”,一张一张,
整整齐齐地在光洁的茶几上铺开。照片的背景五花八门。有在游艇上迎着海风的,
有在高级法式餐厅里烛光晚餐的,还有在高尔夫球场上挥杆的。每一张照片上,
沈峻岳都笑得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他瞅着身边那个女人的眼神,
也确实……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宠溺。那些信,字迹龙飞凤舞,也的确是沈峻岳的风格。
上面写满了诸如“我的心肝宝贝”,“一天不见你,
我就浑身难受”之类的肉麻情话和空头支票。柳若曦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
黏在了那些照片上。丈夫的背叛,在此刻,被用一种最残忍、最血淋淋的方式,揭开了伤疤,
还往上面撒了一把盐。她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心,痛得像是要裂开。
方雅雯看着柳若曦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继续加码:“我晓得,光凭这些,
你们可以说我是P的图,是伪造的!”“但是,娃儿是不会骗人的!”她又从文件夹里,
抽出了一份文件。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的复印件,上面那个99.99%的数字,
刺眼得像是在嘲笑。“这是……”“够了。”沈念薇终于开口,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她甚至连看都没看那份所谓的鉴定报告一眼。
“一份不知道从哪儿薅来的头发样本,和一份不知道跟哪个做的鉴定报告。”“恕我直言,
方小姐,在今天的技术条件下,伪造这样一份破纸,成本,可能还不如你手上那杯茶贵。
”方雅雯的脸色,“唰”地一下僵住了。她没想到,沈念薇会这么直接,这么不留情面地,
撕开了她最外层的伪装。“你!”“方小姐,咱们都是成年人,说点有用的。
”沈念薇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张一直挂着礼貌性微笑的脸,
终于收敛起了所有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逼人的锋芒,像一把出了鞘的宝剑。
“你说这娃儿是我老汉的,那出生证明呢?拿出来我瞅瞅。”方雅雯似乎早有准备,
立刻又从文件夹里,抽出了孩子的出生证明。果然。父亲那一栏,是触目惊心的……空白。
“当年为了保护峻岳,我没有写他的名字。”她摆出一副为爱牺牲的伟大模样。“是吗?
”沈念薇的身体,缓缓地,靠回了柔软的沙发里。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仿佛已经听完了整个蹩脚的故事,并且得出了最终的结论。她看着方雅雯,那眼神里,
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方小姐,你的故事编得很动人,声情并茂。
”“你的道具,也准备得很齐全,照片、情书、鉴定报告,一应俱全。
”“可惜啊……”沈念薇故意顿了顿,让那紧张到几乎凝固的气氛,
在空气中尽情地发酵、膨胀。然后,她缓缓地,清晰地,投下了一枚真正的,
足以将对方炸得粉身碎骨的重磅炸弹。“你功课没做足,算错了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
”“我父亲,沈峻岳先生,早在十五年前,就因为我母亲身体不好,不适合再生育,
就已经去医院……做了结扎手术。”“结——扎——手——术!”这四个字,像四记重锤,
狠狠地砸在了客厅里每一个人的天灵盖上!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柳若曦猛地抬起头,那双失神的眼睛里,瞬间被巨大的震惊所填满。她……她竟然毫不知情!
十五年前,她确实因为一次意外流产,大伤了元气,医生说她以后很难再怀孕了。她为此,
自责了整整十五年!没想到,丈夫他……他竟然……一时间,柳若曦的心里五味杂陈,
有感动,有心酸,有委屈,也有一丝被隐瞒了这么多年的复杂情绪。而方雅雯的反应,
则彻底印证了沈念薇所有的猜测。她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了一丝纯粹的茫然,随即,就被巨大的,
无法掩饰的惊慌和恐惧所取代!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都炸毛了,
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叫声:“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胡说八道!
这是你们为了侵吞财产,为了不认我儿子,编造出来的谎言!是谎言!”她的反应,太激烈,
太失态,太……心虚了。沈念薇冷眼瞅着她丑态百出的表演,
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是不是在胡说,很简单就能验证。
”“当年给我老汉主刀的医生,是我们家几十年的家庭医生,陈伯伯。
他老人家现在是市中心医院的名誉院长,德高望重。”“方小姐,你要是信不过,
我们现在就可以打电话,请他老人家过来一趟。”“或者,我们一起去医院,
调取当年的手术档案。”沈念薇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敢不敢?
”“我……”方雅雯被这一连串的话,噎得喉咙口像是塞了一大团滚烫的炭,
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的眼神开始疯狂躲闪,双手下意识地,
死死地攥紧了自己名牌套装的衣角,指节都发白了。沈念薇的每一句话,
都像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一层一层,血淋淋地,剖开了她所有的伪装,
让她所有的谎言和算计,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你口口声声说,
与我父亲真心相爱,情比金坚。”“他做了这么重要的一个手术,一件足以影响他下半辈子,
甚至影响整个家族传承的大事,他会一个字都不跟你透露?”“还是说,
你们所谓的‘真爱’,根本就浅薄到……连这种最基本的坦诚和信任,都莫得?
”“我……他……我……”方雅雯已经彻底语无伦次了,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冷汗,
像雨后的春笋一样冒了出来,打湿了她精致的刘海。一旁那个叫小睿的男孩,被这剑拔弩张,
随时可能爆炸的气氛吓坏了。他不知道这些大人在吵什么,他只觉得害怕。他悄悄地,
往方雅雯的身后躲了躲,然后,伸出自己的小手,紧张地,无意识地,用小指的指甲盖,
轻轻地、反复地,揉搓着自己的右边耳垂。那是一个很细微,很不起眼,
很容易被人忽略的小动作。但!就是这个小动作!让一直用余光,
像猎鹰一样锁定着这个孩子的沈念薇,瞳孔,猛地一缩!
她那张一直如冰山般冷静自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缝。
那是一种……混杂了极度震惊、难以置信、恍然大悟以及一丝……彻骨寒意的复杂神情。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处心积虑的,为了钱财的低劣骗局。可现在,她发现,事情,
可能比她想象的,要复杂一万倍!也要……荒唐一万倍!方雅雯的心理防线,正在全线崩溃。
在沈念薇那逻辑清晰,步步紧逼,字字诛心的质问下,她已经完全乱了阵脚,
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她身边这个孩子。她一把抓住小睿的肩膀,
那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孩子的骨头捏碎,仿佛那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管你怎么说!
孩子长得就像你们沈家人!这就是铁证!DNA是不会骗人的!”“你们今天要是不认,
我就去找媒体!上电视台!开直播!”“我要让所有人都晓得,你们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