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梦璃是绑定的。全校都默认我们这对金童玉女将来必然双双迈进西工大的校门。
直到王均转来。他靠近她的姿态，像一只精于算计的蜘蛛。
我看着沈梦璃在他那些若有似无的肢体触碰里红了耳尖。高考填志愿那天，
她笃定我会追随她去南京：“放心，钱牧一定会找过来的。”可惜，
她等到的是西工大的录取短信和我的全线拉黑。毕业舞会，她故意和王均紧贴着跳舞，
追出来劝我“大度”。我看着她身后王均那张得意又做作的脸。这一刻，
我终于彻底厌倦了这场旷日持久的三人戏码。我转身就走，再没回头。沈梦璃，这舔狗，
老子早他妈不想当了。1，盛夏，教室头顶那几台老旧吊扇搅动着粘稠燥热的空气，
发出苟延残喘般的“吱呀”声。我埋着头，笔尖在草稿纸上留下细密笃定的运算轨迹。
前排物理课代表发卷子的声音模糊地响起：“钱牧，又是满分啊！牛！
”前排几个脑袋立刻扭过来，带着羡慕或习惯了的调侃。
一片阴影悄然覆盖在我摊开的习题册上，带着熟悉的柠檬香皂味。“喏，
”沈梦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只白皙的手捏着一颗圆滚滚的青梅果冻，粉红色的塑料壳，
放在我堆满试卷的桌角，“最后一颗了，便宜你。”我没抬头，
注意力还放在电路图复杂的并联支路上：“放那儿吧。”我声音平平。沈梦璃似乎不以为意，
身体却没离开，反而靠在了隔开我们的那张共用桌边，
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习题集翘起的书角。目光更是有意无意看向后排。我笔尖顿了顿。
几乎无须回头，我就知道是王均。“喂，”沈梦璃忽然凑近了些，音量压低，“你知道吗？
王均他爸……以前可风光了！不过……进去了。他妈现在摆小摊供他读书呢。
”她的目光朝后排瞥了一眼，又飞快收回来落在我脸上：“真想不到吧？”我搁下笔，
终于抬起头看她。“所以呢？”我问，声音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凉。她一愣，
似乎没料到我的反应，随即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什么叫所以呢？钱牧，你这人真没劲。
”她直起身，伸手去拿桌上那颗青梅果冻，“不想吃拉倒，我给王均吃。
”手指碰到果冻的刹那，后排突兀地响起一声刺耳的凳子腿与地面摩擦的尖响——“吱嘎”！
紧接着是书本落地的“啪”一声闷响。“哎哟！”一个略显夸张的清朗男声带着歉疚响起，
“对不起啊梦璃同学，没注意！”沈梦璃几乎是触电般地回头。后排，
王均手忙脚乱地帮她捡起掉在地上的习题册。弯腰时，额前过长的刘海垂下来，
遮住了一小部分过于精致的眉眼。他把习题册递还给沈梦璃，姿态放得很低，
手腕上甚至能看到一小道已经淡化的、旧伤的疤痕。“没事没事。”沈梦璃接过书，
声音下意识放软了好几分，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泛红。王均歉然地笑笑，
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我还摊在桌面上、印着“西工大”的招生简介。“梦璃同学，
这道物理题，我不会，你教教我呗！”“好啊！我教你！”午休铃打响，
教室里瞬间涌起沸腾的人声。我和沈梦璃照例并肩走出教学楼毒辣太阳地，朝食堂走。
我沉默地走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她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右手不停地转着左手腕上一根简单的红线编绳手链——那是她生日时我送的。
但她的脚步却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不自觉地越走越慢。
直到走到食堂拐角人稍微稀少些的地方，她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钱牧，”她开口，
声音有些飘忽，眼睛却亮亮地看着我，“刚才王均问我……高三冲刺组队的事。”“哦？
”我停下脚步，侧身看她。“他说……他说他物理不好，
想找人互相查漏补缺……”沈梦璃舔了下有些干的下唇，“问我愿不愿意带带他。
”她把“带带他”三个字咬得很轻，带着点羞涩。随即，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立刻补充道：“当然啦！要是你不愿意，我就拒绝！”“我不愿意。
”我看着她眼底那簇没藏好的火苗，清晰地说。空气凝固了一秒，
沈梦璃脸上的血色倏地褪去，然后迅速堆叠起一层薄薄的愠怒。“钱牧！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过路的几个同学投来诧异的视线，“你什么意思？”她逼近一步，
声音却压低了，带着被戳穿伪装的虚张声势，“我又没说一定答应！我只是问问你的意见，
你还真管起我了？你是我什么人啊？”我看着这张从小看到大的脸，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她没想拒绝。她来找我“商量”，不过是想获得我的默许，或者，
根本就是通知。最后那句尖锐的反问，
不过是掩饰她那点不可说的小心思和被我识破后的慌乱。“我谁也不是。
”我的声音出乎自己意料地平静，甚至有丝自嘲的意味在里头，“你想做就做。”说完，
我不再理会她僵住的神色，转身汇入涌向食堂的人潮。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和她起了争执，
为了王均。2，高考倒计时的牌子上的数字终于撕到了最后一张。我和沈梦璃之间，
自从那次食堂前的争执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冷战。我们没有再一起回家，一起刷题，
对话也仅限于“这题答案”。她和王均组成了冲刺小组，我不再过问她任何事。
但那根无形的刺，已经扎进了彼此之间十几年的默契里。志愿填报系统的开放日终于来了。
学校的计算机房里挤满了人，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我和沈梦璃坐在相邻的机位，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脸上，各自输入那个早已熟稔于心的网址。我的指尖在键盘上悬停了一瞬，
屏幕的光蓝幽幽的，光标在“西北工业大学”的志愿栏里稳定地闪烁。旁边，
沈梦璃的鼠标发出一连串急促的点击声。她没有丝毫犹豫，飞快地选择了“南京大学”。
选择框弹出，她握着鼠标的手停顿了不到零点一秒，食指落在左键上，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去。
“确定提交”的绿色按钮亮起。“咔哒”。清脆的鼠标点击声，像一把小锤子，
敲在我耳膜上，动作干脆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丝毫没有征求我意见的意思。她的个人主页，
在最后一步确认提交的界面，那个刺眼的南大志愿清晰地钉在那里。“决定了？”我问，
目光从她屏幕上收回，声音听不出起伏。她操作鼠标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却没看我，
指尖用力地点了鼠标右键刷新页面，像是要确认提交真的成功了。屏幕刷新，
绿色的“提交成功”字样再次亮起。她紧绷的嘴角这才松懈下来，
甚至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这才转过脸看向我。“当然啊，”她说，语气轻松，
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天真，杏眼弯弯的，甚至带着一种隐秘的、被满足了的期待，
“南大多好啊！王均也报了这里，计算机。”她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然后以一种“你懂的”那种安抚姿态补充道，“钱牧，你别担心，
我知道你也是因为我想去西工大所以才选择西工大！
”她压低声音：“你把第一志愿改成南大！这样我们三个就能一起了！”我的心彻底冷下去，
最后一点残存的暖意也被她轻描淡写地话冻结成冰。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我会无条件改变自己的志愿，替我决定去向她喜欢的城市，
和她看中的男孩一起。我十几年的存在，
不过是她人生剧本里一个随时可以按照她心意更改位置的男配角。
电脑屏幕幽幽的光照着她志得意满的脸。喉咙像是被砂纸堵住，发不出一个音节。
我突然感到无比疲惫，是那种耗尽所有心力后的虚空感。“啪嗒”。
我右手食指轻巧却坚定地落下，点在鼠标左键上，屏幕上，“确认提交”的按钮被按下。
沈梦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那双盛满了光亮的眼睛一点点瞪大，难以置信地盯着我的屏幕。
我缓缓站起身，俯视着她那张从惊愕转为错愕、继而涌上愠怒的脸。“我的志愿，
”我清晰地说，“我自己来决定。”没有人知道，我要去西工大，和沈梦璃无关。
就算她不去，我也会去。“切，说得这么好听，到时候还不是会偷偷摸摸改回来！
”沈梦璃一脸不以为意。或许在她眼中，我永远都是妥协的那一个。回家后，我拉黑了她 。
3，毕业舞会的音乐像沸腾的油锅。我靠在沙发上，
视线无法避免地穿过人群缝隙——沈梦璃和王均在跳舞，王均的手，
紧紧地扣在沈梦璃的腰侧。似乎是为了报复我没有选择南大，毕业舞会这第一支舞，
沈梦璃选择和王均一起跳。沈梦璃的白色连衣裙在炫目的光线下有些刺眼，
她的脸颊带着酒精渲染的红晕，仰着脸看着王均。
他们的身体随着喧闹的节奏晃动得极其紧密，距离暧昧得不像话。
旋转的彩灯扫过王均的侧脸，照出他眼底一片游刃有余的、隐含着轻蔑的平静。
他薄薄的嘴角似乎向上勾了一瞬，目光有意无意地穿过攒动的人头，
精确无比地捕捉到我的位置，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一句话：看，是我的。“操！看啥呢！
”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是张野，他嘴里叼着半根彩带，手里塞给我一瓶冰可乐，
“走走走！这破地儿，闷死了！兄弟带你透透气！对了，先去个厕所！”他不管不顾，
拽着我就往外走。洗手间，我一言不发拧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哗哗流下，
狠狠泼了几把在脸上。水珠顺着发梢和下颌滴落，浸湿了T恤领口。
我刚抽出两张纸巾准备擦脸，洗手间门“吱呀”一声开了。光线流泻进来，
在光滑的地砖上投下一个纤细又带着点火气的影子。是沈梦璃。她已经站在我面前，
白皙的脸蛋上还残留着兴奋的红晕，但那双杏眼里却燃着火，死死盯着我。
洗手间走廊壁灯的光线在她身后打下一个有些晃动的影子，
她的呼吸带着刚从舞池旋转完的微微急促。“钱牧，你有意思吗。”“我已经累了，
高考前你和我冷战，现在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你还这样？幼稚！”沈梦璃明显喝了一点酒。
“是很幼稚，所以你以后也不用再找我。”张野识相地“啧”了一声，拍拍我肩膀，
溜到了里面的厕所，狭长的洗手间过道顿时只剩我们两个。沈梦璃胸膛微微起伏，
像是被我的话彻底激怒了。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里的怒火稍稍压下去一点，
换上了一层混杂着委屈和不耐烦的情绪：“钱牧，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不就是志愿那点事儿吗？你至于拉黑我所有联系方式玩冷战？”她的声音软了下来，
带着一点哄劝意味，甚至又往前挪了半步，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是要落泪，
“你生气也生够了吧？我跟王均跳舞……那、那还不是为了气气你！”她说得很艰难，
脸上的红晕更盛，“这次去云南毕业旅行，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我给你留机票了！
”她急切地说着，带着一种挽回的姿态，“你不是一直想去云南吗？我们几个都约好了。
”“不必，你陪着王均吧。”我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既然已经提前约好了，
为什么还要带上我？三人戏码，我早已厌倦。“喂！你这人有没有意思，我都这样来哄你了！
”刚刚走出去，我就看到了王均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梦璃，你没事吧？”说着，
王均看向我，轻声道：“钱牧，我不过就是和梦璃跳了一个舞，你没有必要这么小气吧？
某些人，自己思想龌龊，看什么都是脏的！”“脏？”我眉头一皱，狠狠一拳砸了过去！
“啪！”王均被打懵了，显然没有想到，我这个大家眼中的书呆子，竟然会动手！“哐当！
”下一秒！一声巨响！王均整个人以极其狼狈的姿态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甚至往前搓滑了半米才停住，白色休闲裤膝盖位置瞬间蹭得一片灰黑。他捂着胸口，
脸色煞白，眉头痛苦地拧成一团，
那双总是显得忧郁精明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震惊、痛楚和不可置信，直勾勾地怒视着我！
“梦……梦璃！”王均的声音颤抖着，“他……他打我！”他的眼神看向我身后，
又迅速落回我身上，那里面是赤裸裸的控诉。我刚刚这一拳，力量不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