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白炽灯光让我一时恍惚。耳边传来电视机里新闻联播熟悉的前奏曲，身下是家里那张老旧的布艺沙发。我抬起手——那是一双年轻、没有茧子的手。
"旭东，发什么呆呢？去叫你爸吃饭。"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炒菜的滋滋声。
我几乎是颤抖着站起来，走向父母的卧室。推开门，父亲王建军正坐在床边揉着后腰，眉头紧锁。这一幕与我记忆中的画面完美重合——这是2000年春天，父亲肾病发作的前一个月。
"爸，妈叫你吃饭。"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父亲抬头，那张在我记忆中早已模糊的年轻面孔清晰出现在眼前。他四十出头，虽然腰伤让他时常皱眉，但军人的挺拔气质仍在。"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我快步走过去，一把抱住他。父亲身上熟悉的烟草味和汗味让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爸，你一定要去医院检查，就明天，我陪你去。"
父亲愣住了，轻轻拍着我的背："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我没事，就是老毛病。"
"不，你必须去！"我松开他，直视他的眼睛，"我...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你生病了，很严重的那种。"
父亲笑了，粗糙的大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傻小子，梦都是反的。"
这时，姐姐王春燕推门进来，二十岁的她穿着时髦的牛仔裤和花衬衫，耳朵上挂着夸张的耳环。"哟，父子情深呢？"她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妈让我来催你们吃饭。"
我盯着姐姐，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就是她，在我高三时不断"借"走我的复习资料，"不小心"弄坏我的闹钟，最后说服母亲让我放弃复读去上那个该死的电脑培训班。
"看什么看？"姐姐挑眉，"我脸上有花？"
"没有。"我移开视线，暗自握紧拳头。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得逞。
餐桌上，母亲李秀兰做了父亲最爱吃的红烧肉。我看着这熟悉的一幕——父亲因为腰痛只吃了半碗饭，母亲担忧地看着他，姐姐则事不关己地大口吃着肉。
"妈，"我放下筷子，"爸的腰伤最近越来越严重了，明天我想陪他去医院检查。"
"检查什么检查，"父亲皱眉，"就是老伤，休息两天就好。"
母亲犹豫着："建军，孩子说得对，检查一下放心些。"
姐姐突然插嘴："去医院多浪费钱啊，爸就是累的。再说了，"她瞥了我一眼，"旭东马上要中考了，哪有时间瞎折腾。"
我心头一凛——前世就是这样，姐姐总是用"为我好"的名义，实则一步步把我推向深渊。
"我学习没问题，"我直视姐姐，"爸的健康更重要。而且..."我深吸一口气，"我怀疑不只是腰伤那么简单。"
父亲和母亲都愣住了。姐姐的筷子停在半空。
"你什么意思？"父亲问。
"我...查过资料，"我临时编了个理由，"长期腰伤可能导致肾脏问题。爸最近是不是经常乏力、食欲不振？"
父亲的表情变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记得，我在心里回答。前世父亲就是因为忽视早期症状，等确诊时已经是尿毒症晚期。
"书上看的，"我说，"明天就去医院，好吗？"
姐姐突然笑了："哎哟，我们家出了个小神医啊。爸，你别听小孩子胡说，他就是想逃学。"
"王春燕！"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爸的健康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重要吗？"
餐桌上一片寂静。姐姐显然没料到平时温顺的我会这样顶撞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母亲看看我，又看看父亲："建军，要不...就去检查一下吧？"
父亲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行吧，明天我去县医院看看。"
姐姐还想说什么，我抢先道："我陪爸一起去。"
"你不上学了？"姐姐尖锐地问。
"请一天假死不了人。"我寸步不让。
姐姐眯起眼睛，那眼神让我想起前世她每次算计我时的样子。但这一次，我不会再任人宰割。
第二天一早，我五点就起床，煮了粥和鸡蛋。父亲起床时，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今天怎么这么勤快？"父亲笑着问。
"爸，快吃吧，我们早点去医院排队。"我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粥。
去医院的路上，父亲骑着那辆老式自行车载我。春风吹在脸上，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我紧紧抱住父亲的腰，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县医院人满为患。排队挂号时，父亲一直说"没必要"，但我坚持要做一个全面检查。
"肾脏B超、尿常规、血肌酐检查..."我看着医生开的检查单，这些都是前世父亲确诊时做过的项目。
"小同志懂得不少啊。"医生惊讶地看我一眼。
"他啊，昨晚翻了一夜医书。"父亲无奈地摇头，但眼里有掩不住的自豪。
等待检查结果的三个小时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时光。父亲坐在长椅上打盹，我则盯着诊室的门，手心全是汗。
"王建军的家属！"护士终于叫到我们。
诊室里，中年医生推了推眼镜："检查结果显示，确实有早期肾炎的症状，肾功能有轻微损伤。"
父亲脸色变了："严重吗？"
"现在发现得早，完全可以通过药物和饮食控制。"医生说着开了药方，"但如果不及时治疗，发展下去会很麻烦。"
走出诊室，父亲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旭东，你怎么会..."
"爸，我只是...很担心你。"我无法解释重生的事，只能这样说。
回家的路上，父亲沉默了很久。快到家时，他突然说："谢谢你，儿子。"
简单的五个字让我鼻子一酸。前世，父亲直到临终都没能对我说出这句话。
家里，母亲和姐姐正在准备午饭。看到我们回来，母亲立刻迎上来："怎么样？"
"医生说要吃药控制，"父亲放下检查单，"早期肾炎。"
母亲脸色瞬间苍白，姐姐则猛地抬头："什么？"
我仔细观察着姐姐的表情——惊讶中带着一丝...失望？这更坚定了我的怀疑。
"幸好旭东坚持让我去检查，"父亲拍拍我的肩，"医生说再晚些就麻烦了。"
姐姐的表情变得古怪："那...治疗要花多少钱？"
"先开了一个月的药，两百多。"父亲说。
姐姐立刻皱眉："这么贵？爸，会不会是医院想坑钱？要不换个医院再看看？"
我再也忍不住了："王春燕！你是不是巴不得爸病重？"
"你胡说什么！"姐姐尖声反驳，但眼神闪烁。
母亲看看我们俩，叹了口气："行了，都少说两句。建军，医生怎么说就怎么治，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晚上，我躺在床上，思考着下一步计划。救父亲只是第一步，我还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更要查清前世那些亲戚们为何对我充满恶意。
正想着，门外传来姐姐和母亲的低声交谈。
"妈，旭东今天太奇怪了，他怎么会知道爸的病情？"姐姐的声音充满怀疑。
"他是关心你爸。"
"我总觉得不对劲...而且治疗要花那么多钱，我才刚工作，以后..."
"春燕！"母亲的声音严厉起来，"那是你爸！"
姐姐没再说话，但我听到她跺脚走开的声音。我握紧拳头——果然，姐姐在乎的只有钱。前世父亲去世后，她迅速霸占了家里的积蓄和抚恤金，而我上大学的钱却被她以"家里困难"为由扣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