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隔壁王大爷在偷偷啃墙皮。他说那不是墙皮，是凝固的时间渣滓。他还给我尝了一口，
味道像放潮的苏打饼干混着铁锈。第二天，我发现我家挂钟的秒针在倒着爬。第三天，
阳台上的多肉逆生长成了种子。第四天，我新买的牛奶还没开封就馊成了酸奶。第五天，
我看见王大爷对着空气大嚼特嚼。“别浪费，”他含糊地说，“这旮旯刚有人打了个哈欠，
时间松动了！”我看着他咀嚼时，他下巴的轮廓在空气里留下锯齿状的、半透明的划痕。
今天，我对着镜子练习张大嘴。该我了。1墙皮事件发生在一个沉闷的周二下午。
我下楼倒垃圾，正巧撞见隔壁单元的王大爷，他穿着那件万年不变的灰色老头衫，
背对着楼道窗，以一种极其专注的姿态，对着斑驳脱落的墙皮——啃。不是舔，不是嗅，
是实打实的啃。像松鼠嗑松子，发出细微的“咔哧、咔哧”声，石灰粉末簌簌落下，
沾在他花白的胡茬上。“王…王大爷？”我声音有点飘，垃圾袋差点脱手。他动作一顿，
慢悠悠转过头，浑浊的眼睛没什么焦距，嘴角还沾着点灰白的墙灰。他咂摸咂摸嘴，
像是在回味，然后神秘兮兮地冲我招招手，压低声音：“小张啊，过来，尝尝？
”我鬼使神差地凑近一步。他小心翼翼地从墙上抠下一块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的薄片，
递过来。“别客气，好东西！凝固的时间渣滓，过了这村没这店儿了！
”那玩意儿看着就是块墙皮。我迟疑着接过来，指尖传来干燥粗糙的触感。
在王大爷充满鼓励或者说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我把它放进了嘴里。味道……难以形容。
入口是粉状的，像受潮结块的苏打饼干沫，带着一股陈年的灰尘味儿。紧接着，
一股浓烈的铁锈腥气在舌根弥漫开来，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金属感。
没有想象中的恶心，只有一种……空洞的、让人牙碜的怪异感。“怎么样？
”王大爷眼睛亮得惊人。我艰难地咽下那口粉末，喉咙发干。“……挺，特别的。
”他没再理我，又转回去，继续专注地“咔哧”他那凝固的时间去了。2第二天，
怪事开始在我家显形。客厅那台老式挂钟，黄铜色的钟摆依旧不紧不慢地摇摆，
但当我无意间瞥见秒针时，心脏猛地一跳——那根细长的红色指针，它没有向前跳，
而是在一格一格地、极其缓慢地……向后爬行！我揉揉眼睛，凑近了看。没错，它在倒着走！
从“12”退到“11”，再退到“10”……而分针和时针，
却依旧顽固地朝着正前方挪动。整个钟面呈现出一种精神分裂般的错乱感。
我冲进书房翻出手机、平板、电脑——所有电子设备的时间显示都正常。
只有那台挂钟的秒针，像个固执的逆行者。第三天，阳台上的那盆胖嘟嘟的虹之玉多肉，
给了我一个更大的“惊喜”。昨天它还饱满鲜亮，叶片顶端带着健康的粉红色。今天早上，
它缩水了！叶片明显变小、变薄，颜色也褪成了嫩绿色，
边缘甚至出现了刚发芽时那种柔弱的透明感。到了下午，
它彻底缩成了一个皱巴巴、埋在土里的……种子？我盯着那粒芝麻大小的褐色颗粒，
感觉自己的常识也快缩水了。第四天，
冰箱里刚买回来、生产日期是今天、包装完好无损的鲜牛奶。我拧开盖子想倒一杯，
一股浓烈的、发酵过头的酸馊味扑面而来。倒出来一看，白色的液体浓稠得挂壁，
分明已经变成了质地粗糙的劣质酸奶！生产日期赫然在目，保质期还有七天。这算什么？
时间在我冰箱里开启了超速发酵模式？第五天，
我决定去“请教”一下时间的吞噬者——王大爷。刚走到他单元门口，就看见他背对着我，
站在楼道的通风窗口前，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腮帮子一鼓一鼓，卖力地咀嚼着。
动作和他啃墙皮时一模一样。“王大爷？”我喊了一声。他转过头，嘴里还在动，
含糊不清地说：“哟，小张啊。别浪费，快过来！”他指了指面前那片看似平常的空气，
“这旮旯，刚有人打了个老大的哈欠！能量场波动，时间松动啦！脆生生的，嘎嘣脆！
”说着，他又狠狠对着空气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这一次，我看清了。
在他咀嚼的瞬间，他下巴开合的轮廓线附近，空气仿佛被无形的牙齿撕扯开，
留下几道极其细微的、锯齿状的、半透明的划痕。那划痕像劣质玻璃上的裂璺，
微微扭曲着光线，存在了不到半秒，又悄然弥合，仿佛从未出现。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爬上来，不是恐惧，是一种更深邃的、认知被彻底打败后的冰凉麻木。
我看着王大爷专注地咀嚼着无形的“时间碎片”，看着他下巴在空气中留下的那些诡异划痕，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像疯长的藤蔓一样缠住了我的大脑：时间，是可以吃的。
而且，它似乎……就在我们身边，无处不在，像空气一样可以被捕捉、被咀嚼、被消化。
王大爷不是疯子，他是个……先驱？美食家？3那天晚上，我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站了很久。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
混合着困惑、荒诞还有一丝……跃跃欲试的疯狂。我缓缓地，对着镜子，张大了嘴。
尽可能张大，露出后槽牙，模仿着王大爷啃咬空气的姿势。一次，两次，
三次……下巴的肌肉有点酸。空气依旧是空气，没有任何味道，也没有留下任何划痕。
但我没有气馁。我调整角度，想象着捕捉楼道里邻居吵架留下的时间褶皱，
或者窗外飞鸟掠过时翅膀搅动的时光涟漪。我甚至尝试着像吸面条一样，
猛地吸溜了一下面前的空气。镜子里的我，做着这些愚蠢又诡异的动作，眼神却越来越亮。
没关系。王大爷能行，我为什么不行？今天，该我了。我得再练练。也许……换个地方？
对着刚烧开的水壶喷出的蒸汽？或者，楼下那只总在打盹的老猫呼出的气息？
我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对着镜子，再一次，无比认真地，张大了嘴。下巴开合，
空气流过喉咙，只有微凉的虚无感。挫败像细小的砂砾磨着神经。
难道非得是别人打哈欠才行？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决定采纳之前的想法——下楼，
去找那只总是在花坛边打盹的胖橘猫。夕阳给老旧的居民楼镀上一层暖金。胖橘果然在，
蜷缩在冬青丛的阴影里，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发出轻微的、满足的呼噜声。就是现在！
我蹲在它旁边，模仿着王大爷那种专注的姿态，
对着猫鼻子前方、随着呼噜节奏微微扰动的空气，猛地张嘴——吸！
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瞬间冲进口腔鼻腔。不是猫毛味，也不是鱼腥味。
陈旧的、像在图书馆尘封百年的羊皮卷里浸透了的味道混合着一丝晒过头阳光的干燥焦糊感，
底层还翻滚着一种……慵懒的、暖烘烘的、近乎实体的倦怠感。味道很淡，
却异常顽固地黏在舌根和上颚。与此同时，
我清晰地感觉到下颌骨附近的空气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撕裂薄纱般的阻力，
伴随着几乎听不见的“滋啦”一声轻响。成了！我惊喜地瞪大眼睛，
顾不上品味那怪异的口感，又贪婪地对着猫呼出的气流吸了几口。每一次吸气，
都能感觉到那种微弱的撕扯感和陈旧慵懒的味道。“喵呜？”胖橘似乎被我的动静惊扰，
不满地睁开一只眼，黄澄澄的瞳孔瞥了我一下，带着点被打扰清梦的鄙夷，
换了个更深的角落蜷缩起来，呼噜声也停了。味道和阻力瞬间消失。我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舌尖残留着那股图书馆灰尘和阳光焦糊的味道，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从胃里升起。时间！
我真的吃到了时间！虽然只是猫打盹时散逸的一点点渣滓。4回到家，
习惯性地瞥了一眼客厅那台精神分裂的挂钟。心脏猛地一沉——秒针停住了。
不是停在某个数字，而是像被冻结在半空中，悬在“8”和“9”之间，微微颤抖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