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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东睁开眼。
天花板是白的，上面有一块水渍，形状像只歪脖子鸡。
他盯着那只鸡。
上一秒，他还在啃一块长满绿毛的馒头，冰冷的雨水混着泥浆灌进他嘴里，后面有东西在追他，不是丧尸，是人，比丧尸还饿的人。
他死了。被一柄铁锹砸在后脑勺上。
现在，他躺在床上。身下的床垫软乎乎的，房间里没有腐烂的臭味，只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香味。
他猛地坐起来，动作太大，扯到了肚子。肚子上没有那个被狗咬的碗口大的窟窿，光溜溜的。
他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摸了个空。他记得自己的手机早就没电了，屏幕也碎了。
他扭头。
手机就在那儿，一个崭崭新的智能机，连一道划痕都没有。
他抓起手机，指尖都在抖。按了下开机键，屏幕亮了。
日期：2043年6月12日。
上午9点03分。
陈东的呼吸停了。
2043年6月12日。
这是末日降临的前一天。
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他掀开被子，光着脚冲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外面阳光灿烂，楼下的王大爷正提着鸟笼子溜达，几个小孩在追跑打闹，远处的小贩在吆喝，“冰镇西瓜——又沙又甜的西瓜——”
一切都那么正常，那么吵闹，那么……活着。
陈东把额头贴在冰凉的玻璃上。他看着楼下的一切，眼睛一眨不眨。
这不是梦。梦没有这么真实。他甚至能闻到楼下饭馆飘来的炒菜油烟味。
他活过来了。
在一切都结束之前。
他转身，在房间里来回走。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脚步很重，地板咚咚响。
他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上一世，他就是因为没钱，没物资，才活活饿死的。他亲眼看见他那个平时爱干净的妈，为了半个发霉的馒头，跟人打得头破血流。
他不能再让那种事发生。
他拿起手机，手指在通讯录上飞快地滑动。他停在一个名字上：叔。
他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通了。
“喂，东子？咋想起来给叔打电话了？你那点钱是不是又花完了？”电话那头，他叔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
陈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
“叔，我爸妈留下的那笔钱，你替我保管的。我现在要。”
电话那头沉默了。
“你要钱干啥？你个小年轻，要那么多钱干啥？等你娶媳妇了叔再给你。”
“我现在就要。”陈东说，声音不大，但很硬，“今天，现在，立刻。全部。”
“你疯了？”
“我没疯。”陈东看着窗外，“叔，我没时间跟你解释。你把卡给我送过来，或者告诉我密码。不然我现在就报警，告你侵占财产。”
“你……你个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这么对你叔？”
陈东笑了。笑声很轻，很冷。
“你拉扯我？上一世……不对，上个月，我饿得眼冒金星，去找你要一口吃的。你把门反锁，说你家也没了。我隔着门缝，看见你正在啃一个大鸡腿。”
电话那头死一样寂静。
“十五分钟。”陈东说，“我在家等你。卡和密码。十五分钟后，我就报警。”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床上。
他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里面挂着他那些干净的衣服。他随手扯下一件T恤，一条裤子，套在身上。
他需要行动起来。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十五分钟，一秒不差。
门铃响了。
陈东走过去，通过猫眼往外看。他叔站在门口，脸涨得通红，手里捏着一张银行卡，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陈东打开门。
他叔一看见他，立刻把卡递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人听见。
“你小点声！密码是你生日。赶紧的，我还有事。”
陈东接过卡，没说话。
他叔看他一眼，眼神复杂，有害怕，有怨恨，还有点讨好。
“东子，你听叔说，你拿钱也别乱花，存起来……”
“滚。”陈东吐出一个字。
他叔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僵住。
“滚。”陈东又说了一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从我家，滚出去。”
他叔被看得发毛，后退一步，想骂什么，但看着陈东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转身，几乎是跑着下了楼。
陈东关上门，把银行卡揣进兜里。
他没时间去银行排队。他打开手机，找到一个可以线上大额贷款的APP，用这张卡做抵押，申请了最高额度的贷款。他知道，以他叔那点存款，根本不够。
审核很快通过。钱到账了。
看着手机上那一长串零，陈东没有半点高兴。这些数字，在明天之后，可能还不如一块压缩饼干有价值。
他需要把这些数字，变成能吃、能用、能救命的东西。
他换上一双耐磨的运动鞋，拿着手机和钥匙，走出了门。
外面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陈东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他只觉得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他打了个车。
“师傅，去西郊最大的那个批发市场。”
司机是个话痨，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
“小伙子，去那儿进货啊？看你这一身，不像是做生意的。”
陈东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没接话。
他看见一家理发店，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正在给客人吹头。他记得这个黄毛，末日第三天，他用一把剪刀捅死了自己的老板，就为了一瓶矿泉水。
他看见一个高档小区门口，一个保安正在跟业主吵架。他记得这个保安，为人挺老实，末日第二周，他为了保护小区里的几个孩子，被一群暴徒活活打死。
这个世界，马上就要变了。所有的人，所有的秩序，都会被重新打碎。
他不能再心软。上一世，他就是因为心软，把仅有的半瓶水分给了一个小女孩，结果引来了一群人，最后自己什么都没得到。
这一世，他只信自己。
车子到了批发市场。
这里人山人海，车来车往，充满了烟火气。
陈东下了车，径直走向市场里最大的那家粮油店。
老板是个胖子，正摇着扇子跟人聊天。
陈东走过去。
“老板，大米，面粉，你店里有多少，我都要。”
胖老板扇子停了，上下打量他。
“小伙子，说笑呢？我这儿几十吨货呢，你都要？”
“对，我都要。”陈东把手机拿出来，“现在给我打包，我给你转账。”
胖老板愣住了。他看见陈东手机银行APP上那一长串的余额，眼睛都直了。
“你……你这是……”
“少废话，干不干？”陈东说，“不干我换一家。”
“干！干！当然干！”胖老板立刻站起来，脸上的肉都在笑，“老板大气！我这就叫人给你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