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贤妻良母,这一世我选择当妖妃龙涎香的烟气在昏暗的殿内缭绕,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药味,
熏得我几欲作呕。我跪坐在我儿李昭的床边,用浸湿的软帕一遍遍擦拭着他滚烫的额头。
他才五岁,本该是活蹦乱跳的年纪,此刻却双目紧闭,嘴唇干裂,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发出脆弱的呜咽。太医们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所有的方子都用尽了,昭儿的烧却丝毫未退。我知道,这是我的报应。上一世,
我也是这样守着他,眼睁睁看着他一日日衰弱下去,最后在我怀里断了气。而我,
那个被天下人称颂的贤后苏青鸢,为了稳固夫君的江山,为了不落一个“外戚干政”的口实,
亲手劝说我手握兵权的父亲交出虎符,看着我唯一的哥哥被贬斥边疆,最终战死沙场。
我以为我的牺牲能换来夫君的爱重,能换来孩儿的平安。可最后,我得到的只是一碗毒酒,
和新后柳如烟轻蔑的嗤笑:“姐姐,你真是个合格的贤后,只可惜,陛下要的,
从来都不是贤后,而是一把听话的刀。如今刀钝了,自然该扔了。”含恨而终的那一刻,
我发誓,若有来世,我再不要做什么贤妻良母,我要做就做那搅乱朝纲,祸国殃民的妖妃!
我要让所有负我的人,血债血偿!再睁眼,我便回到了昭儿高烧不退的这一天。所有的一切,
都和前世一模一样。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带着彻骨的寒气走了进来。
是我的夫君,当朝天子,李景琛。他一如既往地俊朗,眉宇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
他走到我身边,轻轻揽住我的肩膀,温声道:“青鸢,辛苦你了。昭儿的病,
朕已经找到了救治的法子。”我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就是这张脸,前世骗得我好苦。
我记得,接下来,他会说什么。果不其然,他身后一名仙风道骨的道士走了上来,
躬身道:“启禀陛下,娘娘。贫道夜观天象,太子殿下乃是真龙之体,却被阴煞之气所侵。
此煞非凡药可解,需以至亲凤体的心头血为引,每日一碗,连服七七四十九日,方可化解。
”心头血。又是这三个字。前世的我听到这话,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拔下发簪就要刺向心口,
被李景琛“心疼”地拦下。然后,我便开始了长达四十九日的取血“治疗”。
我的身体一日日亏空,昭儿却并未好转。四十九日后,昭儿薨了。而我,也因悲伤和虚弱,
从此缠绵病榻,为柳如烟的上位铺平了所有的道路。直到死前我才明白,这根本就是一个局。
什么狗屁道士,什么心头血,不过是李景琛和柳如烟为了除掉我们母子,又不脏了自己的手,
设下的一个恶毒圈套。他们要的,是我“自愿”为子牺牲,落一个慈母美名,
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去。李景琛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鼓励,仿佛在说:青鸢,
你向来是最识大体,最善良贤惠的,你一定会同意的,对吗?我看着他虚伪的脸,
心中一片冰冷。我慢慢地,慢慢地摇了摇头。李景琛脸上的温情瞬间凝固了。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又问了一遍:“青鸢,你说什么?”我扶着床沿,
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不行。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所有的宫人、太医都惊恐地低下了头,
连呼吸都忘了。李景琛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他松开我的肩膀,后退一步,
眼中的温情被难以置信的审视所取代。“青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是为了救我们的儿子!”“我的儿子,我当然知道要救。”我冷笑一声,
目光转向那个装模作样的道士,“但我凭什么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江湖术士,
用这种荒谬的方法来救我的儿子?取心头血?陛下是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
还是觉得臣妾蠢笨无知,会相信这种鬼话?”那道士脸色一白,急忙跪下:“娘娘恕罪!
贫道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假!此乃救治太子的唯一法门啊!
”李景琛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耐和警告:“青鸢,不得无礼!
玄真道长乃是得道高人,他的话岂会有假?你不要任性!”任性?我笑了。前世的我,
为了他,为了他口中的“大局”,从不敢有半分“任性”。我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部碾碎,
塑造成一个完美的、符合他期望的皇后。结果呢?“陛下。”我抬起眼,直视着他,
眼底再无往日的柔情和崇拜,只剩下刺骨的寒意,“臣妾只相信太医。
若是太医们都束手无策,那便是昭儿的命。要取我的心头血,绝无可能。”“你!
”李景琛的耐心终于耗尽,他俊朗的脸上浮现出怒气,“苏青鸢!你太让朕失望了!
你还是那个心怀天下,母仪天下的皇后吗?为了昭儿,区区一点血,你都不愿意付出吗?
你的慈母之心呢?”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用最锋利的言语指责我。若是从前的我,
怕是已经跪下请罪,哭着说自己错了。可惜,现在的我,是刚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
“慈母之心?”我缓缓地笑了,那笑声在寂静的殿宇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渗人,
“陛下说得没错,臣妾当然有慈母之心。正因为有,所以臣妾才要好好活着。因为臣妾知道,
一旦我倒下了,我的昭儿只会任人宰割,死得更快!”我的话像一把利剑,
直直刺向李景...琛的心底。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审视,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苏青鸢,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我想说什么?我想撕碎你这张虚伪的脸!但我知道,还不到时候。
现在的我,羽翼未丰,我的父亲和兄长,还未被我连累。我需要时间。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中翻涌的恨意,换上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泪水恰到好处地从眼角滑落。“陛下,
臣妾只是……只是太害怕了。”我哽咽着,身体微微颤抖,“臣妾害怕,若是我也倒下了,
谁来保护昭儿?宫中人心叵测,柳贵妃又正得圣宠,若是……”我话未说完,
便恰到好处地打住,只用一双含泪的、充满恐惧和依赖的眼睛看着他。男人总是吃这一套的。
他们喜欢女人的示弱,这能满足他们强大的保护欲和掌控欲。果然,
李景琛的脸色缓和了些许。他眼中的怒气渐渐被一丝怜悯和自得所取代。
他以为我还是那个深爱着他、需要他庇护的小女人,
刚才的顶撞不过是一时情急下的胡言乱语。他再次上前,将我拥入怀中,轻轻拍着我的背,
语气也放软了:“好了,是朕急了。朕知道你担心昭儿。但你要相信朕,
朕怎么会害你们母子?柳贵妃是柳贵妃,你是朕的皇后,谁也越不过你去。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是我的依靠。我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
胃里却翻江倒海。相信你?李景琛,我就是因为太相信你,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我没有推开他,只是顺从地靠着,用极低的声音说:“陛下,臣妾不是不愿为昭儿付出。
只是心头血之事,太过骇人听闻。不如……不如让太医们再想想办法?或者,
请张天师入宫看看?张天师是我朝国师,总比这位……玄真道长更让人信服吧?”前世,
这张天师因为直言说昭儿并非妖邪入体,而是中毒,被李景琛寻了个由头关进了天牢。
这一世,我要把他保下来。李景琛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当然不想让张天师来,
因为张天师是真的有本事,或许会看穿昭儿的病症另有蹊跷。“张天师正在闭关清修,
不易打扰。”他很快找了个借口,“玄真道长是得道高人,你不必疑心。这样吧,朕不逼你。
朕给你一天时间考虑。青鸢,你要想清楚,这是救昭儿唯一的希望。”说完,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警告和不容置喙的威压,然后拂袖而去。
那个玄真道士也跟着灰溜溜地走了。殿内又恢复了死寂。我慢慢直起身,
脸上的柔弱和悲伤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沉静。“来人。”我淡淡地开口。
我的贴身宫女白芷立刻上前:“娘娘。”“去,把本宫库房里那支千年人参取来,
亲自去太医院,交给孙院使,让他务必用此参吊住太子的心脉。”“是。”“还有,
”我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派个机灵点的小太监,去宫外,给苏府传个话。就说,
太子病重,本宫……心力交瘁。”心力交瘁。我父亲苏振国是何等人物,
他一定能听懂这四个字背后的含义。做完这一切,我重新坐回床边,握住昭儿滚烫的小手。
“昭儿,别怕。母后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了。”这一世,我要你们的命,来换我儿的命!
第二天一早,慈安宫的太后派人来了。说是太后心疼孙儿,
特地请了玄真道长在佛堂为太子祈福,请我也过去一同诵经,以显诚心。我心中冷笑。
李景琛见我不肯就范,便搬出了他那“贤德”的母后。前世,这位太后可没少在我耳边吹风,
说什么“身为女子,当为夫为子牺牲一切”,说什么“苏家势大,你要懂得避嫌,
劝你父亲交出兵权,方是固宠之道”。我曾以为她是真的为我好,为李景琛的江山好。
后来才知道,她不过是李景琛的喉舌,他们母子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知道了,本宫稍后就去。”我淡淡地打发了来人。
白芷忧心忡忡地为我更衣:“娘娘,太后这时候请您过去,怕是……”“怕是鸿门宴呗。
”我看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拿起妆台上的朱色口脂,细细地涂在唇上。那抹艳丽的红,
像血,也像地狱里盛开的曼珠沙华,衬得我的脸色愈发惨白,却也平添了几分妖异的凌厉。
“娘娘,您……”白芷看着我的妆容,有些迟疑。我平日里素来端庄,妆容淡雅,
从未用过如此张扬的颜色。我对着镜子,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去慈安宫,总得有点气色,
免得让太后以为本宫好欺负。”慈安宫内,檀香袅袅。太后坐于主位,手中捻着一串佛珠。
李景琛坐在她下首,而那个玄真道士,则站在一旁。我一进去,
便感受到了三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我规规矩矩地行礼。太后连“平身”都没说,便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严厉:“皇后,
你可知罪?”来了。我垂着眼,故作不解:“臣妾不知,还请母后明示。”“哼!
”太后重重地将佛珠拍在案几上,“你身为国母,太子生母,却自私凉薄,
不愿为太子捐献心头血救治。哀家问你,你的妇德、母德都到哪里去了?
难道苏家就是这样教你为人妻、为人母的吗?”好大一顶帽子,
直接扣在了我整个家族的头上。前世的我,就是最怕连累家族,所以步步退让,处处隐忍。
可现在,我只觉得可笑。我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太后,轻声说道:“母后息怒。
臣妾并非不愿救治太子,只是信不过这道士的鬼话。心头血之说,本就荒诞不经。
若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凭一张嘴,就要取中宫皇后的心头血,那这皇家的威严何在?
我朝的法度何在?”“放肆!”李景琛厉声喝道,“苏青鸢,你竟敢说玄真道长是阿猫阿狗?
”我转头看向他,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上了一丝讥诮:“陛下息怒。
臣妾只是就事论事。这位道长说他能夜观天象,那臣妾倒想问问,道长可否算出,
柳贵妃腹中的胎儿,是男是女啊?”此言一出,李景琛和太后的脸色,同时变了。
柳如烟怀孕的事,他们捂得严严实实,就是怕我这个中宫皇后对她腹中胎儿不利。
他们没想到,我竟然知道了。玄真道士额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支支吾吾道:“天机……天机不可泄露。”“呵。”我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声音不大,
却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他们脸上。“什么天机不可泄露,
不过是故弄玄虚的江湖骗术罢了。陛下和母后竟被这种人蒙蔽,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太后气得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
“哀家看你就是不想救昭儿!你是不是巴不得昭儿死了,你好再为陛下生一个嫡子,
好让你苏家的地位更加稳固?”这诛心之言,恶毒至极。若不是我早就看清了他们的嘴脸,
此刻恐怕真的要被气得心血翻涌了。我看着气急败坏的太后,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跟这些满心算计的人讲道理,永远都讲不通。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于是,
我深吸一口气,双膝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母后说的是,臣妾错了。”我的突然服软,
让李景琛和太后都愣住了。我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哀戚:“臣妾只是一个妇道人家,
又因为昭儿的病,一时乱了心神,才会胡言乱语,顶撞了陛下和母后。请陛下和母后恕罪。
”我看到李景琛的眼神明显松动了。他还是喜欢那个对他百依百顺,柔弱不能自理的苏青鸢。
“臣妾愿意……愿意取心头血救昭儿。”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只要能救昭儿,臣妾万死不辞。
只是……”我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犹豫和恐惧。“只是什么?”李景琛立刻追问。
“只是此事毕竟事关臣妾性命,臣妾……臣妾想请我父亲进宫,见最后一面。”我哽咽道,
“臣妾怕……怕再也见不到他了。”我的要求,合情合理。一个即将为儿子赴死的母亲,
想见见自己的父亲,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李景琛与太后对视一眼,
显然也觉得这个要求无法拒绝。若是不允,反而显得他们心虚。“好。”李景琛沉吟片刻,
点头道,“朕准了。朕这就派人去传苏相进宫。”我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父亲,
女儿需要你。这一次,我们苏家,再也不会任人宰割了。一个时辰后,我的父亲,
当朝宰相苏振国,步履匆匆地赶到了慈安宫。看到跪在地上的我,和他一脸病容的外孙,
他那张向来沉稳如山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臣,参见陛下,太后。”他躬身行礼,
声音沉稳有力。“苏相平身。”李景琛抬了抬手,语气温和,“今日传你进宫,
是皇后有话想对你说。”父亲站起身,目光落在我身上,深邃的眼眸里写满了担忧。
我看着父亲斑白的双鬓,前世他被革职抄家,流放三千里,
最终客死他乡的凄惨景象浮现在眼前,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我强忍着泪水,
对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父亲。”我开口,声音沙哑,“女儿不孝,
恐不能再为您尽孝了。”说着,我便将玄真道士“心头血”的说法,
和我“自愿”为子牺牲的决定,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我每说一句,父亲的脸色便沉一分。
当我说完,他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一股属于久经沙场的铁血之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让整个慈安宫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转身,
目光如炬地盯着那个玄真道士。那道士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妖道!
”苏振国猛地开口,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发麻,“取皇后心头血为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