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砸在脸上，比耳光更疼。我站在沈家别墅的雕花铁门外。保安撑着伞，眼神躲闪。
“沈小姐...周先生吩咐了，您不能进去。”雨伞遮不住斜风，湿透的廉价T恤贴在背上，
冰凉。一个月前，我还是沈家捧在手心的千金，沈听瓷。现在，我叫周晚。
真千金沈明月回来了，我这个冒牌货，自然得滚蛋。养父母没露面。
只有管家张伯偷偷塞给我一个信封，薄薄一沓现金，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写着个城中村地址。“听瓷小姐...保重。”他叹着气关上了门。那扇门，
隔开了我过去的十八年。城中村像个巨大的迷宫。污水横流，电线像蛛网。
纸条上的地址是个单间，十平米，一张床，一张桌。墙皮剥落，空气里有霉味。
我数了数信封里的钱。三千块。够活一阵子。手机震动，屏幕亮起，
推送一条本地新闻头条：豪门秘辛！沈氏集团董事长亲女归位，假千金扫地出门！
配图是我被拦在沈家门外，浑身湿透的狼狈背影。评论炸了锅。“活该！
占着别人位置享受了十八年！”“看她那样子，真解气！”“听说真千金又美又有才，
假货怎么比？”我把手机扣在桌上。声音很响。活下去是第一位的。
我在巷子口的小餐馆找了份洗碗工。油腻的池子，永远洗不完的碗碟。老板娘嗓门很大。
“新来的！手脚麻利点！别磨蹭！”热水烫得手背发红。晚上回到出租屋，骨头像散了架。
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渗水留下的黄褐色印记。这就是现实。
比沈家空调房里的冷气更刺骨。改变发生在一个闷热的午后。巷子里炸开了锅。“张婶！
你家小宝呢？”“刚才还在门口玩皮球啊！一眨眼就不见了！”张婶哭天抢地，脸白得像纸。
邻居们七嘴八舌，帮忙找人。“是不是跑河边去了？”“快报警啊！
”我正端着两大筐油腻的碗碟往后厨走。张婶突然冲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
“周晚！周晚你看见我家小宝没？看见没？”她指甲几乎抠进我肉里。我被她晃得头晕。
目光扫过她焦虑扭曲的脸。一瞬间，脑子里像过电。一些混乱的、破碎的画面闪过。
一个模糊的小男孩身影。一条窄巷。一个红色的、脏兮兮的皮球。一个掉漆的绿色垃圾桶。
还有……一股浓重的鱼腥味。“鱼市…”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张婶哭声一顿：“什么？
”周围人也安静下来，疑惑地看着我。“鱼市后街，”我定了定神，
努力抓住脑海里那个清晰的画面，“最里面那条死胡同，有个绿色垃圾桶，他皮球滚进去了，
可能在够球。”我说得很肯定，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张婶愣了两秒，拔腿就往外跑。“快！
去鱼市后街！”一群人呼啦啦跟着她涌出去。老板娘探出头吼：“周晚！碗还洗不洗了！
”我没理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鱼市后街，又脏又乱。浓烈的鱼腥味几乎让人窒息。
最深处，果然是一条死胡同。一个掉了大片漆的绿色大垃圾桶歪在墙角。张婶扑过去，
带着哭腔喊：“小宝！小宝你在里面吗？”垃圾桶里传来微弱的哭声。
“奶奶…”邻居合力把沉重的垃圾桶挪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蜷缩在后面的缝隙里，
小脸脏兮兮的，手里紧紧抱着一个红色皮球。正是张婶的孙子小宝。“我的小宝啊！
”张婶一把抱住孙子，嚎啕大哭。周围人一片唏嘘。“神了！真让周晚说中了！
”“她怎么知道的？”“瞎蒙的吧？”“蒙能蒙这么准？连垃圾桶颜色都知道？
”张婶抱着孩子，走到我面前，眼泪还没干。“周晚…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她作势要给我跪下。我赶紧扶住她。“没事，孩子找到就好。
”她硬是把几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塞进我手里。“婶子没别的，一点心意，你拿着！
”我没推辞。我需要钱。这事在巴掌大的城中村传得飞快。
“神婆”、“半仙”的名头莫名其妙就扣在了我头上。起初没人真信。
直到隔壁李大爷的宝贝画眉鸟飞走了，急得直跺脚。我看着他焦急的脸，
脑海里闪过鸟笼挂在一棵老槐树高枝上的画面。“去街心公园，东边那棵最老的槐树，
最顶上的枝杈看看。”李大爷半信半疑去了。半小时后，他提着鸟笼，满面红光地回来了。
“神了！真在上面！卡得死死的！”他塞给我一袋子水果。接着是楼下王姐，
她老公在外打工，寄回来一条金项链，刚戴一天就丢了。王姐哭肿了眼。
我看着她哭红的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项链滑落在菜市场肉摊下水道缝隙里的画面。“菜市场，
老刘肉铺那个油腻的下水道口，可能卡在缝里了。”王姐飞奔而去。回来时，
手里捏着那条沾着油污的金链子。她激动地给我包了个大红包。事情一件接一件。找猫，
找狗，找钥匙，找存折…甚至帮一个丢了重要合同的小老板，
指出了合同夹在一堆废弃文件里，差点被保洁阿姨当垃圾收走。我的“神算”之名，
在城中村乃至周边几条街，彻底传开了。来找我的人越来越多。十块钱问一卦，
五十块找东西。价格不高，但积少成多。比洗碗强太多。我辞了餐馆的工。
在出租屋门口支了个小马扎。生意不错。手机推送又来了。这次是沈明月的新闻。
真千金沈明月闪耀登场！出席慈善晚宴，气质优雅碾压全场！照片上的沈明月，
穿着高定礼服，挽着沈父沈母的手，笑容得体，光彩照人。评论依旧热闹。“这才是真凤凰！
”“假货现在在哪个犄角旮旯刷盘子呢？”“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吧！”我把手机塞进口袋。
摸了摸口袋里今天赚的几张票子。不后悔。靠自己活着，腰杆是硬的。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
麻烦主动找上门。那天傍晚，我刚送走最后一个问事的邻居。巷口传来刺耳的引擎轰鸣。
一辆火红的跑车，嚣张地停在狭窄的巷子里，堵住了路。车门打开。
一双踩着限量版高跟鞋的脚落地。沈明月。她穿着一身香奈儿新款，妆容精致，
和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壮硕安保。她摘下墨镜，
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上下打量着我。还有我屁股底下那个掉漆的小马扎。“啧，
”她红唇轻启，“周晚，你就混成这样？”我没起身。“有事？”她走近几步，
昂贵的香水味压过了巷子里的油烟味。“听说你在这儿装神弄鬼，骗街坊邻居的钱？
”她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周围几扇窗户悄悄开了缝。“没骗。”我看着她，“帮了点忙，
收点辛苦费。”“帮忙？”沈明月嗤笑，“装神弄鬼也叫帮忙？周晚，你在沈家学了十八年，
就学了这个？真是丢尽了沈家的脸！”她声音拔高。“沈家养你十八年，
是让你出来当神棍骗钱的吗？”安保上前一步，气势迫人。周围的视线像针。我抬头，
直视她漂亮却刻薄的眼睛。“沈小姐，”我语气平静，“我现在姓周。靠什么吃饭，
不劳你费心。至于沈家的脸…”我顿了顿。“我离开那天，就已经还清了。
”沈明月脸色沉下来。“嘴硬是吧？”她冷笑，“行，我看你能硬到几时。提醒你一句，
坑蒙拐骗是犯法的。”她重新戴上墨镜。“我们走。”跑车轰鸣着离开，留下难闻的尾气。
沈明月没吓到我。但她的出现，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第二天，网上突然出现一个帖子。
标题耸人听闻：扒一扒那个被豪门扫地出门的假千金！现在靠当神棍骗城中村老人血汗钱！
帖子里详细描述了我如何“装神弄鬼”，利用邻居的焦虑“骗取钱财”。
还配了几张模糊的偷拍照片：我坐在小马扎上，邻居递钱给我。帖子迅速发酵。“恶心！
沈家白养她那么多年！”“骗老人的钱，不怕遭雷劈吗？”“报警抓她啊！”“地址呢？
曝光她！别让她再害人！”我的手机开始被陌生号码轰炸。短信塞满了收件箱。
全是污言秽语的咒骂。“骗子！去死吧！”“神棍！小心出门被车撞！
”“骗老人钱不得好死！”甚至有人找到了出租屋。半夜，窗户被石头砸破。
玻璃碎片溅了一地。门上被泼了红油漆。歪歪扭扭写着“骗子滚”。房东气急败坏地找上门。
“周晚！你给我惹大麻烦了！这房子不租给你了！马上搬走！”我拖着简单的行李，
站在深夜的街头。无处可去。手机还在疯狂震动。一个本地号码。我麻木地接起。“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一个低沉熟悉的男声传来。“在哪？”是宋砚。沈家养子，
沈明月的“哥哥”，也是过去十八年里，对我最冷淡疏离的人。“有事？”我的声音干涩。
“地址。”他言简意赅，不容拒绝。我报了个附近的街角。半小时后。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宋砚的脸在昏暗路灯下，轮廓分明，没什么表情。
“上车。”我没动。“去哪？”“先离开这。”他眉头微蹙，“你打算露宿街头？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里很干净，有淡淡的木质香。和他这个人一样，冷冽。
车子停在一个中档小区楼下。他递给我一张门禁卡和一把钥匙。“十二楼，1203。
暂时住着。”“为什么帮我？”我看着钥匙。他目视前方。“沈明月做的过了。
”“你知道是她？”“嗯。”他没否认，“帖子源头查到了，是她助理找人发的。
”意料之中。“不怕她跟你闹？”宋砚侧过头看我一眼。眼神很深。“沈家，
还轮不到她做主。”宋砚的房子是精装公寓。简洁，冷硬，没什么烟火气。像样板间。
我洗了个热水澡。躺在陌生的床上，疲惫感排山倒海。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闺蜜林晚晚。
“听瓷！你没事吧？网上的帖子我看到了！气死我了！肯定是沈明月那个绿茶搞的鬼！
”林晚晚是我在沈家唯一交心的朋友。“我没事，晚晚。”“你在哪？我去找你！”“不用，
暂时安顿下来了。”“听瓷…”林晚晚声音带着哭腔，“他们太过分了！你明明那么好！
我去网上骂他们！”“别，”我阻止她，“没用，只会更乱。”“那怎么办？
就让他们这么泼脏水？”她忿忿不平。我看着天花板。“清者自清。
”住进宋砚公寓的第三天。林晚晚还是找来了。她提着大包小包，全是吃的用的。“我的天！
宋阎王居然肯收留你？”她一边往冰箱里塞东西，一边大呼小叫，“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宋阎王是林晚晚给宋砚起的外号。“他…可能是看不惯沈明月的手段。”“得了吧！
”林晚晚翻个白眼，“他以前对你也爱答不理的。肯定有猫腻！”她凑近我，压低声音。
“哎，说真的，听瓷，你这‘神算’到底真的假的？以前没听你说过啊？”我剥着橘子。
“被赶出来那天开始的。”“啊？”她张大嘴。“嗯。”我塞了一瓣橘子到她嘴里，
“突然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林晚晚嚼着橘子，眼神亮得惊人。“我去！
真觉醒超能力了？太酷了吧！这妥妥的女主剧本啊！”她兴奋地抓住我胳膊。“听瓷！
机会来了！”“什么机会？”“翻盘的机会啊！”她掏出手机，
“网上现在不是骂你神棍骗子吗？那就证明给他们看！”“怎么证明？”“直播啊！
”林晚晚点开一个直播APP，“现场直播！当场算！让所有人看着！看谁还敢说你是骗子！
”林晚晚执行力超强。当晚，她就在自己的社交账号小有粉丝上发了预告。明晚八点！
带你们见证真正的玄学！直面风暴中心的神秘人物！是神棍？还是真本事？眼见为实！
配图是一张剪影，隐约能看出我的侧脸轮廓。预告一发，立刻炸了。“卧槽？
假千金要直播？”“自取其辱？”“坐等翻车！”“林晚晚也被收买了？
”沈明月的粉丝更是疯狂涌入谩骂。热度瞬间飙升。直播前一小时。
我看着林晚晚架好的手机和补光灯。手心有点出汗。“紧张？”宋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回来了，靠在门框上。“有点。”我没否认。“做你该做的。”他走过来，
递给我一杯温水，“真的假不了。”他语气平淡，却奇异地安抚了我。八点整。直播开启。
瞬间涌入十几万人。弹幕刷得飞快，几乎看不清。“来了来了！”“骗子露脸了！
”“快开始你的表演！”“坐等打脸！”林晚晚担任主持，努力控场。“大家好！
欢迎来到直播间！今晚，我们邀请到了周晚小姐，针对近期网络上的一些争议，
她愿意现场为大家展示…”她话没说完，就被疯狂的弹幕淹没。礼物和骂战齐飞。
我坐到镜头前。看着屏幕上那些飞速滚动的恶意和质疑。深吸一口气。“大家好，我是周晚。
”“我知道很多人骂我是骗子。”“今晚，我只做一件事——证明。”我看向镜头。
“你们可以随意提问。找东西，问事，都可以。我会当场给出答案。但有三点。
”我竖起手指。“第一，不涉及生死大灾，不泄露重大天机。”“第二，
一次只回答一个问题，需要描述清楚。”“第三，信不信由你。”弹幕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随即更疯狂地刷起来。“装！接着装！”“我来！我家猫三天前丢了！橘猫，十斤重！
照片发你后台了！找啊！”“我家钥匙丢了！银色的！上面有个小熊挂件！能找到我刷火箭！
”“我奶奶的翡翠镯子不见了！传家宝！你能找到我给你跪下！”林晚晚迅速筛选。
“我们先从这位‘丢了橘猫的苦主’开始！周晚，他说猫的照片已经发后台了。”我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