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阿炳

阿茶是被忘川的水声冻醒的。不是冥界万年不化的寒冰那种冷，是带着水汽的、湿漉漉的凉，

像她很小的时候，蚩尤把她揣在兽皮兜里蹚过的那条冰河。她猛地睁开眼，

看见的不是冥界大殿里那盏长明的幽冥灯，

而是忘川岸边成片的曼殊沙华——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红得像一滴滴凝固的血。

“阿茶？你怎么趴在这儿睡？”沙哑的嗓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阿茶抬头，

看见赵吏倚在一块刻满符咒的石碑上，黑色风衣的下摆被忘川风吹得猎猎作响，

手里还拎着那把标志性的古琴。这不是……很多年前的赵吏吗？

阿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记得赵吏后来的样子：失去了记忆，变成了那个只会喝酒的鬼差，

见了谁都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总在她提起“哥哥”两个字时，

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哥哥。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

猝不及防地捅开了阿茶记忆的闸门。她猛地站起来，裙摆扫过曼殊沙华的花瓣，

带起一阵细碎的红色粉末。她得去找哥哥。“我哥呢？赵吏，你看见我哥了吗？

”阿茶抓住赵吏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赵吏被她吓了一跳，

皱着眉拍开她的手：“你这小丫头片子，睡糊涂了？你哥不是去人间巡查了吗？

说是要看看新栽的桃树活了没。”人间。阿茶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想起来了，就是这一次。

前世的这一天，哥哥去人间巡查，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他被天神封印在了昆仑山下，

有人说他化作了人间的山川河流，冥王派了无数鬼差去寻，最后只带回一句“蚩尤已灭，

魂飞魄散”。那之后，冥界就空了。她成了新的冥王，坐在冰冷的王座上，看着日升月落，

看着忘川水涨水退，一等就是三千年。她见过无数灵魂轮回转世，

却再也没见过那个会把她扛在肩上的哥哥。直到昨天，

她在幽冥殿里触摸到哥哥留下的那枚青铜符，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卷入黑暗，再睁眼时，

就回到了这里。老天爷终究是给了她一次机会。“我要去找他！”阿茶丢下这句话，

转身就往轮回道的方向冲。忘川的沙砾硌得她脚生疼，

她却顾不上停下——她记得哥哥去人间的路线，会经过奈何桥，穿过阴阳界，

最后落在昆仑山脚的那片桃林里。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曼殊沙华特有的腥甜气息。

阿茶的长发散开了，缠住了路过的鬼差的锁链。她含糊地喊了声“借过”，脚下丝毫没停。

“阿茶大人！您去哪儿啊？”有鬼差在身后喊。“找我哥！”她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路过奈何桥时，孟婆正舀着汤，看见阿茶，挥了挥手里的木勺：“阿茶丫头，跑这么急干啥？

你哥刚过去，还跟我讨了碗汤呢。”阿茶心里一紧，跑得更快了。她知道哥哥从不喝孟婆汤，

他说要记住所有的事，包括她第一次学会走路时摔的那个跟头。终于，

她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在阴阳界的交界处，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男子正站在那里，

背对着她，手里把玩着一枚青铜符，符上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那是哥哥蚩尤，

是她刻在灵魂深处的模样。“哥！”蚩尤猛地回头，脸上还带着少年般的桀骜，看见阿茶，

挑了挑眉：“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冥界待着吗？”他的声音还带着没被岁月磨平的清亮，

像昆仑山上的冰棱碎裂。阿茶鼻子一酸，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她扑过去抱住哥哥的腰，

死死地不肯松手。“你咋了？”蚩尤被她哭得莫名其妙，伸手想揉她的头发，“谁欺负你了？

告诉哥，哥去拆了他的庙！”“不准去人间了，”阿茶哽咽着，把脸埋在哥哥的衣摆上，

闻着那股熟悉的硝烟味，“跟我回冥界，赵吏说那边有新酿的忘川酒。

”旁边路过的鬼差忍不住偷笑：“蚩尤大人，您妹妹这是怕您跑了啊。”蚩尤瞪了他一眼，

又低头看阿茶通红的眼睛，不知怎么就软了心肠：“行，回去就回去。

”他把青铜符揣进怀里，“走，哥带你去看我新炼的魂器。”阿茶牵着哥哥的手往回走，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指尖因为常年握剑而带着薄茧。阿茶攥得很紧，生怕一松手，

哥哥就会像前世那样消失不见。回到冥界，赵吏正在奈何桥头喝酒，看见他们回来，

挑眉道：“这才多大一会儿，就舍不得你哥了？”阿茶不说话，只是黏在蚩尤身边，

他去看魂器，她就蹲在旁边看；他去训鬼差，她就站在旁边听。赵吏笑她：“你这丫头，

今天咋跟你哥长在一块儿了？”阿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看着哥哥，

让她做什么都愿意。傍晚的时候，冥界的钟声敲响了。蚩尤要去处理一些游魂的琐事，

阿茶就坐在大殿的台阶上等着他。她看着哥哥穿着玄色长袍，在一众鬼差的簇拥下，

步履沉稳地走过奈何桥，背影挺拔得像昆仑山上的青松。夕阳的余晖透过冥界的瘴气，

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一切都那么平静，平静得像一场易碎的梦。

阿茶摸了摸口袋里那枚偷偷从哥哥身上取下的青铜符，符身被体温焐得温热。她知道，

这不是梦。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哥哥还在的日子。这一次，

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他从身边抢走。可是，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真的会轻易改变吗？

夜里，阿茶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哥哥均匀的呼吸声，辗转难眠。

前世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那些模糊的线索、零碎的片段，在她脑海里盘旋。

她记得哥哥失踪前几天，总说昆仑山上有异动。她记得有个穿白袍的天神，

那段时间总在冥界边缘徘徊。她记得后来冥王调查时，有人提到见过一个手持长剑的男子，

带着一群天兵，朝着昆仑山脚的方向去了。这些在前世被忽略的细节，现在想来都透着诡异。

哥哥的失踪，或许不是意外。阿茶悄悄爬起来，摸到哥哥的床边。冥界的月光从窗棂照进来，

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哥哥睡得很沉，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做什么美梦。阿茶伸出手，

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温热的触感让她安心。“哥，”她小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窗外的曼殊沙华沙沙作响，像是谁在低声应和。

第二天一早，阿茶就拉着蚩尤去了冥界的藏书阁。那里有一本《上古秘闻》，

前世她登基后才看到，里面记载了蚩尤与天神的那场大战，

说他是因为盗取了昆仑山上的神灯，才被封印的。可阿茶记得，那天她在藏书阁的角落，

发现了一张被撕碎的羊皮卷，上面用上古文字写着：“昆仑有诈，勿信天神，速归。

”当时谁也没把这当回事，现在想来，这或许就是哥哥失踪的关键。“你拉我来这儿干啥？

”蚩尤被她拽得莫名其妙，“这破地方除了灰尘就是虫子。”“就看看，不干啥。

”阿茶把哥哥推到书架前。

藏书阁的老守阁鬼慢悠悠地飘过来：“是蚩尤大人和阿茶小殿下啊，来查什么？

”“查昆仑山上的事。”阿茶直截了当地说。蚩尤在旁边捣了她一下：“你胡说啥呢？

”老守阁鬼却没笑，他飘到一个角落，

翻出一本落满灰尘的书：“这是三百年前的《昆仑纪事》，

上面说最近有不少天神在山下活动，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阿茶心里一紧，

果然跟前世的线索对上了。她从怀里掏出那枚青铜符，放在老守阁鬼面前：“您认识这个吗？

”老守阁鬼的眼睛亮了：“这是蚩尤大人的本命符啊，怎么会在你这儿？”“我……我捡的。

”阿茶含糊地说。拉着哥哥离开时，蚩尤还在抱怨：“你这丫头今天真奇怪，

怎么突然关心起昆仑山的事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阿茶认真地说，“哥，

你答应我，以后别去昆仑山了，也别跟穿白袍的人说话，尤其是手持长剑的。

”蚩尤被她严肃的样子逗笑了：“知道了知道了，小管家婆。”虽然嘴上答应着，

但阿茶看得出来，哥哥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是天生的战神，

哪里会把一个小姑娘的叮嘱当回事？阿茶知道，光靠说的没用，她必须时刻盯着哥哥。

接下来的日子，她几乎成了哥哥的影子。他去处理游魂，她就在旁边看着；他去操练鬼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