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差半年后老婆怀孕三个月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我在非洲挖金矿，梦里都是赵瑶的脸。推开家门，

她穿着我的旧T恤，肚子像揣着个篮球。沙发上坐个光头男人，

三个小屁孩围着他喊爸爸第一章火车晚点了两个小时。出站口的风裹着热意，

吹得我后背发黏。手里的蛇皮袋磨得肩膀生疼，里面是给赵瑶带的玛瑙手链，

还有三双给她爸妈的牛皮鞋。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我摸黑爬上五楼，膝盖咯吱响。

门突然开了，一股奶腥味扑面而来。赵瑶站在门后，穿的还是我走时那件灰色T恤，

领口松垮垮的。她瘦了点，眼睛更大了，嘴唇红得像刚吸过血。“你回来了？

”她往旁边挪了挪，语气像在问快递员。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

客厅里传来男人的咳嗽声。一个光头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肚子比赵瑶的还大，

脸上有条刀疤。“你就是林海？”他冲我举了举手里的啤酒瓶。我没理他，目光落在沙发上。

三个小孩挤在一起看动画片，两个男孩一个女孩，最大的看起来有四岁。

“这是……”我的声音抖得像筛糠。赵瑶摸了摸肚子，轻描淡写地说：“金龙的，三个都是。

”光头男人金龙，走过来搂住赵瑶的腰，手指在她肚子上戳了戳：“这胎查了，还是儿子。

”我手里的蛇皮袋“啪”地掉在地上，玛瑙手链滚出来，摔碎了一颗。

女孩突然指着我喊：“妈妈，这个叔叔的眼睛红红的。”金龙踹了沙发一脚：“看什么看，

写作业去！”三个孩子吓得缩成一团，小的那个哇地哭了。

赵瑶瞪了金龙一眼：“你吓着孩子了。”她弯腰去哄小的，露出一截白皙的后腰。

我盯着她的肚子，T恤被撑得发亮，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我走的时候，

你说等我回来就生个我们的孩子。”赵瑶直起身，头发滑到脸前：“你走了五年，

电话都没几个，我以为你死在外面了。”金龙嗤笑一声，往地上吐了口痰：“林哥，

话别说这么难听，瑶瑶一个女人家，不容易。”五年前我去非洲，是赵瑶哭着求我去的，

说那边工资高，能攒够钱给她弟弟买房。临走前夜，她抱着我说，等我回来就生孩子，

要生两个像我的女儿。“这五年，我寄回家的钱，够买三套房子了。

”我盯着金龙手腕上的金表，那款式和我给赵瑶买的情侣表一模一样。

赵瑶翻了个白眼：“钱钱钱，你就知道钱？金龙在我最难的时候照顾我，你在哪？

”最难的时候？我在矿上被埋过两次，断了两根肋骨，换来的钱，养着别的男人和他的孩子？

小的那个男孩跑过来，抱住金龙的腿：“爸爸，我要吃雪糕。

”金龙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十的：“去，让你妈给你买。”赵瑶接过钱，瞟都没瞟我一眼，

往门口走。经过我身边时，她的肩膀撞了我一下。“对了，”她停下脚步，侧过脸，

“你那间房堆了杂物，今晚你睡沙发吧。”金龙拍了拍我的肩膀，

力气大得像要把我骨头拍碎：“林哥，别往心里去，瑶瑶就是这脾气。”我没说话，

弯腰去捡地上的蛇皮袋。袋子破了个洞，牛皮鞋掉出来，鞋跟磕在台阶上，掉了块漆。

最大的那个男孩突然说：“妈妈说，这个叔叔是傻子，给我们挣钱的傻子。

”金龙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小孩子懂什么。”我抱起牛皮鞋，走进我曾经的卧室。

衣柜被挪走了，堆着十几个奶粉罐。墙上的婚纱照被撕了一半，露出赵瑶穿着婚纱的半张脸，

笑得刺眼。地板上有块尿渍，像幅抽象画。窗外的蝉鸣得人心烦。我坐在地上，背靠着墙，

掏出存折。上面有六十五万，是我打算用来和赵瑶生孩子的钱。门被推开，赵瑶走进来，

手里拿着件我的旧衬衫。“给，今晚穿这个。”她把衬衫扔过来，“金龙明天生日，

你去菜市场买点菜。”我捡起衬衫“为什么？”我抬头看她。她正对着镜子挤痘痘，

闻言回头瞥了我一眼：“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他？”我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赵瑶嗤笑一声：“林海，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要饭的。金龙开超市的，

能给我想要的生活。”她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对了，小女儿叫念念，跟你一个姓。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头顶。她关上门，外面传来金龙的笑声。我把存折塞进床垫下，

胸口闷得像要炸开。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矿上老板发来的信息，说下个月有批新矿，

问我去不去。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去”上面。门又开了，念念跑进来，手里拿着颗糖。

她长得真像赵瑶，眼睛又大又亮。“叔叔，妈妈让你去买小龙虾。”她把糖递过来，

“这个给你吃。”我接过糖，纸皮被汗水浸湿了。“你几岁了？”我问她。“三岁啦。

”她伸出三根手指，“我生病了，要打针。”赵瑶走进来，把念念抱走：“别烦你林叔叔。

”经过我身边时，她低声说：“念念有白血病，需要钱。”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抱着念念出去，哼着我教她的那首摇篮曲。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糖，草莓味的，

是赵瑶以前最喜欢的味道。窗外的天暗下来，楼道里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我站起来，

拿起蛇皮袋里的围裙，那是赵瑶亲手给我缝的，上面绣着两只小熊。我得去买小龙虾。

还要买金龙爱吃的酱肘子。还要……想想怎么挣钱，给念念治病。毕竟，她跟我一个姓。

我走出卧室，金龙正在教那两个男孩打游戏。赵瑶在厨房择菜，夕阳从窗户照进来，

给她镀上一层金边。就像五年前，我走的那天早上，她站在厨房给我煮鸡蛋。那时的鸡蛋，

是溏心的。现在的她，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我换上皮鞋，鞋跟少了一块，走路一瘸一拐的。

“钱够吗？”我问赵瑶。她从钱包里抽出两百块，扔在茶几上：“多退少补。

”金龙笑着说：“林哥，买点好酒回来。”我拿起钱，出门时撞上了对门的王大爷。

“小林回来了？”王大爷推了推眼镜，“这几年辛苦你了，瑶瑶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小龙虾在盆里张牙舞爪。我挑了三斤最大的，老板称的时候，

我看到自己映在秤盘上的脸，胡子拉碴，眼窝深陷。付完钱，手机又震动了。

是医院发来的短信，说念念的血小板又降了。我盯着短信，想起赵瑶以前总说，

等我们有了孩子，要叫她念念，思念的念。原来，她真的叫念念。只是，不是我的孩子。

我提着小龙虾往回走，路过一家血站，门口的广告牌上写着：献血光荣，赠送豆油一桶。

我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五十块钱，走进了血站。护士问我献多少，我说四百毫升。

针头扎进胳膊时，我没觉得疼。脑子里全是赵瑶的脸，她第一次跟我约会时，穿的白裙子，

被风吹得像只蝴蝶。献完血，我提着豆油往家走，胳膊有点麻。楼道里，

金龙正搂着赵瑶的腰，在墙上亲她。看到我，赵瑶把他推开，脸有点红。“买回来了？

”她接过小龙虾，“豆油哪来的？”“献血送的。”我说。

金龙笑得更大声了：“林哥真是个好人。”我没理他，走进厨房，系上那条绣着小熊的围裙。

水池里的小龙虾张着钳子，像在嘲笑我。赵瑶走进来，靠在门框上：“明天跟我去医院，

医生说念念需要骨髓配型。”我的手顿了一下。“你跟她一样。”她说。

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冲在小龙虾身上。“好。”我说。她走出去，哼着歌。

我看着水池里的小龙虾，觉得，我跟它们没什么两样。被困着，等着被煮熟，被吃掉。

而赵瑶，就是那个掌勺的人。锅里的水开了，冒着白气。我把小龙虾倒进去，

它们在水里拼命挣扎。就像我这五年，还有我往后的日子。骨髓配型结果出来那天，

赵瑶在超市跟人吵架。我拿着报告单赶到时，她正揪着一个老太太的头发，

骂对方偷了她的卫生巾。金龙站在旁边抽烟，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笑话。“配型成功了。

”我把报告单递过去。赵瑶一把抢过，扫了两眼就揉成了团，扔进垃圾桶。

“成功了又怎么样？”她甩开老太太的手，“住院费一天一万，你有吗？

”老太太的儿子追过来，指着赵瑶骂街。金龙把赵瑶护在身后，

掏出两百块钱塞过去：“算了算了，误会。”回家的路上，赵瑶一直没说话。快到楼下时，

她说：“把你那六十五万取出来。”我的脚步顿住了。“念念等着救命。”她的声音软下来，

伸手挽住我的胳膊，“林海，我知道这钱对你重要，但念念是你亲侄女，她一直对外这么说。

”她的手指冰凉，像蛇一样缠上来。我点点头，喉咙发紧。第二天，我去了银行。

柜员看着我磨破的袖口，眼神怪怪的。钱取出来那天，赵瑶做了一桌子菜。

金龙敬了我三杯酒，说以后把我当亲哥。两个男孩抢着给我夹菜，念念坐在我腿上，

用勺子喂我喝汤。汤洒在我裤子上，我没敢动。赵瑶笑了，说我还是这么怕烫。那一刻，

我觉得六十五万花得值。住院手续是我办的。医生说念念需要长期化疗，

后续可能还要骨髓移植。我在医院旁边租了个隔间，三十块一天，只有一张床。

赵瑶让我留在医院陪护，她要回家给金龙做饭。“他一个大男人，离了我活不了。

”她理了理头发，鬓角有根白头发。我在病房里铺了张地铺。念念半夜总哭，说腿疼。

我抱着她在走廊里晃，哼那首摇篮曲。她抓着我的手指，小声问：“叔叔，我会不会死？

”“不会。”我的眼泪滴在她脸上，“叔叔给你换骨髓，你会好起来的。”护士进来查房，

看到我胳膊上的针眼，皱了皱眉。这是我这个月第三次来血站。豆油换成了大米，

金龙说家里的米快吃完了。赵瑶偶尔来一次，每次都空着手。她总抱怨医院的气味难闻，

坐不了十分钟就走。有次我送她到门口，看到金龙的车停在路边，

他正搂着一个年轻女孩亲嘴。我没告诉赵瑶。她那天穿了条新裙子，是我没见过的牌子。

念念进手术室那天，我把床垫下最后一张存折交给赵瑶。里面是我卖血攒的八千块。

“这是给你留的。”我说，“买点好吃的。”她接过去，塞进包里，没看我。

麻醉师让我签字时，我的手抖得握不住笔。金龙在旁边玩手机，突然说：“对了，

超市进了批假货，被查了，赔了五万。”我的笔掉在地上。“你看你，紧张什么。

”赵瑶捡起笔，塞回我手里，“大不了再卖套房。”我们住的这套老房子，

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我咬着牙签了字。手术做了六个小时。我在外面蹲了六个小时，

烟抽了两盒。赵瑶和金龙在旁边的休息室打扑克，笑声传过来医生出来说手术很成功，

我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赵瑶跑过来，踢了我一脚：“起来，丢不丢人。”我想笑，

眼泪却先掉了下来。念念住院的半年，我瘦了三十斤。矿上老板打来电话，说新矿出了事故，

问我要不要去处理后事，能赚笔快钱。我答应了。临走前，我去医院看念念。

她气色好了很多，正在画画。画里有三个大人，两个小孩，都没有脸。“这是爸爸，

这是妈妈，这是叔叔。”她指着画给我看，“这个是我，这个是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