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被雷劈了,劈得外焦里嫩。再一睁眼,回到了三月前。渡劫前,老祖曾为我扶乩占卜,
卦卦大凶。老祖对着卦象尝试了上百种方法,都不得其门而入,难以堪破天机。我,周乙,
八岁入道,一甲子的光景已是半步飞升。这等天资,放在哪处都是宗门的希望。
师门上下为我能成功渡劫熬得头发花白,师门中兴成败与否全在此一举。为此,
师门不惜为我请动太上老祖,请出镇山之宝——回溯镜。若渡劫失败,
抢在兵解之前可逆转时间,回到三月前。代价则是百年内必不得飞升。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天雷劈在身上其实还挺疼的,使用回溯镜后,境界停滞,连神魂都大不如前。
天劫不许我跨过仙凡之界,那必定是还有因果未了。
我和师兄师姐们早就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得底儿掉,还未找出尘缘线,
那必然是入山修道之前的了。于是我收拾收拾,带着全部家当,在师门的殷殷注视之下,
顺着山脉一路往北,去往师尊收养我的地方,寻找突破的方法。当时我年岁尚小,
常常食不果腹,又因无人照拂沦为乞儿,在饿殍满地的北方小镇遇到了游方道士,
也就是我后来的师尊,这才踏入修真大道。山中无岁月,回首已多年。曾经黄沙铺地,
断壁残垣的小县如今已是人流如织的繁华之地了。我进了城,找了家酒肆打听。
可凡人岁月不过匆匆数十载,要找一个微如蝼蚁的乞儿的事迹简直是大海捞针。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一群人声势浩大地簇拥着一面旗幡,呼喊着朝城北而去。
我不免有些好奇。小二道:“近来城中总有怪事发生,这些人是从城南向大仙请了旗幡,
抬到城北去请神呐。”“大仙?”“对呀,咱们城里有位百问百灵的大仙。
据说守护这一方百姓已经五十多个年头了,城中为他修缮了府邸,
将他所居之处称之为洞天福地。如果没有大仙,咱们这地方指不定还是个穷犄角旮旯呢。
”小二与有荣焉,神气也骄傲起来。世人想入修道之门虽难,但有奇遇者并不少见,
许是所谓的大仙便是其中之一。但此地人气充盈,并不是清修之所。
我一时也拿不准究竟是什么回事,刚想继续问,小二已经手脚麻利地上完茶水小菜,
跑堂去也。不过修道之人自有方法。“心中存造化,侧耳听万音。
”我在桌下悄悄掐了个谛听诀,方圆百里之内的众生万象霎时间蜂拥而来。一盏茶后,
方向已然明了。只留下十几枚铜钱整整齐齐立于桌案之上,食客已杳无踪迹。城北小溪潺潺,
清风徐来。顺流而东,直行七八里,便能见到刚才扛着旗幡的众人;溯流而上,
则有更令人感兴趣的物什。此刻我并不急着去弄清楚百姓们在搞什么名堂。溯流十余里,
果见一棵参天巨树立于前。一道黑影荡在枝杈上一晃一晃,见有人前来也不躲,
好奇地张望着。“缚地灵?”黑影仿佛滑了一跤,手忙脚乱地攀住一处,
惊讶道:“你居然能看见我?”转而又兴奋起来,“难道你就是老伯说的,
能让我重新变成人的仙人?”缚地灵往往有很深的执念,我本不意外,但这老伯又是谁?
“你口中的老伯是城南的大仙吗?”“城南也有大仙吗?我走不出这棵树的阴影,
并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挑了挑眉,走入巨树的范围,往树干处轻轻一按,
薄薄一层汁液渗了出来。原来是一棵醋心树。醋心树本极易枯死,这棵却茂盛如斯,
定有缘故。我本要再问,突然,凄厉的惨叫声撕裂云空。是祭旗请神处。我心念一动,
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真身已在百步之外。黑影默默张大了嘴巴,这真是仙人呐。
他高兴地跳下树梢,三两下钻进老树根里。原来这里别有洞天,根部竟是空心的。
我赶到立旗幡处时,这里狂风呼啸,飞沙走石,俨然术法反噬之象。普通百姓手无缚鸡之力,
一边惨呼,一边奋力向外爬。再一看香案上摆放的也不是什么常见的祭牲,
而是几碗暗色的血肉。见形势不好,我当机立断,取出六一泥抛向猎猎作响的旌旗,
将它糊了个严严实实。不过片刻,狂风渐息。偷偷捏了把冷汗,我一个剑修能会几种法术,
这六一泥还是根据《抱朴子》研制出来,准备炼丹用的泥,闻此泥可以封万物,
幸好此刻派上了用场。劫后余生的众人缓了许久,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众人感激不已,
又七手八脚地拉着我问这是什么神通。我生怕传到大仙耳朵里,
便向众人说那是从庙里求来的香土,一时慌乱便随手扔了出去,至于为什么有如此奇效,
一概不知。稍年长的男性们半信半疑,凑在一起商量后又呼喊着众人重新收拾物品,
一路往城中去。我心想倒不妨趁此良机搞清楚那位大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既已在此地多年,说不定知道一些往事。因此我也混进队伍里,要一起进城去讨个说法。
人群里一位大娘仔细看了看我的面庞,拉起我的手有些犹豫地劝阻道:“姑娘,
我看你面生又长得齐整,要是不要紧的事最近还是别进我们城里。”我做出略犹疑的样子,
询问缘故。大娘摆摆手,衣袖滑落,露出一对斑驳的银手钏。不是她不肯说出实情,
实在是说出来怕吓坏了小姑娘。见我主意已定,她无法只能叹了口气作罢:“总之,
你办完事及早离开,大娘不会害你的。”2.大仙的府邸门前种了两棵高大的槐树,
其枝冠繁茂至极,抬眼相望时,竟有遮天蔽日之感。即使在青天白日也不免让人脊背发凉,
此刻,我更确定这不是什么正统的修道者了。门前有两个小童分立两侧,牢牢守着,
神态倨傲鄙夷。我一问才知,此地非大富大贵者不可进,捐五十金才可当面详谈。
众人踌躇着不敢把事情闹大,只在门前不住求见,小童却态度坚定,不肯放他们进去。
正当众人不知所措时,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跨门而出,张口就是厉声斥骂:“你们这群刁民,
早就告知尔等,要用福寿双全之人的鲜血,浇筑在祭祀的牲口肉上,祭祀时必不能抬头张望,
你们又是如何做的!既然把事情办砸了,就别再来找师祖!”众人两股战战,后悔不迭,
几个妇人想起家中年岁渐长的儿女,甚至忍不住偷偷啜泣起来。往年若是拿出五十金见大仙,
不过九牛一毛罢了,可城内今时不同往日,一户人家要拿出五十金也不是件小事,
许多人家甚至只能挪用妇人陪嫁的金钏充当“敲门金”。
有城民大着胆子小声申辩:“不是我们不听大仙的话,福运罩身的耄耋老者真是少之又少,
能发善心取血的更是凤毛麟角,
这才没有办法混入了一些咱们的血……”老者嗤笑一声:“你们尚在壮年,即使有运,
也是寿数不足,称不上福寿双全,如此怎么能自作主张?当初你们捧金而来,
求的是解厄之法,法子已经履约告知,能不能成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少来胡搅蛮缠。
”眼看双方闹将起来,我悄悄退出人群,隐去身形潜入府中。这大仙的府邸果真考究,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简直入了皇家庭院一般。连丫鬟小厮也各司其职,行走间规矩严整,
少有人闲谈。正房里有一高壮青年男子躺在榻上,锦衣裹身,旁有三个小厮端茶倒水,
敲背按肩,好不快意。这就是大仙?竟然这么年轻。奇怪。我环视室内布局,两侧门窗半掩,
虽有稀薄的光线透入,但此时金乌西坠,室内昏暗,为何不点烛火?大仙或有夜视之能,
可这几个小厮分明是凡人,怎么也在昏暗中摸黑做活?幸好出师门时,拿了不少符篆出来。
我摸出一张火符,在窗缝处轻轻一吹,星星之火立刻撩着了桌上的澄心纸。
“大仙”坐起身来,抽了抽鼻子:“什么味?”话音未落,火势轰然大涨,
以燎原之势扑向主仆四人。热浪扑面,骇得几人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拼命往大门处冲去。
“救命啊!着火了!救命啊!快来救火!”“来人啊!快来人啊!
”几人惊恐的样子不像作假,“大仙”简直快吓晕过去,双腿绵软,全靠小厮们撑着。
这大仙要不是欺世盗名,毫无术法,便是极惧烈火。我慢慢踱步出去,现出身形。心念一动,
随身佩剑不应铿然出鞘,直指“大仙”:“晚辈听闻您有百问百灵之雅名,但剑修囊中羞涩,
实在凑不出五十金,只好不请自来,望您恕罪。”剑尖悬停在他鼻前,微微抖动,
仿佛随时要砍断他的鼻梁,“其他人就先走吧,免得打扰大仙为我施法,大展神通。
”烈火在我身后熊熊燃烧,却不越前一步。主仆四人被唬得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大仙”明白这是碰到硬茬子了,他咽了咽口水,挥着手驱赶其他人:“快走快走,
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别过来。”小厮们见形势不好又想逃命,又放不下雇主,
对视一眼后齐刷刷跪下磕头,高喊:“求这位大仙别为难老爷,
老爷绝不是罪恶滔天的大妖怪!”……好了,这下确定所谓“大仙”不是人了。
想必“大仙”本人也很无语凝噎,不耐烦地挥袖子赶人:“快滚快滚。”等小厮们一走,
“大仙”露出谄媚的笑,搓了搓手讨好道:“仙女,厉害的仙女姑奶奶!你有什么事就问,
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请您高抬贵剑,
动刀动剑的多伤和气……”见他这副伏低做小的样子,确实不像是有什么大神通。
我心中好笑,手指微动,将蠢蠢欲动的烈火灭了。不应与我心意相通,也倏然回鞘。
“祭旗请神怎么回事?”他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就说哪有这么巧的,
前脚听到祭旗失败,凡人找上门来,后脚就有你这样修为的剑修举剑逼问。
”原来一切要从多年前说起。3.此处小城四周群山环绕,和外界少有联络,
百姓们虽说不上多富庶,但靠山吃山,大多也能混个温饱。有一年,不知哪里发了旱灾,
许多流民涌入小城。刚开始大家还能互相扶持着囫囵过下去,可随着旱灾影响扩大,
连这里的人也吃不上饭了。直到有一天,村人在城北溪流里挖出了整块黄金,
事情开始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开去。挖出黄金的人家骤然暴富,得意忘形,
醉酒时将此事说了出去。众人本是半信半疑,但总有愿意一试的人。果然,
挖金子的人家越来越多,小溪成了这座小城的金矿。人们有了钱财之后,自然想要多子多福,
婚嫁之事一时间层出不穷,很多本地男人三妻四妾不够,还要从外地娶外室回来养着。
俗话说福兮祸所倚,古人言,诚不欺你我。本地婚俗,迎亲时,妇上车,婿骑而环车三匝。
坏就坏在骑马绕车三圈上。男方绕车后,女方便会连连惨叫三声,口吐鲜血,
三日过后必白发而亡。男方轻则家财尽散,重则缠绵病榻,不治而死。我听到此处,
不禁眉头一皱:“若是男方不绕车呢?”都说人有三喜,婚嫁便是其中最常见的一种。
娶亲之时,喜气冲天,天道祝福萦绕在新人身上,确实最容易引来邪物截运。“也有人试过,
并不管用。新娘虽不再惨叫吐血,但几日后还是会逐渐衰亡。”一时之间,这里人人自危,
再不敢有婚嫁丧娶之事。可事情只会越来越坏,嫁娶停了之后,
城北溪流中再也产不出金子了,城里人的生活就此一落千丈。不久之后,
连尚未定亲的女子也会莫名其妙地衰亡,家中越和睦的越是如此。我若有所思,
但想起“大仙”给百姓出的主意,不免有些无语:“你在此地修行多年,百姓都求上门了,
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妖的寿元绵长,五十几岁的我只能算个小妖。”他摸了摸脑袋,
不好意思道,“修行大道上,我还得听长辈的。而且这已经是我苦思良久,
找出遇害者相似之处后最妥善的保全方法了。毕竟我修为低微,谁也打不过啊。”“确实。
古有大椿,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你与它相比那确实是千里之遥,在修为上怕也是如此。
”“你怎么知道我是树灵?”他一缩脖子,惊恐道。我瞟了他一眼:“我潜入府中之前,
环视城南,见洞府外有一寺庙,庙中有三层砖塔。古书记载,砖塔侧若生一树,必为木龙树。
据说木龙,枝干交横,上平,可容十余人坐。可见其高大壮阔。你身形高大,府中木系众多,
又通府不点烛火,见火则惧,如此得知。你的小厮只知你不是人,
却不知受香火而生的是灵非妖。”“你知道的还挺多。”木龙咋舌,“既然你知道我的来历,
就该知道木龙性平,受寺庙香火,绝不可为祸一方吧。”你是没为祸一方,
但你在一方敛财啊。我实在想不通一株受香火的灵木立这么多规矩要那么多金银有什么用。
“你既不为人,与达官显贵们打交道做什么?还要五十金才肯与人面谈解厄之法?”“哎,
”木龙长叹一声,“你是剑修,一生只要和剑打交道,哪里知道和人相处的辛苦。
”木龙刚化形时,也曾立志普渡众生。可惜他没名气,长得也不够仙风道骨,
竟无一人相信他,反倒断定他是个混吃混喝的神棍,甚至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他坐在寺庙的屋檐上看众生万象,看了整整一年,
终于发现人们只崇敬不搭理他们的木塑泥偶,
或是对庙前装神弄鬼价格昂贵的算命先生深信不疑。于是,他如法炮制,在大旱之年,
众目睽睽之下施展神通,请神祈雨。自然祈雨对他来说太难了,
不过是用障眼法从远处调来一泼水,短暂地淋在百姓头上罢了。此后,
百姓对他可谓奉若神明,他又趁机提出非达官显贵不见,非持五十金者不见。
人们反倒因此坚信他有大神通,将他的话奉为圭臬。“本来按照我给的方法,
有了福寿双全之人的鲜血,解了燃眉之急,也能保城里人一段时间不受邪物侵扰,
到时我再想办法,谁知道事情变成这样了。”“你以血肉喂食,它吸收后必然闭关修炼,
出关之后法力大涨,你更不是对手。这方法不过饮鸩止渴罢了。
”“那也好过每日有人枯竭而死吧。”如若我还是全盛时期,不管什么邪物又有何可惧。
可天劫过后,神魂之上有规则之力压制,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带来的伤势短时间内又无法恢复,
若是小妖一剑斩杀便是,若是大妖,可真是难办了。木龙见我面露难色,
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个法子走不通一定还有解困之法,
先去城北找爷爷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吧。”“木龙树天生地长,怎么还有爷爷?
”“只是这么叫,实际上喊他声祖宗都不为过。
”4.我跟着木龙在城北挖出金子的河边溯流而上,不出所料,真是来找这棵醋心树。
有一老伯正倚着树根休憩,见有人来,和善一笑:“修者再来此处,不知有何贵干?”“哎?
”木龙转头看我,“你已经来见过爷爷了?”“之前仓促来访,未来得及和前辈一叙。
”老伯摆了摆手:“不过是病树一棵,不值当说什么。”“哎呀,你们别客套了。爷爷,
我是来问祭旗失败,接下来怎么对付那只邪物的。”佛门讲慈心一道可破一切魔,
木龙天生修得此道,对所有邪道有欲除之而后快的天性。“此事得从长计议,
破解之道说不定正在修者身上。”醋心树叹了口气,“若是没有六十多年前的事情,
此地也不会变成这样。”六十多年前?我一愣,难道是我被师尊收养之前?
“我幼时曾辗转流落此地,师尊说初见我,面黄肌瘦一身褴褛,
因怀里的青杏有几分灵气才让我挣扎活下来。”我忍不住抬头望了望枝丫之间,
此时不是杏子生长的季节,上面自然空无一物。“当年城外不知哪儿闹起了旱灾,
许多人拖家带口来到此处避难,刚开始我还能用结出的杏子给百姓充饥,后来情况渐渐严重,
饿死的人越来越多。”他叹了口气,抚摸着斑驳的树干,“我当时病得愈加严重,
无力再聚力凝结果实。”“人饿极了,总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城里的地皮野菜挖完了,
他们就到山里来寻,周边的树都开始出现被啃咬的痕迹,我为了自保,隐去身形,
吐纳天地灵气休养生息,苟延残喘。后来听说,城里突然出现了一名懂术法的道士,
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但是很多人都亲眼见过他捉妖,因此大家都十分信服他,
把求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这故事听着怎么这么像……我不禁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一侧的木龙。
醋心树也忍不住笑起来:“小龙后来祈雨也确实借鉴了老道的做法。”“方法有用就行了,
你管我学谁的!”木龙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嚷嚷。老道做法祈雨,
解了这座小城的燃眉之急。但庄稼收成也不是一下雨就能有的,百姓们还是饿着肚子。
有一日,老道受邀去一家农户家里打醮,宣称在城北小溪处见到一阵异光,有神物状若兔子,
有精金之色。农户人家本是半信半疑,想着去碰碰运气也好,
谁知到了晚上果真如老道所言捡到了一块状若月兔的金子。
他们欣喜若狂地用重金从邻县买来粮食,一家人此后多次在河中掘金,不仅满足了温饱,
还成了远近闻名的富户,这之后才有一城的人一起掘金度日的故事。“天行有常,
一个人是富贵还是潦倒,天命早已注定,怎么会随意更改呢?
”我是绝不相信天上有掉下来的馅饼,
正如我在天劫下求生那也是用百年修为停滞、不得飞升换来的,百年之后若无法解开尘缘,
我仍是一死,“这拾金之举必然不会那么简单,俗话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反之亦然。
”“道友高见。”醋心树应道,“当时我也觉得不好,可我又无力化形,
只能看着百姓们越加沉迷。”就这么过了十来年吧,百姓生活越来越富庶,
这处地界仿佛成了世外桃源,没有利益纠葛,想要钱财直接去溪流里捞就是了。
百姓们感念上天恩德,连寺庙的香火都昼夜不息,木龙也因此提前生出灵智来。木龙化形后,
顺应天性本想解决百姓的困厄,可惜在这个城镇他总是无处用功。直到最近十年,
城中出现了之前所说的怪事。我越听越觉得这怎么跟养猪似的,先把老百姓们养肥了,
到了时机一起宰杀。“所以你们猜测,是有人蓄意叫百姓们拾金换运?
”金子便是对方给的酬金,只要你愿意捡起来那就是同意了交易,可凡人一旦失了气运,
必定一生命途多舛,失福失寿,最后悲惨丧命。想通之后,我不禁悚然,这人心计之深,
竟用几十年的时间布了这个局。立刻取走气运,免不了被人发现。于是他故意等了这几十年,
拾金的奇遇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蔓延开去,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主动加入这个狩猎场,
成为他来日待宰的羔羊。小城周围以及邻县,还有没在溪流中拾过金的漏网之鱼吗?
5.“大仙大仙!”洞天福地的小厮吭哧吭哧惨叫着跑过来,“可算是找到您了。
不好了出事了,又有人白发而亡了,你赶紧去看看!”木龙唰得站起来,祭祀虽然失败了,
可好歹有几碗真是福寿之人的鲜血,怎么这邪道吃了还不消停,这么快又来作恶了?
我刚想作声,不应突然抽剑出鞘,发出争鸣之声,嗡鸣颤动不绝。
可怕的气息在附近林中聚集,隐隐有天雷滚动,这是有人即将进阶的信号。
我猛地抓起木龙的后脖颈,将他往剑上一扔,全身真气运转到极致,眨眼千里,
正赶上天雷以崩天裂地之势轰向地面。半盏茶之后,待风烟散尽,露出一位面容秀丽的姑娘。
我观其周身气运,此人分明是修道之人,既不是要找的妖道,我转身便要离开。
木龙晕头转向地刚缓过来,见我又要御剑飞行,赶紧抓住我捏剑诀的手,求饶道:“等等,
让我缓缓,我是木灵,适应不了高空飞行,想吐。”天劫过后,我的气运大不如前,
常常霉运缠身,找个方向都不方便。而木龙常年受寺庙香火熏陶,为祥瑞之木,
有他在能极大地提升气运,刚才一时情急,就带上了他,风驰电掣而来,
倒是忘记木灵往往喜欢遁地,极厌恶飞天。我不好意思地扶住他:“对不住啊,你先喘口气,
一会儿我们走回去。”木龙摆了摆手。看来是真难受,都懒得说话了。女修已运气完毕,
见附近有人,小心打量了一会儿。“两位,在下适才心有所感,来不及找洞府就坐地悟道,
惊扰诸位了。”她神态柔和,态度颇为亲善,“不知二位怎么称呼?”“木龙。”“周乙。
”修道者随时有感悟天道的机会,若是能抓住,对进境有极大的帮助,这事情我做的也不少,
因此并不觉有异。只可惜刚刚不应如临大敌的样子,我还以为找到了那邪道。“在下沁娘,
”她福了福身,言笑晏晏,“刚才见两位行色匆匆,不知有何急事?”我微微挑眉,
修道者还有这么喜欢管闲事的?沁娘见我不答,尴尬解释:“别误会,在下修入世之道,
游历四方攒功德是我的日常修行。之前路过这座小城,觉此处有异,故有此一问。
”此人修为不错,反正只是找人,修者之力远高于普通民众,告诉她也无妨。
“此地有邪道作祟,我们正在搜查此人。”木龙扯了扯我的衣角,
挤眉弄眼:你可别什么都说啊。我拍了拍扶住他的那条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竟有此事,
那咱们不妨同行除魔,也好有个照应。”沁娘提议。“时间也不早了”我看了看天色,
“事情明天再办也来得及,明日若道友还有此心,不如约在此地见面。
”沁娘吃惊道:“咱们不一起走吗?万一邪道来犯,恐难以及时制住他。
”“我二人还有急事要处理,且我们也是借住在友人家里,恐不太方便。”沁娘点头,
毕竟剑修是出了名的穷困潦倒,两人上友人家打秋风尚说得过去,
要再带个陌生姑娘回去确实很难交代。于是双方约好,明日午时再在此处相见。
我跟着木龙一路往城里走去,顺手用灵力捏了只传信纸鹤飞向城北,向前辈说明缘由。
灵力鹤如山间清风不易察觉,阅完即散。“我们不去爷爷那里吗?”“先去城里看看情况。
”虽然还有道黑影没有问清楚,但现在重要的是不让城里的百姓再被夺运而死。回到城里,
我又仔细观察了周围的行人。刚进城时,只见此地人口繁多,现在才发现贫富也很明显。
本地人大多因早年拾金,境况好的仍然是富商巨贾,差一点的也有薄产一份,
无需为生活奔走。而那些后来迁进来的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因百姓不肯婚嫁,
那道士便不肯再让溪流产出金子。他想用这方法倒过来逼迫百姓就范,可百姓们也不傻,
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双方便这么僵持下来。外地百姓捡不到金子,可生活还要继续,
便只能找份活计,以求糊口,这些人大多想无病无灾地活下去都困难,
自然面上没有什么光彩,如此这般,福运更不会找上门了。
既然没有大气运当然也不是妖道采撷的优先选择,
所以惨遭厄运的大多数还是原来城里的百姓。我和木龙商量后,决定先去受害者家中查探。
仔细检查过受害者尸身后,确如木龙之前所说,是泄运而亡。
又因以金换运之术可以说是两方心甘情愿,虽然伤人和,但确实没有害人性命的邪气溢出,
因此寻常追踪之法还用不上,这妖道分明是钻了天道漏洞,事情到了此刻反而陷入了僵局。
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我只能运气坐在砖塔之上,将神识遍布整个城镇,只要一有异动,
我便能及时察觉。本来以大乘境界,此举易如反掌,但此时距离飞升之劫不过半月,
神魂裂缝巨大,散开神识便有锥心之痛了。哎,谁叫我宗门个个常年练剑,
对阵法符箓之道除了现成的,那是一窍不通啊。好在当天一夜无事,我吞吃了几颗凝神丹,
便和木龙前去赴约。“日中时太晒,下次咱们换个时间出门。
”木龙举着自己的枝条缠成一把伞举起在头顶给我们遮阳,木头虽喜爱日光,
但也不能太晒了,容易蔫。骄阳高炽,一路走来林中杳无人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