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像是被塞进洗衣机搅了三小时。疼得我刚睁开眼，就看见天花板在转。不是我的天花板。
这出租屋的墙皮掉了块角。露出里面灰扑扑的水泥。跟我昨天睡前贴满海报的卧室，
半毛钱关系没有。“林晓！”“操你妈的开门！”防盗门被砸得哐哐响。
震得我太阳穴突突跳。这谁啊？我挣扎着爬起来。脚刚沾地就软了。
脑子里像被强行塞进一堆不属于我的东西。林晓，二十二岁。父母车祸走了三年。
在楼下便利店当收银员。欠着三万块网贷。还有个名字，张建军。是楼下张奶奶的儿子。
也是骗林晓借网贷的人。“再不开门我砸了啊！”门外的吼声越来越近。我摸到手机，
屏幕碎了道缝。锁屏壁纸是个笑起来傻气的女孩。那应该就是“我”。手忙脚乱摸到门把手。
刚拧开条缝，就被一股蛮力撞开。我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暖气片上。疼得倒抽冷气。
进来的男人满脸横肉。酒气混着汗臭味扑过来。他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盯着我。
“金镯子呢？”张建军的声音像砂纸磨铁皮。我懵了。什么金镯子？
“我妈说昨天就你去她家了！”他往前逼近一步。我被逼得贴在墙上。
后背的暖气片烫得像火。“不是我拿的。”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这身体原主的记忆里，
根本没这回事。“不是你是谁？”张建军突然伸手，一把攥住我的胳膊。他的指甲嵌进肉里。
疼得我眼泪差点掉下来。“那镯子是我爸留的念想！”“你个没爹没妈的小贱人，
敢动我家东西？”这句话像针，扎得我脑子嗡嗡响。原主的记忆里，
父母的黑白照片摆在床头柜。每次看到都偷偷掉眼泪。“放手！”我使劲挣了一下。没挣开。
反而被他推得更紧。“不拿出来是吧？”张建军眼神扫过我的屋子。
目光落在桌上那支烫伤膏上。那是昨天“我”买给楼下保安的。他一把抓起来，举到我眼前。
“哟，跟那瘸子保安勾搭上了？”“我看就是你们俩串通好的！”“他摸你几回？
换你帮他偷东西？”污言秽语砸过来。我气得浑身发抖。想骂回去，嗓子却像被堵住。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逆光里站着个高个子男人。肩宽得快堵住整个门框。
深蓝色的保安制服绷在身上。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清清楚楚。是阿力。原主的记忆里，
他总是站在楼下门卫室。话少，但谁提重物都会搭把手。“张建军。”阿力的声音不高。
却让张建军的动作顿了一下。“你他妈谁啊？”张建军转头骂道。手还攥着我的胳膊没放。
阿力没说话。大步跨进来。抓住张建军的手腕，轻轻一拧。“嗷！”张建军疼得叫出声。
手立马松了。我趁机躲到阿力身后。他的后背很宽。隔着制服都能感觉到紧实的肌肉。
莫名让人踏实。“她是我住户。”阿力看着张建军。眼神平平静静。“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关你屁事！”张建军揉着手腕，眼睛瞪向阿力。“你个烫废了的废物，也配管我？
”“要不是你笨手笨脚。”“我妈能瘫在床？”“现在装什么好人，护着这小贱人？
”阿力的脸色沉了沉。左手下意识地往袖子里缩了缩。那里有道口子。
是昨天帮王奶奶搬花盆时被铁丝划破的。露出里面纵横交错的疤痕。像几条扭曲的蚯蚓。
原主的记忆里，小区没人知道这疤的来历。只听说他以前是健身教练。
不知怎么就来当保安了。“我再说一遍。”阿力的声音低了些。“放开她。
”张建军打量着阿力的块头。眼神里有点怵。但嘴上还硬。“行，我不跟你这傻子计较。
”“林晓，你给我等着！”“三天之内不把镯子交出来。”“我就去你店里闹，让你丢工作！
”他撂下狠话，狠狠瞪了我一眼。摔门走了。门“砰”地关上。屋里终于安静。
我还抓着阿力的衣角。手心全是汗。“谢谢。”我低着头说。声音还有点抖。阿力转过身。
目光落在我胳膊上。那里有圈红印。是刚才被张建军攥的。“没事吧？”他问。眼神挺温和。
我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他说的网贷……”原主的记忆里，
那三万块确实是借给张建军了。他当时说周转几天就还。结果拖到现在。阿力的眉头皱了下。
“别理他。”“钱的事，我帮你想办法。”我愣住了。抬头看他。阳光从窗户照进来。
落在他胳膊的疤痕上。明明是狰狞的印记。却好像没那么吓人了。这是我穿越过来的第一天。
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恶邻堵门骂街。还背上三万块的债。看着眼前的阿力。
他制服上的纽扣亮晶晶的。站在那儿，像座踏实的山。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但至少此刻。
这个肌肉结实的保安。是唯一挡在我身前的人。楼下传来张建军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还没走远。我攥紧了拳头。不管这烂摊子是怎么回事。我林晓，也不是好欺负的。
阿力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轻轻说了句。“别怕。”“有我在。”他的声音很轻。
却像颗石子投进水里。在我乱糟糟的心里。漾开一圈涟漪。我突然很好奇。
他胳膊上的疤到底怎么来的？他为什么放着健身教练不当。要来这小区当保安？
还有张奶奶的腿。真的是他害的吗？一堆疑问冒出来。而门外的脚步声。
好像还在楼道里打转。没走。第二天我去便利店上班。刚换好工服，店长就把我叫到办公室。
他手里捏着手机，屏幕对着我。“林晓啊。”“张建军刚才发微信给我。
”“说你欠他钱不还，还勾搭小区保安？”我懵了。这人怎么跟苍蝇似的。到处咬人。
“店长，不是他说的那样。”“是他骗我借的网贷，现在赖着不还。”店长皱着眉。
手指在桌上敲得笃笃响。“小年轻谈恋爱我不管。”“但影响到店里生意就不行。
”“张建军说要带兄弟来闹。”“你看这事儿……”我看着店长躲闪的眼神。心里凉了半截。
张建军肯定是威胁他了。“我知道了。”“我辞职。”脱下工服的时候。
布料蹭到胳膊上的红印。还在疼。我没回头。走出便利店时，太阳正毒。小区门口，
阿力站在门卫室门口。看见我，他眼神动了动。没说话，只是往旁边挪了挪。
给我让出能躲进阴凉的位置。“被辞了？”他递给我一瓶冰水。瓶盖已经拧开了。我接过水，
灌了大半瓶。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才压下眼里的热意。“嗯。”“他说张建军要去闹。
”阿力的拳头攥了攥。骨节发白。“对不起。”“连累你了。”“跟你没关系。
”我看着他胳膊上的疤痕。被长袖遮得严严实实。“是我自己蠢。
”“原主……我以前太好骗了。”他突然转身进了门卫室。出来时手里拿着个笔记本。
翻开的那页，写满了字。是张建军每次来借钱的记录。“三月十五号，借五百。
”“四月三号，借一千二。”“五月……”字迹歪歪扭扭。但一笔一划都很用力。
像是怕忘了似的。“这是？”“我怕你记不清。”阿力把笔记本递给我。“他每次找你要钱，
我都偷偷记着。”“说不定以后有用。”我捏着那本笔记本。纸页边缘都磨卷了。
突然想起原主的记忆里。每次张建军堵着她要钱时。门卫室的灯，总会亮得特别久。
原来他都看见了。这个不爱说话的肌肉男。一直在偷偷帮我。“谢……”“阿力！
”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喊打断。物业经理挺着肚子走过来。脸拉得老长。“有人投诉你啊。
”经理掏出烟，阿力赶紧递火。火苗窜起来的时候，我看见经理瞪我的眼神。
“上班时间跟住户拉拉扯扯。”“还管别人家的闲事？”“张建军说了，
你照顾他娘是为了图谋房产。”阿力的手顿了顿。把打火机收回来。“经理，我没有。
”“没有？”经理吐了个烟圈。“那老太太瘫痪在床，就你跑得最勤。
”“不是图东西是图啥？”“我可告诉你，张建军是我老同学。”“你要是再让他不痛快。
”“这工作你也别干了。”阿力没说话。只是低着头。阳光照在他的发顶。
看得我心里堵得慌。“他胡说！”我忍不住开口。“是张建军自己不照顾老人，还骗钱！
”经理斜了我一眼。“小姑娘家家的，别掺和大人的事。”“管好你自己吧。”说完，
他拍了拍阿力的肩膀。力道不轻。“好好想想，孰轻孰重。”经理走后，阿力才抬起头。
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说，你先上楼吧。我还要值班。我没动。
看着他把那本笔记本收进抽屉。锁上。钥匙串在他手腕上晃。叮当作响。那天下午，
我没回家。蹲在小区花园的长椅后面。看着门卫室的方向。三点零五分。
阿力拿着个保温桶走出来。往三号楼的方向去。那是张奶奶住的地方。
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楼梯间没灯。他的脚步声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到了三楼。
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老太太含糊的声音。“是阿力吗？”“嗯，奶奶，我给您带了粥。
”门开了条缝。我躲在楼梯拐角。看见阿力进去。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放得很柔。跟平时判若两人。“还行……”张奶奶叹了口气。
“建军又去烦你了？”阿力没说话。我听见勺子碰碗的声音。“他就是那样的人。
”“你别往心里去。”“那天的事，真不怪你。”“是我自己没站稳。
”“跟你泼没泼汤没关系。”阿力的声音低了些。“奶奶，您别替我开脱。
”“也别替他说话。”“该我担的，我跑不了。”“那你也不能放着好好的教练不当啊。
”张奶奶的声音带了点哭腔。“你以前在健身房，多风光。”“现在……”“现在挺好的。
”阿力打断她。“离您近，方便照顾。”“再说，我这胳膊也练不了了。
”我顺着门缝看进去。阿力正给张奶奶擦嘴角。他的左手袖子卷着。
那些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条条蚯蚓趴在肉上。突然，楼下传来吵架声。
是超市老板的声音。“张建军！你他妈又偷东西！”阿力赶紧放下碗。“奶奶，您先歇着，
我下去看看。”他出来的时候，差点撞上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没等他说话，
我就往楼下跑。超市门口围了好几个人。张建军手里攥着两瓶五粮液。
老板拽着他的胳膊不放。“我就拿两瓶怎么了？”张建军梗着脖子喊。
“我妈在这小区住了几十年！”“拿你两瓶酒怎么了？”“你上次拿的还没给钱呢！
”老板气得脸通红。“再这样我报警了！”“报啊！”张建军把酒瓶往地上一摔。
“警察来了我就说你卖假酒！”“让你这破店开不下去！”碎片溅起来。
差点划到旁边小孩的脸。孩子妈吓得赶紧抱走孩子。没人敢说话。都知道张建军是个混不吝。
惹不起。就在这时，阿力挤了进去。没看张建军。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老板。
“两瓶酒，多少钱？我付。”老板愣住了。张建军也愣了。随即骂道：“你他妈逞什么能？
”“我用得着你付钱？”阿力没理他。数了三百块递给老板。“剩下的，抵他上次欠的。
”老板接过钱，嘟囔了句“算我倒霉”。挥手让大家散了。张建军看着阿力。眼神阴沉沉的。
“行啊你。”“胳膊废了，脑子也傻了？”“拿着当保安的钱给我买单？
”阿力的拳头攥了攥。又松开。“别在这儿闹。”“影响不好。”“我就闹了怎么着？
”张建军突然提高声音。“我不光闹超市！”“我还去那小贱人的店里闹！
”“我看她没了工作，怎么还网贷！”他说的是我。我躲在人群后面。气得浑身发抖。
阿力猛地往前一步。逼近张建军。他比张建军高一个头。阴影压下来的时候。
张建军的气势弱了半截。“你要是再敢动她一下。”阿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狠劲。
“我保证你后悔。”张建军咽了口唾沫。眼神躲闪了一下。嘴里却还硬着。“你他妈吓唬谁？
”“有本事你动我试试？”阿力没动。只是死死盯着他。几秒钟后，张建军骂骂咧咧地走了。
人群散了。阿力转过身。看见站在原地的我。眼神里有点复杂。“你都听见了？”我点点头。
说不出话。刚才他挡在我身前的样子。跟昨天在我屋里护着我的时候。一模一样。“别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