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十一年腊月廿九,飞雪如席。我被囚在大理寺的风波亭已有九十三日。
肩胛骨的旧伤被潮湿的霉气浸得发涨,每动一下,都像有条生锈的铁链在骨缝里拖拽。
狱卒推门进来时,带进一股雪粒子,落在我腕间的镣铐上,簌簌化成细水。
他手里捧着个陶碗,碗沿结着圈褐色的药垢,
浑浊的酒液里浮着细碎的泡沫——那气味我认得,是牵机药,比战场上的金疮药更烈,
更决绝。“岳将军,喝了吧。”他的声音压得像坟头的纸钱,指尖在碗沿抖出细碎的磕碰声,
“官家有旨,赐全尸。”我望着窗棂外飘进来的雪片,落在碗里瞬间融成水纹。
三十年前那个清晨突然撞碎了眼前的昏黄——汤阴老家的麦场上,新割的麦秸堆成金黄的山,
母亲攥着烧红的铁针在油灯上反复燎烤,针尾系着的红线被火舌舔得蜷曲。
我趴在草垛上咬着枣木棍子,松木渣子硌得牙龈生疼,背后皮肉突然爆出滋滋的声响,
像是把生肉搁在烧热的铁锅上。“精忠报国。”我轻声念出来,喉间涌上的铁锈味里,
竟混着当年麦秸秆的清香。母亲的眼泪落在我后颈上,烫得像滚油,她抖着嗓子说:“飞儿,
娘不求你封侯拜相,只求你别忘了这四个字是咋烫进骨头里的。”一、枪尖的月光宣和四年,
我十六岁。相州城外的秋雾裹着血腥味漫过来时,我正攥着父亲留下的沥泉枪蹲在土坡后。
枪杆粗如碗口,蛇鳞纹凹槽里嵌着上代主人的汗渍,摸上去像握着某种活物的脊椎。
左手虎口被枪绳勒出三道红痕,渗出血珠沾在玄铁枪缨上,
把那簇红绸染得更深——这枪是父亲临终前塞给我的,他咽气时,
枯瘦的手指还抠着枪尾的“沥泉”二字,血痂在木纹里结成了暗红的疤。“辽狗的先锋到了!
”坡下传来王贵的嘶吼,他那破锣嗓子在雾里滚了三滚,“是耶律宗望的黑风骑,
咱们这点人不够填牙缝的!”我探头望去,雾里钻出一片晃动的铁盔,
辽兵的狼牙棒上挂着半片破烂的征袍,马蹄声震得坡上的碎石都在跳。
身边的乡勇们开始发抖,有人的刀鞘撞在石头上,叮当作响像在哭。张宪把我往后拽,
他掌心的冻疮裂开了,血珠滴在我手背上冰凉:“二郎,咱们回汤阴吧,
你娘还在村口盼着——”话音未落,我已经冲了出去。沥泉枪扎出时带着破空的尖啸,
枪尖穿透辽兵咽喉的刹那,我清晰地感觉到枪杆传来的震颤——就像小时候在汤阴河里摸鱼,
手指掐进鲫鱼鳃盖时,那滑腻的挣扎感顺着手臂爬上来。温热的血溅在睫毛上,
视线模糊的瞬间,竟看见那辽兵护心镜里映出的自己:青布战袍卷着边,辫梢还缠着麦秸,
眼里的光比枪尖更烈。第一个辽兵倒下时,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野兽似的低吼。
第二个辽兵的弯刀劈过来,我侧身让过,枪杆横扫,磕在他膝盖上的脆响,
像砸断了根老玉米。第三个、第四个……直到第七个辽兵倒在麦地里,
我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已经麻了,沥泉枪的红缨结成了紫黑色的硬块,枪尖拄在地上,
抖得像风中的芦苇。“岳二郎!够了!”王贵扑过来抱住我的腰,他的声音里混着哭腔,
“你不要命了?”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缝里全是血泥,指甲缝里嵌着辽兵的皮肉。
远处传来辽兵的哀嚎,他们大概没见过这样不要命的乡勇,竟骑着马往后退了退。
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麦地里,像柄折断的枪。那晚我们割了十七颗辽兵首级,
堆在土坡上像串歪歪扭扭的葫芦。张宪用酒葫芦里的残酒擦我的枪,月光顺着枪尖滴落,
在石面上砸出细碎的银坑。他袖口磨破了,露出胳膊上盘虬的青筋,
指腹抚过枪身暗纹时格外轻,像在摸初生的婴儿。“这枪是有灵性的。”他忽然抬头,
眼里盛着半轮月亮,“前年你在沥泉洞,是不是真见着巨蟒盘在枪上?
”我往火堆里添了块松木,火星子溅在靴面上。怀里那半块麦饼被体温焐得发潮,
母亲临行前塞给我的时候,用帕子层层裹着,
帕角绣着朵歪歪扭扭的石榴花——她说多子多福,可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刘氏,
上个月刚托人带信说要改嫁,信里的字写得很淡,大概是怕墨迹太重,压得信使喘不过气。
“洞里的水是绿的。”我盯着跳跃的火苗,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飘,
“那蛇鳞比这枪上的还亮,眼睛像两盏灯笼。我抓住枪杆时,它往我胳膊上缠了三圈,
却没咬我。只是用信子舔我的手背,凉丝丝的,像娘纳鞋底时用的浆糊。”张宪突然笑起来,
往我手里塞了块烤得焦脆的马肉:“看来它早认你做主了。”远处传来胡笳声,
夜风卷着辽营的篝火味飘过来。我咬着马肉望向北方,
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模样——他躺在床上咳血,枯瘦的手指抠着我的枪杆,
说等收复燕云十六州,就把他的骨灰撒在卢沟桥。“飞儿你记着,”他的声音像漏风的风箱,
“咱岳家的枪,只能朝着北边扎。”二、枪杆上的年轮宣和六年的蝗灾来得凶。
先是地里的麦苗一夜之间被啃成了光杆,接着是树上的叶子,
最后连屋檐下的茅草都被蝗虫嚼得干干净净。汤阴的天空黑沉沉的,飞蝗遮天蔽日,
翅膀扇动的声响,比暴雨还密。我背着半袋观音土回家时,看见母亲正跪在院子里,
对着老天爷磕头,额头磕出了血,染红了身前的土地。“娘,别磕了。
”我把观音土放在磨盘上,那土是从三十里外的白佛山挖来的,据说能顶饿。母亲抬起头,
她的眼睛陷得很深,像两口枯井。“飞儿,你爹要是在,肯定有法子。
”她的手抚过磨盘上的刻痕,那是我小时候量身高刻的,最高的一道,已经到我胸口了,
“你爹说,他十五岁那年也闹过蝗灾,他跟着你爷爷去河里捞浮萍,救活了半个村子。
”我没说话,拿起磨棍开始磨观音土。土块在磨盘上滚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像无数只虫子在爬。磨成粉的观音土白得像面粉,可闻起来有股土腥味,咽下去刮得嗓子疼。
母亲把观音土和着少量的麦面做成饼,放在锅里烤,饼子硬得能硌掉牙。
她自己只啃最硬的边角,把稍微软点的部分推给我。“飞儿,你得多吃点。
”她看着我的眼神里有团火,“你是岳家的根,将来要扛枪的。”那年冬天,
金兵的铁蹄踏碎了汤阴的雪。我是被马蹄声惊醒的,像闷雷滚过屋顶。披衣出门时,
看见村口的老槐树倒了,树桩上还留着马蹄的印子。王贵的爹提着菜刀冲出去,
嘴里喊着“保护祠堂”,没跑出三步,就被金兵的箭射穿了胸膛。他的血溅在雪地上,
像朵开得极艳的梅。我拉着母亲往柴房跑,柴房的地窖里藏着我们最后一袋麦种。
刚掀开地窖盖,就听见院门外传来金兵的狞笑。他们的马蹄踩在雪上的咯吱声,
混着村里女人的哭喊,像把钝刀子在割我的心。“飞儿,你走!”母亲突然把我推进地窖,
她的手劲大得惊人,“从后墙的狗洞钻出去,去找你舅舅!他在相州府当差,能给你条活路!
”“娘!我不走!”我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冻得像块冰,指关节肿得发亮。“听话!
”母亲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进我怀里,是那半块麦饼,“你爹的枪还在沥泉洞,
你得去取回来。那枪认主,你拿着它,就能活下去,就能报仇!”她把地窖盖盖上,
上面压了块大石头。我听见她往院子里走,听见她对金兵说“我儿子不在家”,
听见金兵的笑声,听见她的惨叫——那声音像把烧红的烙铁,烫在我心上,一辈子都没凉。
地窖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观音土的腥味和我的哭声。我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
直到外面没了动静,才敢推开地窖盖。院子里积了厚厚的雪,母亲躺在雪地里,
她的眼睛睁着,望着天,嘴角却带着笑。她的手里攥着半块观音土饼,饼子上沾着血。
我跪在母亲身边,把她的眼睛合上。她的睫毛上结了层薄冰,像霜花。我把她抱进柴房,
用稻草盖好,然后拿起墙角的柴刀,走出了院门。村口的老槐树下,金兵正在烧祠堂。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祠堂里的祖宗牌位噼啪作响,像在哭。我看见王贵被绑在柱子上,
他的衣服被撕开了,背上全是鞭痕。金兵的头领是个络腮胡,正拿着王贵家的家谱,
一页页撕着玩。“小崽子,你娘的肉挺嫩。”络腮胡看见我,咧开嘴笑,露出黄黑的牙,
“过来,给爷磕个头,爷就赏你块肉吃。”我没说话,握紧了手里的柴刀。
那刀是父亲留下的,刀刃上有个缺口,是当年砍石头崩的。“哟,还挺横。”络腮胡挥挥手,
两个金兵朝我扑过来。他们的盔甲上沾着血,大概是村里人的。我侧身躲过第一个金兵的刀,
柴刀劈在他的腿上。他惨叫着倒下,血喷在雪地上,冒出白气。第二个金兵的枪刺过来,
我低头让过,刀砍在他的手腕上,他的枪掉在地上,发出当啷的声响。络腮胡愣住了,
他大概没料到我敢还手。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扑到他面前,柴刀劈向他的脖子。
他急忙用刀格挡,两把刀撞在一起,震得我胳膊发麻。我想起父亲教我的招式,虚晃一刀,
转身用肩膀撞在他胸口。他踉跄着后退,我追上去,柴刀刺入他的肚子。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眼睛瞪得很大,像头牛。“你……”他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血。
我拔出柴刀,血溅在我的脸上,热乎乎的。王贵看着我,眼睛里全是惊恐。“岳二郎,
你杀人了!”我没理他,走到祠堂前,用柴刀砍断绑着王贵的绳子。“你去相州府报官,
我去沥泉洞取枪。”王贵点点头,转身要跑,又停下来。“岳二郎,你小心点。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沥泉洞有妖怪。”我没回头,提着柴刀往沥泉洞走。雪下得很大,
把我的脚印很快就盖住了。路上遇见几只饿狼,它们的眼睛在雪地里发着绿光。
我把络腮胡的尸体拖到路边,狼们扑上去撕咬,发出满足的低吼。我趁机往前走,
手里的柴刀握得很紧。沥泉洞在白佛山的半山腰,洞口被藤蔓遮住了。拨开藤蔓,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带着水腥味。洞里很暗,只能看见洞壁上的水珠在反光。
往里走了约莫十几步,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有条河。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微光,
我看见洞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杆枪。枪杆上的蛇鳞纹在暗处发亮,像有条活蛇盘在上面。
我刚伸出手,就看见石台下游过来一条巨蟒,它的眼睛像两盏灯笼,鳞片在水里闪闪发光。
我吓得后退了一步,握紧了柴刀。巨蟒却没攻击我,只是用头蹭了蹭枪杆,然后游到我面前,
用信子舔我的手背。凉丝丝的,像娘纳鞋底时用的浆糊。“你是在等我吗?”我轻声问,
不知道是在问巨蟒,还是在问那杆枪。巨蟒没回答,只是游回石台,盘成一圈,
把枪围在中间。我走过去,握住枪杆。枪杆入手温热,像是有血在里面流。
枪尖锋利得能映出我的影子,上面刻着两个字:沥泉。走出沥泉洞时,雪停了。
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亮了白佛山的路。我扛着沥泉枪往回走,枪杆压在肩上,很沉,
却让我觉得踏实。路过村口时,看见金兵的尸体被狼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骨头。
祠堂还在烧,火光映红了我的脸。我对着祠堂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往相州府走去。
母亲的话在我耳边响:“你爹的枪还在沥泉洞,你得去取回来。那枪认主,你拿着它,
就能活下去,就能报仇!”三、牛头山的龙建炎三年的春天,我在牛头山救了康王。
那时候康王还不是皇帝,只是个被金兵追杀的落难王子。他的护卫队被金兵打散了,
只剩下他和几个贴身侍卫。我是在山涧边遇见他们的,康王穿着一身破烂的锦袍,
鞋子跑丢了一只,脚底板磨出了血泡。“壮士,救救我!”他看见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打量着他,他的脸很白,没见过什么风霜。“你是谁?”“我是大宋的康王!”他急忙说,
“我爹是徽宗皇帝,我哥是钦宗皇帝!”我心里咯噔一下,徽宗和钦宗,
不是被金兵掳走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是逃出来的!”康王的眼睛里有泪光,
“金兵攻破开封,把我爹和我哥都抓走了,还抢走了宫里的财宝,侮辱了宫里的娘娘。
我是趁着乱才逃出来的,想去江南召集兵马,报仇雪恨!”他的话像把火,
点燃了我心里的仇恨。我想起母亲的死,想起汤阴的惨状。“我救你。”我说,
“但你得答应我,将来要是当了皇帝,一定要打回北方,救回二圣,报仇雪恨!
”康王急忙点头,他的头点得像拨浪鼓。“我答应你!我要是当了皇帝,就封你为大将军,
让你统领天下兵马!咱们一起打回开封,把金兵赶出去!”我把康王藏在山洞里,
然后去找吃的。山涧里有鱼,我用沥泉枪叉了几条,烤着吃。康王吃得很香,
鱼刺卡在喉咙里,咳嗽了半天。我给他拍背,他的背很瘦弱,像根芦苇。“壮士,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我。“岳飞。”我说,“字鹏举。
”“岳飞……”康王念叨着我的名字,“好名字!像只大鹏鸟,能飞很高很远。
”天黑的时候,金兵搜山来了。他们的火把在山里晃来晃去,像无数只鬼火。
我让康王躲在山洞最里面,用石头挡住洞口。自己提着沥泉枪,躲在山洞旁边的树丛里。
金兵越来越近,他们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听得很清楚。“仔细搜!别让康王跑了!
”一个粗嗓门的金兵喊着,“抓住康王,金兀术大人有重赏!”我握紧了沥泉枪,
手心全是汗。等金兵走到山洞前,我猛地跳出来,枪尖直指那个粗嗓门的金兵。他吓了一跳,
举起刀格挡,枪尖却穿透了他的喉咙。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像头牛。其他金兵反应过来,
纷纷朝我扑来。我舞动沥泉枪,枪尖在火把的光线下闪着寒光。一个金兵的刀劈过来,
我侧身让过,枪杆横扫,磕在他膝盖上的脆响,像砸断了根老玉米。又一个金兵的枪刺过来,
我用枪杆缠住他的枪,猛地一拉,他的枪脱手而出,我顺势一枪,刺穿了他的胸膛。
金兵越来越多,我渐渐有些吃力。身上已经添了好几处伤口,血顺着衣服往下流,滴在地上,
和泥土混在一起。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突然听见山洞里传来康王的喊声:“岳飞!
我在这里!”我心里一惊,回头看见康王从山洞里跑出来,手里拿着块石头,
朝一个金兵的脑袋砸去。金兵被砸得晕头转向,我趁机一枪刺穿了他的肚子。
“你出来干什么?”我吼道,心里又气又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拼命!
”康王的脸涨得通红,“我们是兄弟,要同生共死!”他的话像团火,烧得我心里暖暖的。
我提起精神,舞动沥泉枪,枪尖上的红缨在火光里翻飞,像只浴血的凤凰。
金兵大概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组合,竟往后退了退。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号角声。
是宋军的援军到了!金兵们听见号角声,像受惊的兔子,转身就跑。我想追,
却被康王拉住了。“别追了,岳飞。”他喘着气说,“我们安全了。”我看着他,
他的脸上沾着泥和血,却笑得很灿烂。月光照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了层金边。那一刻,
我觉得他真像个皇帝。“岳飞,”康王拍着我的肩膀,他的手劲很大,“你救了我的命,
我不会忘。将来我要是当了皇帝,就封你为大将军,让你统领天下兵马!咱们一起打回北方,
救回二圣,报仇雪恨!”他的话和在山涧边说的一样,可我却觉得更可信了。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沥泉枪,枪尖上的血珠滴在地上,像朵开得极艳的梅。“臣,岳飞,
参见殿下。”我单膝跪地,把枪放在地上。康王急忙扶起我,他的眼睛里有泪光。“岳飞,
我们是兄弟,不用行此大礼。”那天晚上,我和康王睡在山洞里。他给我讲开封的繁华,
讲宫里的趣事,讲他的梦想。我给我讲汤阴的麦场,讲母亲的教诲,讲我的仇恨。
我们聊了很久,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梦里,我看见母亲站在汤阴的麦场上,对着我笑。
她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金黄麦浪。四、黄天荡的鼓声建炎四年的春天,
我跟着韩世忠将军驻守黄天荡。黄天荡是条很宽的河,河面像面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
金兵的船队就停在河对岸,密密麻麻的,像群黑压压的蚂蚁。金兀术的帅船最大,
桅杆上挂着面黑旗,旗上绣着只张牙舞爪的狼。“岳飞,你看这黄天荡,像不像个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