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露锋芒大周，天启十五年，春。京城南隅，百草堂的后院里，
我正用力搓着手里的衣物，手背冻得通红。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已经一个月了，
从最初的惊骇欲绝，到如今的麻木平静，我只用了三十天。
我本是21世纪三甲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外科医生，一场连轴转的24小时手术后，
在办公室里小憩了片刻，醒来时，就成了这个大周朝一个无名无姓、饿死在破庙里的孤女。
这具身体的原主给我留下的唯一遗产，就是一身破烂的衣服和空空如也的肚子。为了活下去，
我卖掉了身上唯一值钱的玉佩——后来才知道那玉佩价值连城，
却被我当了十两银子——然后在百草堂找了份洗衣劈柴的杂役活，勉强糊口。“清影，快，
前面出事了！”同为杂役的小丫头杏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张屠户家的独子不知怎么了，
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几位郎中都束手无策，说是……说是邪祟入体，没救了！
”我心里一动，丢下手中的活计，擦了擦手便往前堂走去。前堂里一片混乱。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冷汗涔涔，右手死死按住右下腹，
痛苦地呻吟着。张屠户夫妇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地求着百草堂的坐堂大夫刘郎中。
刘郎中捻着山羊胡，一脸凝重地摇头：“老夫行医三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凶险的腹痛。
其脉象沉而急，按之剧痛，此乃‘肠痈’之绝症，内里恐已化脓腐烂，非药石可医。二位，
还是准备后事吧。”“不！刘神医，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张屠户的婆娘哭得几乎晕厥。
我挤进人群，只看了一眼少年的症状——蜷曲体位，右下腹压痛、反跳痛明显，
典型的急性阑尾炎体征，而且看他痛苦的程度，很可能已经穿孔，引发了急性腹膜炎。
在现代，这只是个微创小手术，但在这里，却是足以致命的“绝症”。一个生命，
就在我眼前，即将因为一点小小的现代医学常识就能解决的问题而逝去。
我胸腔里那颗属于医生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我能救他。
”清冷的声音从我口中传出，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瞬间，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这个身形单薄、面容清秀的杂役丫头身上。
刘郎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吹胡子瞪眼道：“你？一个洗衣丫头，懂什么医术？
别在这儿胡说八道，扰乱视听！”“我是不懂你们的医术。”我目光平静而坚定，
直视着刘郎中，“但我知道，他不是邪祟入体，而是肚子里有一段肠子发炎、化脓了。
只要把那段坏掉的肠子割掉，他就能活。”“割掉？开膛破肚？！”刘郎中大惊失色，
指着我怒斥，“你这丫头是疯了不成！简直是妖言惑众！人一旦开了膛，岂有活路？来人，
把她给我赶出去！”“等等！”绝望中的张屠户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爬到我面前，磕头道：“姑娘，你……你真的能救我儿子？”我蹲下身，
看着这位朴实的父亲，认真地说：“我能。但我的方法，你们可能无法理解。
需要剖开他的肚子，过程会很凶险，我需要绝对的安静和你们无条件的信任。而且，
我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可若是不做，他撑不过今晚。”张屠户看着在地上呻吟的儿子，
又看看我——眼前这个眼神清澈、冷静得不像凡人的姑娘，他咬了咬牙，
猛地一拍大腿：“做！姑娘，我信你！只要能救我儿子的命，我这条命也给你！”“好。
”我站起身，环视四周，“我需要一间最干净的房间，大量的烈酒，最亮的烛火，
一把最锋利的剪刀和薄刃小刀，还有针线，以及几位胆大的帮手。
”刘郎中气得浑身发抖：“疯了，都疯了！张屠户，你会后悔的！这妖女会害死你儿子的！
”但张屠户已经打定了主意，在他的坚持下，后院一间干净的柴房被迅速清理出来。
我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用烈酒反复擦拭刀剪、针线和我的双手，
又让杏儿等人用烈酒浸湿的布巾蒙住口鼻。一切准备就绪，房门紧闭。门外，
刘郎中和看热闹的街坊邻居议论纷纷，都认定这是一场荒唐的闹剧。
“这姑娘怕不是想钱想疯了，连这种鬼话都敢说。”“开膛破肚，闻所未闻，
怕是华佗在世也不敢这么做吧？”而在门内，我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的病人。没有无影灯，
我让杏儿举着几根蜡烛凑近。没有麻醉剂，我只能让张屠户和两个壮汉死死按住少年，
然后用自己仅存的一点中医学识，取出几根从医馆顺来的银针，
刺入少年几个可以镇痛的穴位。“可能会很疼，忍一下。
”我对已经痛得有些神志不清的少年低语。随即，我深吸一口气，握着被烈酒消毒过的小刀，
稳稳地切下了第一刀。血，瞬间涌出。按着少年的壮汉吓得差点松手，杏儿也别过脸不敢看。
唯有我，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这双手，曾在窗明几净的顶级手术室里，
操作过上亿的精密仪器，也曾在地震灾区的帐篷里，用最简陋的设备挽救生命。环境变了，
但手中的技艺和心中的信念，从未改变。
切皮、分离肌肉、进入腹腔……每一步都精准而迅速。很快，
我就找到了那根已经肿胀化脓、部分穿孔的阑尾。周围的腹腔已经被脓液污染，
情况比我预想的更糟。我迅速切除阑尾，用浸了烈酒的棉布清理腹腔脓液，然后开始缝合。
没有可吸收线，只能用普通的丝线。一层肌肉，一层筋膜，一层皮肤，缝合得细密而整齐，
宛如一件艺术品。当最后一针落下，我直起腰，才发现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
整个过程耗时不到半个时辰。“好了。”我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把他抬到床上，
让他平躺。接下来几天是关键，不能让他乱动，伤口要保持洁净，食物只能喝些米汤。
”门开了。众人看到被抬出来的少年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
脸上痛苦的神色也大为缓解。而我，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姑娘，手持托盘，
上面放着一把血淋淋的小刀和一段……烂掉的肠子。“妖……妖术……”有人颤抖着说。
刘郎中更是面如土色，指着我却说不出话来。我没有理会他们，
只对张屠户说：“接下来七天，每天都要用烈酒清洗伤口，换上干净的布。如果他发烧，
就用冷水给他擦身。挺过去，他就活了。”接下来的三天，
整个南城区的街坊都在关注着张屠户家的动静。第一天，少年没死。第二天，少年醒了，
能喝下小半碗米汤。第三天，少年退烧了，甚至能开口说几句话。第七天，
当我再次来到张家，拆开纱布时，那道原本狰狞的伤口已经愈合得相当好，
只有一条淡淡的粉色痕迹。少年已经能在家人的搀扶下，下地走几步了。奇迹！
这简直是活神仙才能做到的奇迹！“神医！活菩萨啊！”张屠户夫妇当着所有街坊的面，
给我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苏神医”的名号，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有人说我是华佗转世，有人说我是仙女下凡。百草堂的门槛几乎被踏破，但人们要找的，
不再是刘郎中，而是我——那个曾在这里劈柴洗衣的杂役丫头。
而这场“开膛破肚”救人的奇闻，也如一阵风，吹进了那高不可攀的紫禁城。
一辆不起眼的乌木马车停在街角，车帘微微掀起一角，露出一双深邃而沉静的眼眸。
那人静静地看着被人群簇拥的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有点意思。
”他放下车帘，淡淡地对车夫说，“回府。”马车轮毂上，一个小小的“柒”字，
在阳光下若隐若现。2 宫墙深几许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屠户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将家里一处临街的院子送给了我。我略作修葺，
开了家小小的医馆，取名“清影阁”。我没打算坐堂问诊，只定下规矩：只接急症、重症，
尤其是被其他医馆断定为“不治之症”的病人。我的规矩古怪，但医术更神奇。
无论是被鱼骨卡喉的垂死老者，还是腹中生了“石胎”畸胎瘤的妇人，到我手里，
一把小小的手术刀总能化腐朽为神奇。“活菩萨”的名声越来越响，
甚至盖过了太医院的某些御医。这也招来了不少同行的嫉妒和非议，说我用的不是医术，
是“妖术”。但只要能治好病人，这些流言蜚语伤不到我分毫。这一日，
清影阁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声。一队禁军簇拥着一个内侍，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
为首的内侍面白无须，声音尖细：“谁是苏清影？”我正在给一个胳膊脱臼的孩子做复位，
闻言抬头，平静地答：“我就是。”内侍上下打量我一番，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随即扬起下巴，展开一卷明黄丝绸：“贵妃娘娘有旨，宣苏清影即刻入宫，不得有误！
”皇宫？贵妃？我心中一凛。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动静太大，终究惊动了王朝的权力中心。
福兮？祸兮？无从判断，但圣旨已下，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在禁军的“护送”下，
我坐上一顶小轿，一路摇摇晃晃地被抬进厚重的宫门。这是我第一次见紫禁城，红墙黄瓦，
雕梁画栋，威严得让人喘不过气。我被带到长春宫。宫内焚着名贵香料，奢华靡丽，
却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紧张气息。一群太医跪在殿外，个个面如死灰。殿内，
隐隐传来女子痛苦的呻吟和产婆焦急的呼喊。“怎么回事？”我问引路的宫女。
宫女吓得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地说：“贵妃娘娘……难产。折腾一天一夜了，
孩子还是出不来，太医们……都说没办法了……”我立刻明白。哪是宣我问诊，
分明是太医们束手无策，把我这民间“神医”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或是替罪羊。救活了，
是贵妃洪福齐天；救不活，我这“妖女”正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我被带到内殿，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床上躺着位容貌艳丽的女子，正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宁贵妃。
她香汗淋漓，发丝散乱，气若游丝，眼看就要不行了。太医院的院首张院使看到我，
神情复杂地迎上来：“苏姑娘，你……你可有办法？”我没回答，径直走到床边，
快速检查宁贵妃的情况。胎位不正，胎儿过大，产妇已力竭，宫口却迟迟未开全。
典型的梗阻性分娩。“胎心还在吗？”我问。一个老产婆颤抖着说：“时有时无，
越来越弱了。”“不能再等了。”我当机立断，“再拖下去，一尸两命。必须立刻行剖腹产。
”“剖……剖腹产？”张院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万万不可！冒犯贵妃凤体，
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况且，剖腹取子闻所未闻，此乃虎狼之术，绝不可行！
”“人都要死了，还管什么凤体不凤体？”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今天，要么眼睁睁看着贵妃和未出世的皇子殒命，要么，
就让我试一试！”就在这时，一个充满威严的男声从殿外传来：“让她试。”众人回头，
只见一个身穿龙袍、面容英武的年轻男子走进来。他是大周天子，天启帝。双眉紧锁，
眼中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眠。“皇上！”众太医和宫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天启帝没理会他们，走到我面前，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你，有多大把握？
”“在我的认知里，这种手术成功率九成以上。但这里条件有限，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五成。”我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答。“五成……”天启帝咀嚼着这个数字，
眼中闪过挣扎。他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爱妃，最终下定了决心，“好，朕就赌这五成！
朕把贵妃和皇子都交给你。若是成功，朕许你一世荣华；若是失败……”他顿了顿，
声音冷得像冰，“你，以及举荐你的所有人，都给他们陪葬！”冰冷的话语让宫殿温度骤降。
张院使等人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求情，却被皇帝一个眼神制止。我的心也沉了下去。
知道这不仅是一场手术，更是一场豪赌，赌注是无数人的性命。“我需要的东西，
和上次一样。另外，我需要一个绝对无菌的环境。”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很快，
长春宫一间偏殿被清空，墙壁、地面用烈酒反复擦拭，数十根牛油蜡烛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就在我准备开始时，殿外传来骚动。“皇兄，万万不可！此女来历不明，所用之术闻所未闻，
若有差池，皇家颜面何存？贵妃性命，岂能交于一介草民之手当儿戏？”我闻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锦袍的年轻男子快步走进来。他面如冠玉，气质温润，
眉宇间却带着与闲散气质不符的坚定。是那天在马车里的人。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天启帝脸色一沉：“老七，这里没你的事，退下。”来人是皇帝的亲弟弟，七王爷萧景行。
他素来与世无争，沉迷山水书画，从不干预朝政，今日却一反常态闯入长春宫。
萧景行没有退缩，向皇帝行礼后转向我，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怀疑和轻蔑，
只有探究和……信任。“你，就是那个在南城‘开膛破肚’救了张屠户儿子的苏清影？
”他问。“是。”“本王问你，你今日之举，是为了陛下的封赏，还是为了救人？
”萧景行的声音温和，却直指人心。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生命面前，
人人平等。在我眼中，没有贵妃，只有一个命悬一线的母亲。”“生命面前，
人人平等……”萧景行喃喃重复，眼中光芒大盛。他豁然转身，
对天启帝用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说：“皇兄，臣弟愿为苏姑娘作保。若手术失败，
臣弟愿与她同罪！”满堂皆惊！所有人都知道，七王爷是太后最疼爱的儿子，
是皇帝唯一的手足。他竟愿用自己的性命，为一个素不相识的民间女子作保？
天启帝也愣住了，深深看了弟弟一眼，又看了看我，眼神愈发复杂。
最终他挥了挥手：“开始吧。”有了七王爷的担保，这场手术的性质悄然改变。
我再次进入只有自己的世界。消毒、切开、分离、吸引……每一个动作都如教科书般标准。
宫女们吓得不敢出声，只有几个胆大的产婆在我指挥下，笨拙地递送器械。萧景行没有离开，
就站在偏殿门外静静守候。透过窗纸缝隙，他能看到我专注的侧影，在烛火映照下，
仿佛镀上圣洁的光辉。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从殿内传出！“生了！
生了！是个小皇子！”产婆惊喜的叫喊划破长夜。紧接着，
是我疲惫却清晰的声音：“母子平安。”成功了！天启帝一个箭步冲进来，
看到襁褓中啼哭的婴儿和呼吸平稳的宁贵妃时，这位九五之尊竟热泪盈眶。
他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苏清影！你乃我大周的活菩萨！朕要重重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