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又冒黑烟了。我腿肚子开始转筋。果然，不到半盏茶功夫，沈清砚端着一盘焦炭状物体，
出现在我洞府门口。他雪白衣袖沾着可疑的灰渍，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上，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晚晚，”他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语气却温和，
“新研制的炙烤灵雉，尝尝。”那盘“灵雉”，黑得发亮，硬得能砸穿青石板。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沈清砚，我们云渺宗高高在上的清砚仙尊，实力深不可测，
容颜倾绝三界。唯一的毛病，就是酷爱下厨。偏偏他做出来的东西，
能让辟谷千年的老修士连夜爬起来吐。“仙尊……”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弟子……弟子刚用过膳，实在……”他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你昨日说胃胀，
前日说牙疼，”他目光平静地看着我，“今日，理由？”我冷汗下来了。他是我师尊。
更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年我灵根受损，被家族抛弃，奄奄一息倒在荒野，
是他把我捡回云渺宗。他亲自为我疏通经脉，耗损自身灵力替我温养根基。这份恩情，
山高海深。所以，
当他第一次端着一碗绿油油、冒着诡异泡泡的“碧玉灵羹”让我试毒……不，试菜时，
我捏着鼻子灌了下去。结果，我在床上躺了三天。胆汁都吐空了。从那以后，
这就成了我的日常酷刑。拒绝？看着他清冷眸子里那点难得的、近乎笨拙的期待，
我说不出口。算了，死就死吧！我视死如归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最小的“焦炭”。闭眼。
塞进嘴里。一股难以形容的焦糊味、混合着生肉的血腥气、还有某种齁死人的甜味，
瞬间在口腔里炸开！我的脸，绿了。喉咙不受控制地痉挛。“如何？”他问，
声音里竟透着一丝紧张。我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硬生生把那块东西咽了下去，
挤出一个扭曲的笑：“有……有进步！仙尊！这次……这次至少没把锅炸穿！”这倒是实话。
上次他尝试“爆炒离火兽肉”，直接把后山小厨房的屋顶掀飞了，炸出一个三丈宽的大坑。
沈清砚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嗯，”他颔首，
把那盘“炙烤灵雉”又往前推了推，“那便多吃些。”我看着那满满一盘“焦炭”，
眼前一黑。为了活命，我开始斗智斗勇。趁沈清砚被掌门叫去商议要事，
我端着那盘纹丝未动的“炙烤灵雉”，溜到后山最偏僻的寒潭边。寒潭深不见底，丢下去，
神不知鬼不觉。我左右张望。没人。很好。我端起盘子，手腕一翻——“苏晚。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哐当！”盘子连同里面的“焦炭”，
全掉进了寒潭里，咕咚一声，沉得无影无踪。我僵硬地转过身。
沈清砚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白衣胜雪，纤尘不染。
他静静地看着寒潭水面荡开的最后一圈涟漪，又抬起眼，看向我。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我的惊慌失措。没有怒火。没有质问。
只有一种……深沉的，让人心头发紧的沉寂。比雷霆震怒更让我害怕。
“仙尊……我……”我舌头打结，脑子一片空白。他沉默地看了我几息。然后，什么也没说。
转身。踏着虚空，一步便消失在云雾深处。那背影，孤峭得像是万年不化的玄冰。完了。
我腿一软，跌坐在冰冷的潭边石头上。沈清砚不理我了。是真的不理。
他依旧每日去那个顽强屹立虽然半塌的小厨房“钻研”新菜式。黑烟依旧定时冒起。
爆炸声偶尔传来。但，那些“杰作”，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洞府门口。
他不再单独指点我剑法。宗门大课，他高坐云台之上，目光扫过所有弟子，唯独略过我。
我去清心殿请教修炼难题，值守的童子客气地拦住我：“苏师姐，仙尊吩咐，近日闭关，
不见任何人。”任何人？我分明看到林月师妹刚抱着一堆玉简出来！林月，掌门之女，
天赋好，人漂亮，对沈清砚那点心思，全宗门都知道。她经过我身边时，下巴微扬，
带着一丝胜利者的轻笑。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我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那小小的洞府。
洞府里冷冷清清。桌上，还放着他上次送来的、被我偷偷倒掉一半的“凝露糕”。现在想想，
那齁甜到发苦的滋味，竟也有点怀念。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他那样的人，肯为我下厨，
哪怕做得再难吃，也是天大的情分。我居然……嫌弃到偷偷倒掉。还被抓个正着。
他一定很失望吧？一股巨大的愧疚和恐慌攫住了我。不行。得做点什么。
我决定“负荆请罪”。目标：让仙尊消气，重新理我。方法：主动要求试菜！我鼓足勇气，
再次踏足后山那片“危险区域”。小厨房的屋顶补好了，但墙壁还留着烟熏火燎的痕迹。
沈清砚正站在灶台前，背对着门口。案板上，躺着一只死不瞑目的、羽毛绚丽的灵禽。
他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剑？没错，就是他那柄名震修仙界的本命灵剑“霜华”！
此刻，“霜华”正被他用来……切菜！剑光霍霍，案板发出痛苦的呻吟。
那只可怜的灵禽瞬间被分解成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的块状物。手法之狂野，令人叹为观止。
我头皮发麻，硬着头皮开口：“仙……仙尊！”他动作一顿。没有回头。
“弟子……弟子来请罪！”我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发颤，“弟子不该糟蹋仙尊的心意！
弟子知错了！求仙尊再给弟子一次机会！”我闭着眼，一口气喊完。空气死寂。
只有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过了许久。久到我膝盖都跪麻了。他终于缓缓转过身。
手里还提着那把沾着血和羽毛的“霜华”。他垂眸看着我，眼神深邃难辨。“你想试菜？
”声音听不出喜怒。“是！弟子愿意！”我忙不迭点头，生怕他反悔，“弟子以后一定吃完！
绝不浪费！”他沉默片刻。目光扫过那只惨遭分尸的灵禽。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霜华”。
最后，落回我视死如归的脸上。“好。”他淡淡吐出一个字。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只见他抬手，指尖一点灵光弹出。“嘭！”灶膛里的火猛地窜起三尺高！
金红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那只大铁锅。沈清砚面不改色，拿起旁边一个玉罐，看也不看，
将里面粘稠的、散发着刺鼻酸味的黑色液体，一股脑倒了进去。
锅里顿时发出“滋啦——”的恐怖声响！浓烈呛人的黑烟滚滚而起！他动作流畅且恐怖，
又抓起一把不知名的、颜色艳丽的蘑菇，丢了进去。锅里的东西开始剧烈翻腾，
冒出五颜六色的泡泡。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焦糊、酸腐、腥臊的怪味，
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我的眼泪，被这生化武器般的味道，直接呛了出来。胃里翻江倒海。
“仙……仙尊……”我声音都变了调，“这……这是何物？”“赤炎金雀烩七彩云芝。
”他语气平静无波，甚至还用“霜华”剑搅了搅锅里那团粘稠的、色彩斑斓的不明物体。
“快好了。”我看着锅里那咕嘟冒泡、颜色诡异、气味堪比剧毒的“烩菜”。
再看看沈清砚那张清绝出尘、专注认真的侧脸。一股悲壮感油然而生。今天，
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为了求得原谅，我拼了！
当那碗热气腾腾且散发着致命气息的“赤炎金雀烩七彩云芝”摆在我面前时，
我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碗里的东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
夹杂着金雀肉诡异的红，还有云芝破碎后渗出的紫黑汁液。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差点被熏晕过去。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手抖得厉害。
沈清砚就坐在我对面，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平静之下，
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我闭上眼，心一横。把勺子塞进嘴里。轰——！
难以想象的恐怖味道在口腔里炸开！像是一百只臭袜子混合着腐烂的果子，在烈火上炙烤，
又浇上了一整罐陈年老醋！我的味蕾在尖叫！在哀嚎！“呕——！”生理反应完全无法控制！
我猛地捂住嘴，冲向门外，对着墙角的花丛，吐得天昏地暗。胆汁都吐出来了。
眼前阵阵发黑。等我虚脱地扶着墙，喘着粗气回过头时。沈清砚依旧坐在石桌旁。
他面前那碗可怕的“烩菜”，一口未动。他看着我狼狈不堪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我清晰地看到，他搁在石桌上的手，指节微微蜷缩了一下。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
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碎裂了。像是一捧晶莹的雪，无声地化开，带着一丝……落寞？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比刚才那碗毒药带来的痛苦，
更甚百倍。“仙尊……”我哑着嗓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对不起……我……我真的……”我再也说不下去。不是因为难吃。
是因为我看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受伤。那个高高在上、清冷孤绝的仙尊，因为我，
露出了近乎脆弱的神情。沈清砚沉默地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递过来一方雪白的、带着淡淡冷梅香气的帕子。“擦擦。”声音依旧清冷，
却少了平日的疏离。他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罢了。
”“是吾之过。”“强人所难。”他转身，走向那片依旧冒着缕缕黑烟的小厨房。背影孤寂。
“以后，不必勉强了。”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砸在我心上。我知道，
他是真的不会再让我试菜了。这本该是我梦寐以求的结果。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
空落落的？沈清砚说到做到。厨房的黑烟依旧。爆炸声偶尔。但他再也没有找过我。甚至，
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我。宗门里开始有风言风语。“听说了吗？苏晚把仙尊彻底惹恼了！
”“活该！仙尊亲自下厨是多大的荣耀，她居然敢嫌弃？”“就是！不识抬举！
我看她以后还怎么在仙尊面前得脸！”“林月师姐最近可是常往清心殿跑呢……”“嘘！
小声点！”那些议论像细小的针，扎得我坐立难安。林月看我的眼神，也越发得意。
我去清心殿送份例灵药，被童子挡在门外。去演武场练剑，远远看到他指导林月剑法，
姿态虽疏离，却不再拒绝她的靠近。林月笑得明媚张扬，眼风扫过我时，
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我默默退到角落。心里又酸又涩。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恩情未报，
反而把人得罪死了。我得想办法弥补。硬吃是行不通了，那是自寻死路。
或许……可以曲线救国？我盯上了那个饱经摧残的小厨房。
沈清砚每日辰时早上七点准时去清心殿处理宗门事务。午时十一点左右，
他会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小厨房，开始他的“恐怖”创作。我有大约一个时辰的空档。这天，
等他离开后，我偷偷溜了进去。一进门，我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锅碗瓢盆散落一地，
大部分都带着焦黑或变形的痕迹。墙壁、地面、灶台……目之所及，全是烟熏火燎的污渍。
赤炎果、扭曲蠕动的藤蔓根须……还有几块黑乎乎、疑似是上次“炙烤灵雉”残留物的东西。
这哪里是厨房？分明是凶案现场！我撸起袖子，开始大扫除。清洗。擦拭。归类。
把还能用的锅碗瓢盆摆放整齐。把那些一看就不能吃的“食材”偷偷处理掉。
忙活了一个时辰，累得腰酸背痛，总算让厨房恢复了几分“人样”。看着整洁许多的灶台，
我松了口气。希望有点用吧。第二天，我故技重施。结果一进门，差点被绊倒。
地上赫然躺着一把崩了口的玄铁菜刀！旁边还有半截被削断的千年紫檀木砧板！灶台上，
一个崭新的玉锅一看就价值不菲底部，
被烧穿了一个拳头大的洞……我：“……”仙尊大人，您这破坏力……叹为观止。
我认命地继续收拾残局。第三天。第四天。……我成了小厨房的“田螺姑娘”。
每天趁他不在，偷偷打扫战场，处理“危险品”，补充一些基础食材。
他从未提起厨房的变化。但也没阻止我。这让我稍稍安心。这天，我刚把新买的砧板放好，
准备离开。目光扫过角落的储物架，顿住了。架子上，多了几个小巧的玉瓶。
瓶身上贴着极小的标签，字迹清隽有力：灵雉去腥粉失败，
过烈云芝增鲜露失败，过酸冰火调和液失败，
失控旁边还散落着几张揉皱的纸笺，上面画着一些……勉强能看出是食材处理步骤的简图。
旁边密密麻麻的小字标注：“赤炎果，火灵力过旺，
需以寒潭水浸泡半刻……注：浸泡后自爆，失败”“金雀羽翎，
剔除……注：过于坚韧，霜华剑亦难断”“凝露花汁液三滴……注：过量则发苦，
极苦”我捏着那几张皱巴巴的纸笺，指尖微微发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原来……他并不是随意乱做。他真的有在认真研究。笨拙地、一次次地尝试、调整、记录。
只是结果……嗯，惨不忍睹。
看着那些“失败”、“失控”、“过烈”、“过酸”、“极苦”的标注，想象着他皱着眉，
对着爆炸的锅灶或者难以下咽的成品，一脸困惑又执拗的样子……我的心，像是被温水泡过，
又软又涩。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那个清冷孤高的仙尊，背地里，
竟然也有这样……近乎孩子气的笨拙和固执。为了做出能入口的东西？为了……给我吃？
这个念头，让我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脸上有些发烫。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得帮他！
至少，让他少炸几次厨房，少浪费点天材地宝！我决定“投其所好”。
我跑遍了云渺宗附近的坊市，搜罗了所有我能找到的、最基础最详尽的凡间食谱。
家常小炒》、《汤羹百味》、《面点入门》……甚至还有一本图文并茂的《厨具使用大全》。
我把这些凡俗的书籍，小心地放在小厨房最显眼的案台上。想了想，
又把我自己珍藏的、仅剩的一小罐上品灵蜜放在旁边。附上一张字条：“仙尊，
弟子见您钻研厨艺辛苦，偶得几本凡间食谱，或可借鉴一二。灵蜜少许，权当弟子孝敬。
”字迹工整，态度恭敬。做完这一切，我飞快溜走，躲在远处的树丛里，紧张地观察。午时。
沈清砚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小厨房门口。他推开门。脚步顿住了。
他看到了案台上那摞崭新的、与这灵气盎然的厨房格格不入的凡间书籍。他站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要把那些书一把火烧了。终于，他伸出手。修长如玉的手指，
轻轻拂过最上面那本《面点入门》的封面。然后，他拿起了一本。翻开。垂眸。看了起来。
阳光透过半塌的窗棂，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专注而沉静。那一刻，他周身清冷孤绝的气息，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像万年冰川，
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透进一缕微暖的光。我躲在树后，捂住砰砰乱跳的心口，
悄悄松了口气。有门儿！接下来的日子，小厨房的画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爆炸声少了。
黑烟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嘭！”面团砸在案板上的声音“哗啦！
”水瓢打翻的声音“滋——”油锅过热的声音以及，
沈清砚偶尔传出的、极低的自语：“……醒发？何为醒发？
”“……火候……中火……是何火？”“……盐少许……少许，是几何？”我躲在远处，
听得又是好笑，又是心酸。高高在上的仙尊，
对着凡人的“少许”、“适量”、“片刻”这样的描述，露出了明显的困惑。这天，
我又去“打扫战场”。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奇异的、混合着焦糊和生面粉的味道。
案板上，散落着几个奇形怪状的面团。有的像石头，硬邦邦。有的瘫软如泥。其中一个，
勉强能看出是包子的形状，但褶子捏得歪歪扭扭，皮厚得像城墙。旁边，还放着一个蒸笼。
我好奇地掀开盖子。里面躺着几个……嗯，姑且称之为“包子”的东西。颜色灰扑扑的，
表皮坑洼不平，有几个甚至“开口笑”了，
露出里面同样灰扑扑、干巴巴的馅料疑似某种灵蔬碎末。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一个。
入手微温。掰开。一股生面粉和焦糊味扑鼻而来。馅料干涩，面皮粘牙。味道……一言难尽。
但！没有奇怪的酸腐味！没有诡异的腥臊气！没有炸裂般的灵力冲突！
它只是……单纯的难吃！硬邦邦、干巴巴、没味道的难吃！这简直是质的飞跃！
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我三口两口，把这个堪称“里程碑”的、仅仅只是难吃的包子，
塞进了嘴里。嚼着那粘牙的面团，心里却莫名地甜。仙尊他……真的有在努力！我干劲十足，
把厨房收拾得更整洁，补充了更多普通面粉和基础调料。想了想，又提笔写了一张字条，
压在案板下：“仙尊，弟子斗胆进言：醒发，乃将揉好之面团置于温暖处静置，
待其膨胀松软。火候，可先以文火试之。盐少许，约莫指尖捻起一小撮。弟子愚见，
仅供仙尊参详。”字迹依旧工整，语气小心翼翼。隔天午时。我躲在老地方。
看到沈清砚走进厨房。他很快发现了那张字条。他拿起字条，看了很久。然后，
他走到灶台边，挽起那雪白得不染尘埃的衣袖这个动作让我眼皮一跳，舀水，和面。
他竟真的，学着凡人的样子，用手指捻起一小撮盐，撒进面粉里。动作生涩，却无比认真。
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汗水顺着他线条完美的下颌滑落，滴在案板上。那一瞬间，
我忘记了他是高高在上的仙尊。只觉得，那个挽着袖子、笨拙地和面的男人，
身上有种奇异的烟火气。真实得让人心动。心口，又不受控制地悸动起来。日子一天天过去。
小厨房的“作品”，开始稳定在“单纯难吃”的水平线上。偶尔，
能出现一两个“勉强能入口”的奇迹。比如一碗只是有点糊味的白粥。
或者一个只是有点夹生的馒头。每次发现这样的“珍品”，我都会偷偷开心好久，
然后装作不经意地“打扫”掉。沈清砚似乎也默认了我这种“田螺姑娘”的行为。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默契。他不点破。我不邀功。只是偶尔，在清晨打扫时，
我会在案台上发现一两样东西。有时是一颗灵气四溢、有助于修炼的珍贵灵果。
有时是一瓶温养经脉的上品丹药。甚至有一次，是一支素雅别致的白玉簪。没有留名。
但我知道是谁。握着那支触手温润的簪子，我的脸，悄悄红了。
心里像是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宗门里的风言风语不知何时平息了。
林月依旧往清心殿跑，但沈清砚对她的态度，似乎并没有更亲近。
这让我心里那点隐秘的欢喜，悄悄滋长。直到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溜进小厨房。刚推开门。
一股浓郁诱人的甜香，扑面而来！不是那种齁死人的甜！是清雅的、带着淡淡花香的甜！
我惊呆了。灶台上，放着一个洁白的玉碟。碟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几个……点心？
那点心小巧玲珑，形似含苞待放的梅花，半透明的外皮，隐约透出里面淡粉色的馅料，
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香气。旁边，放着一张字条。字迹依旧是那熟悉的清隽有力，
却比平时潦草了几分，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试做梅花糕，或可入口。
若……若难以下咽，弃之即可。”落款处，只有一个极小的“砚”字。我的心，猛地一跳。
一股热流瞬间冲上脸颊。他……他特意留给我？还留了字条？还署了名？
这……这意义完全不同了！我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入手微凉，软糯适中。
轻轻咬下一小口。清甜！带着梅花特有的冷冽芬芳！馅料细腻绵软，入口即化！
一丝恰到好处的甜意在舌尖蔓延开来，完全不腻！好吃！真的好吃！
虽然比不上坊市里那些大厨的手艺，但这绝对是沈清砚厨师生涯的巅峰之作！
巨大的惊喜和感动，瞬间淹没了我。我捧着那块小小的梅花糕，舍不得吃完。
心里像是被塞满了甜甜的蜜，又软得一塌糊涂。他成功了！
他真的做出能吃的、好吃的东西了！是为了……我吗？这个念头，让我的脸更烫了。
我小心地把剩下的梅花糕收好。然后，提笔，在那张字条的空白处，
用力写下两个字：“好吃！！！”后面加了两个大大的感叹号。想了想，又红着脸，
画了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笑脸。做完这一切，我飞快地跑了出去，心在胸腔里狂跳。
那天之后，小厨房的案台上，隔三差五就会出现新的“作品”。
有时是一碟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虽然有几个破了皮。
有时是一碗撒着翠绿葱花的清汤面虽然面条粗细不均。
有时是几块烤得金黄的酥饼虽然边缘有点焦。味道或许不算顶尖，但都干干净净，
清清爽爽。能吃。而且，不难吃。每次，旁边都附着一张字条。“新得河虾，试做虾饺。
皮薄易破，见谅。”“清汤面，火候难控，或软或硬，勉强入口。”“酥饼，灵麦粉所制，
略焦，勿弃。”落款处，永远是一个小小的“砚”字。而我，每次都会在字条上，
认真地写下我的“试吃报告”。“虾仁鲜甜！好吃！皮破了也没关系！”“汤很鲜！
面条筋道！仙尊火候掌握得越来越好了！”“酥饼香脆！焦一点更香！最喜欢这个！
”画笑脸成了固定节目。我们的交流，就在这一碟碟点心，一张张字条间，无声地进行着。
一种隐秘的、甜丝丝的暖流，在我们之间悄然流淌。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宗门一年一度的“万灵谷”试炼开启。万灵谷是宗门禁地之一，灵气浓郁但也危机四伏，
是弟子们磨砺实战的好地方。我虽灵根受损后根基薄弱，
但经过沈清砚这些年不计成本的温养，修为也堪堪到了筑基中期，有资格参加。入谷第三日。
我与几位同门组队，追踪一株罕见的“七星伴月草”。此草是炼制高阶疗伤丹药的主药，
价值不菲。我们运气不错，在一处隐蔽的寒潭边发现了它。然而，守护灵草的，
是一头即将突破金丹期的寒冰巨蜥！一场恶战爆发。巨蜥皮糙肉厚，冰系术法威力惊人。
我们几人配合，勉强将其压制。眼看就要得手。异变陡生！
林月不知何时也带着人摸到了附近。她看到即将到手的七星伴月草，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