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圈很臭。但这个味道让我安心。至少是真的。
比陆家别墅里那些香水混着虚伪的味道真实得多。我蹲在泥地上,
看着那头刚下完崽的老母猪哼哼唧唧地喂奶。十二只粉嫩的小猪挤在一起,拱来拱去,
力气大得很。它们的生命力是热的,烫的,能把手心都焐暖。不像陆家,冷冰冰的,
像座华丽的冰窖。连暖气都透着股疏离。“明薇!明薇丫头!快!
你三叔公家的老母猪难产了!急得直转圈!快去瞅瞅!”村东头赵大娘的破锣嗓子,
隔着半个山坡都能震得树叶抖三抖。“来了!”我扯着嗓子应了一声,
麻利地拎起放在猪圈矮墙上的旧帆布包,里面塞满了针筒、消毒水、软管,
还有几包磨好的草药粉。帆布包脏兮兮的,边角都磨出了毛边,
跟我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很配。谁能想到呢?半年前,我,陆明薇,
还穿着巴黎高定,踩着水晶鞋,在陆家金碧辉煌的客厅里,像个真正的公主一样,
接受着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艳羡目光。直到那份亲子鉴定报告,像颗炸弹一样,
在陆家老爷子的寿宴上炸开。“陆明薇,并非陆氏夫妇亲生血脉。”“真千金另有其人,
名为苏倩,已寻回。”所有的光,瞬间熄灭。那些艳羡,
变成了赤裸裸的、带着幸灾乐祸的怜悯和嘲讽。陆家养了我二十年,锦衣玉食,精心雕琢,
把我打造成最完美的豪门千金样板。他们说,养恩大于生恩。他们说,我还是陆家的女儿。
可当真正的血脉归来,那个叫苏倩的女孩,怯生生地站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
像只受惊的小鹿时,我就明白了。我占了她二十年的位置。陆家父母看她的眼神,
是失而复得的珍宝。看我,只剩下复杂和尴尬。苏倩,才是那个该穿高定、踩水晶鞋的人。
而我,陆明薇,成了鸠占鹊巢的笑话。离开,是我给自己最后的体面。走的时候,陆夫人,
不,是养母,塞给我一张卡,眼圈有点红。“明薇,拿着,在外面别委屈自己。
”我推了回去。推开了那张轻飘飘的卡片,也推开了陆家施舍的最后一点温情。“不用了,
妈。”我最后一次叫她妈,声音很平静,“我回我自己家。”我的家,在几百公里外,
一个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小山村。那里有我的亲生父母,
一对老实巴交、因为女儿被抱错而痛苦自责了二十年的农民。我亲生父亲叫赵铁柱,
母亲叫王秀芬。我原本的名字,叫赵招娣。回到这个真正的家,没有狗血的排斥。
只有两张被生活压弯了腰、布满风霜的脸,和两双盛满了无措与卑微的眼睛。“招…招娣?
”父亲搓着布满老茧的手,不敢看我身上那件与这破败土屋格格不入的昂贵羊绒大衣。
“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母亲抹着眼泪,想拉我的手,又怕弄脏了我。
我脱下那件碍眼的大衣,随手扔在落了灰的条凳上。换上母亲递过来的旧花布棉袄。很硬,
有点扎皮肤,但很暖和。“爸,妈。”我叫出口,有点生涩,但很用力,“我叫赵明薇。
以后,咱家养猪吧。”是的,养猪。陆家把我培养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插花品酒信手拈来,
唯独没教过我怎么在泥土里刨食。但我得活下去。还得活出个样子来。赵家穷,
除了两间漏风的土坯房,就后院那个塌了半边的破猪圈。里面养着一头瘦骨嶙峋的老母猪,
是家里最值钱的财产。我观察了几天。村里的猪,都是潦草养着,喂点泔水、麸皮,
生病了要么硬扛,要么随便弄点土方子。猪长得慢,肉柴,卖不上价。这不行。
我的帆布包里,除了那些基础的兽医工具,还有一个屏幕摔裂了但还能用的旧手机。
里面存着我离开陆家前,
偷偷下载的、海量的畜牧养殖技术资料、疾病防控指南、饲料科学配比论文。
陆家培养我看得懂英文、法文文献的习惯,在这里派上了用场。我蹲在猪圈里,
对着那头瘦母猪,一蹲就是半天。看它吃食,看它排泄,看它喘气。爸妈一开始吓坏了,
以为我受不了打击魔怔了。“明薇啊,这猪圈脏,臭,你快出来!”母亲急得直跺脚。
“没事,妈。”我头也不抬,用根小木棍小心地拨弄着母猪的粪便,观察颜色和形状。
“我看看它是不是有虫。”父亲蹲在猪圈矮墙外,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担忧:“丫头,你…你真要干这个?要不,
爸托人给你在镇上找个轻省点的活计?”“爸,就干这个。”我语气坚决,“猪养好了,
能挣钱。比打工强。”我拿出手机,点开一篇关于地方黑猪品种保护与提纯复壮的论文,
指着上面几张黑猪的照片给父亲看:“爸,你看这种猪,咱这山里以前是不是也有?黑毛,
塌耳朵,短嘴,肚子有点大?”父亲眯着眼,凑近了看,烟杆都忘了抽:“咦?
这不是咱山里早先的土猪吗?肉香!特别香!就是长得忒慢,一年也出不了多少肉,
后来都养大白猪了,快!谁还养这个啊,不划算。”我的眼睛亮了。土猪!地方品种!
肉质风味独特!在现代人追求口感和健康的潮流下,这就是金矿!“爸,咱就养这个!找!
找找看山里还有没有纯种的!”找猪的过程,比我想象的难。山里交通闭塞,消息也闭塞。
我和父亲翻了好几座山头,走了七八个几乎与世隔绝的自然村,
才在一个快九十岁的五保户老奶奶家的猪圈里,看到了两头纯种的黑土猪。一公一母,
骨架不大,但很精神,油亮的黑毛,标志性的塌耳朵。老奶奶耳朵背了,说话得靠吼。“啥?
买我的猪?”她浑浊的眼睛看看我,又看看我父亲,摆摆手,“不卖不卖!
就剩这两头老伙计陪我啦!卖了它们,我连个说话的都没喽!”父亲有些泄气,拉着我想走。
我蹲在老奶奶身边,凑近她耳朵大声说:“奶奶!我们不白要!我们给您钱!很多钱!
够您吃好喝好!而且,我们把猪买回去,是为了多生小猪,让这个好品种别绝了种!
以后生了小猪,再给您送一头小母猪回来,好不好?”老奶奶愣住了,看着我,
又看看那两头蹭着她裤腿的黑猪,布满皱纹的脸上,表情复杂。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慢吞吞地问:“丫头,你说真的?真给我送小猪回来?”“真的!”我用力点头,
眼神坦荡,“我发誓!不光给您送小猪,以后您想吃肉了,随时来我家割!管够!
”老奶奶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笑了:“成!丫头,我信你!这猪,归你了!
钱…你看着给点就行,够我老婆子买几斤盐巴就成。
”我们用了一个让村里人瞠目结舌的价格——三千块,买下了这两头珍贵的种猪。
父亲心疼得直抽气,三千块,够买好几头膘肥体壮的大白猪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请回了家,安置在重新修葺加固、铺上厚厚干草的新猪圈里。
给它们起了名字,公的叫“黑旋风”,母的叫“乌云盖雪”。村里炸开了锅。
“赵铁柱家那城里回来的闺女,疯了吧?花三千块买俩老黑猪?”“啧啧,到底是城里小姐,
不知道柴米贵!瞎糟蹋钱!”“等着瞧吧,看她能折腾出个啥花儿来!”风言风语,
像山里的风,无孔不入。我充耳不闻。白天,我穿着胶鞋,围着猪圈转。
研究饲料配比:玉米、豆粕、麦麸、鱼粉,精确到克,
加入我从山上采来的草药粉替代抗生素。
观察记录每头猪的进食量、精神状态、粪便情况。晚上,就着昏黄的灯泡,
啃那些艰深的畜牧兽医学资料。英文的、德文的,看不懂就查手机词典,一点点抠。
爸妈看着心疼,又帮不上大忙,只能默默地把家里的杂活都包了,
让我能专心搞她的“猪事业”。三个月后,“黑旋风”和“乌云盖雪”配种成功。
“乌云盖雪”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比它还紧张。天天守着,记录体温,调整饲料营养。
接生的器械消毒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一个下着冷雨的深夜,“乌云盖雪”开始躁动。
我立刻披上雨衣冲进猪圈。第一只小猪顺利出生,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整整十只!
虽然个头比洋猪仔小一圈,但个个结实,哼唧声嘹亮。我浑身湿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手上沾着血污和黏液,脸上却笑开了花。看着那十只小“黑煤球”拱在母猪怀里吃奶,
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像温热的泉水,瞬间冲散了所有的疲惫和曾经承受的冰冷目光。这,
才是我该走的路。小猪满月那天,我挑了两只最健壮的公猪崽,用干净的竹筐装着,
走了十几里山路,送到了那位老奶奶家。老奶奶看到活蹦乱跳的小猪崽,尤其是那只小母猪,
浑浊的眼睛里一下子涌出了泪花,枯树皮一样的手颤抖着摸着小猪光滑的皮毛:“好…好啊!
没绝种…没绝种啊!”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附近几个村子。“赵家那闺女,说话真算数!
”“那黑猪崽,看着是精神!”“听说她家那老母猪,喂得可讲究了,比人吃得都好!
”质疑的声音小了些,但更多的是好奇和观望。第一批十只小猪,我精心饲养着。
严格按照科学流程:定时定量喂食,保持猪圈干燥卫生,定期驱虫防疫。我甚至在猪圈一角,
用废木板和铁丝网隔出一个小小的“运动场”,每天赶着小猪在里面跑动。
村里人看得直摇头:“这猪比人还金贵!还跑步?吃饱了撑的!”我不解释。
时间会证明一切。半年后,
我这十头用“精细饲料+中草药保健+适度运动”模式养出来的黑土猪,
体型虽然比同期的大白猪小不少,但骨架匀称,肌肉结实,毛色油光水滑,
眼神透着股机灵劲儿。最关键的是,它们的肉质。那天,
我请村里杀猪手艺最好的王屠夫来帮忙。宰杀、分割。
当那粉白相间、带着漂亮雪花纹理的猪肉呈现在案板上时,
一股浓郁的、带着山野气息的肉香,瞬间弥漫开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闹腾。
王屠夫一刀切下一块五花肉,对着阳光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
眼睛瞪得溜圆:“我的个老天爷!这肉…这肉看着就不一般!香!真香!赵丫头,你这猪,
神了!”我割下几大块最好的肉,分送给当初帮过忙的邻里,还有那位老奶奶。第二天,
整个村子都沸腾了。“我的娘哎!赵家送的肉,就放了点盐巴清炖,那个香啊!
肥肉一点都不腻,入口就化!瘦肉也嫩,一点儿不柴!我活了大半辈子,
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肉!”“就是就是!我孙子平时挑食得很,昨天那肉汤泡饭,
他吃了两大碗!”“后悔啊!当初咋没跟着赵丫头养这黑猪呢!”口碑,是最好的广告。
很快,镇上一个开私房菜馆的小老板,姓李,不知道从哪听到了风声,开着辆破面包车,
七拐八绕地找到了我们村。他尝了我煮的一小块清水白切肉后,眼睛都直了,
拍着大腿:“赵老板!就这个味儿!我要的就是这个味儿!纯天然!有肉香!你这猪,
我全包了!价格好说!比市场价高三成!”我的第一批猪,卖了个让爸妈都晕乎乎的好价钱。
李老板成了我的第一个固定大客户。他财大气粗,预付了定金,让我扩大规模,保证品质,
他照单全收。有了启动资金,有了稳定的销路,我的野心开始生长。我找到村长,
提出想承包村里后山那片荒着的缓坡地。“啥?你要包荒坡?养猪?”村长叼着烟卷,
一脸不可思议,“那坡地石头多,土薄,种啥都不行,才荒着的。
你养猪圈在院子里不就得了?”“叔,院子太小,养不了多少。我想建个正规点的猪场,
生态养殖。”我拿出简单的规划图,“那片坡地朝阳,通风好,远离水源和村子,污染少。
我打算分区建猪舍,种上牧草,猪粪处理后还田种草,循环起来。”村长皱着眉,
吧嗒吧嗒抽烟:“想法是好的…但丫头,那地方偏,通水通电都是麻烦事,投入可不小啊!
你这刚挣点钱…”“叔,您放心,投入我想办法。”我语气坚定,“只要您同意包给我,
租金我按最高标准给村里。而且,猪场建起来,肯定需要人手,优先请咱村的乡亲,
工资绝对不亏待!”听到能给村里增收,还能解决几个就业岗位,村长心动了。
经过几天的讨论,村里最终同意把那片荒坡低价承包给我三十年。消息传开,又炸了锅。
“赵家闺女要包荒山建猪场?疯魔了!”“她哪来那么多钱?听说光包地就要一大笔!
”“还雇人?别到时候猪没养好,欠一屁股债,连累爹妈!”风凉话不少,
但当我真金白银地把第一笔租金交到村里,
并且开始在荒坡上热火朝天地平整土地、拉线规划时,一些人的心思也活了。
第一个来找我的是村里的老光棍孙瘸子。他腿脚不便,干不了重活,家里穷得叮当响。
“明…明薇丫头,”他搓着手,有些局促,“你看叔这腿…能给你干点啥不?喂猪?
打扫猪圈?我保证干得仔细!”我看着他满是期盼又带着卑微的眼神,点点头:“孙叔,
行啊!我这正缺人呢!以后您就负责猪舍的日常清洁和消毒,这活要心细,腿脚慢点没事,
工资按月结!”孙瘸子激动得嘴唇哆嗦,差点给我跪下。接着是隔壁的春桃婶,
丈夫在矿上伤了腰干不了重活,家里两个孩子上学,负担重。“明薇啊,婶子能来不?
做饭、洗洗涮涮都行!工钱你看着给,管饭就成!”“婶子,您来正好!
以后猪场工人和猪崽的伙食就归您管了!工资不会比外面低!”陆陆续续,
村里几个劳力弱、家里困难的乡亲都找上门。我根据他们的能力,安排了合适的岗位。
工资开得比镇上打工还高点,还管一顿午饭。荒坡上,简易的猪舍一排排立了起来。
有专门的分娩舍、保育舍、育肥舍。我引进了自动饮水设备,建起了沼气池处理粪污,
沼液用来浇灌坡上种下的苜蓿草。猪场,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一点点有了模样。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山野珍味生态养殖场。“黑旋风”和“乌云盖雪”成了猪场的开山元老,
它们的后代,一群群健壮的小黑猪,在新猪舍里撒欢。就在我的养猪事业稳步推进,
第一批育肥猪即将出栏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了进来。是我以前在“名媛圈”里,
勉强算得上塑料姐妹花的林薇薇。电话那头,她的声音依旧娇嗲,带着刻意的高高在上。
“哎呀,明薇?真是你啊!我还以为号码错了呢!”她夸张地笑着,“听说你回老家了?
怎么样啊?乡下生活还习惯吗?”“挺好。”我语气平淡,正指挥着工人给猪舍喷洒消毒水。
“那就好,那就好!”林薇薇话锋一转,透着股幸灾乐祸的假惺惺,“对了,
下周末咱们班同学聚会,在‘帝豪’顶层旋转餐厅,班长组织的,点名了要你一定来哦!
大家都可想你了!尤其是…周珩也会来哦!”周珩。这个名字像根细小的刺,
在我心里最深处轻轻扎了一下。他是我在陆家时,家族默认的“未婚夫”。周家少爷,英俊,
矜贵,能力出众。我们之间谈不上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更像是两个豪门精心匹配的符号。
他对我客气疏离,我对他也无甚波澜。但那份婚约,
曾经是我“陆家千金”身份最有力的背书之一。身份揭穿后,他和他家,
是最快、最无声地消失的那一拨。“没空。”我干脆利落地拒绝,“猪场忙。”“别呀!
”林薇薇急了,“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再说了,你现在…虽然不在陆家了,
但好歹同学一场嘛!你不会是…自卑不敢来吧?怕大家笑话你养猪?”她故意拖长了尾音,
挑衅意味十足。自卑?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泥点的胶鞋,
又看了看远处在牧草坡上悠闲拱食、皮毛油亮的黑猪群。一股莫名的底气升腾起来。“行,
我去。”我忽然改了主意,嘴角勾起一丝冷意,“帝豪顶层是吧?时间发我。”我倒要看看,
这些昔日的“上流人士”,如今是什么嘴脸。也看看周珩,这位前“未婚夫”,
如何面对我这个养猪的“假千金”。聚会那天,
我特意穿上了回村后就没再碰过的、压箱底的一条旧裙子。不是什么大牌,但剪裁得体,
是我用自己养猪赚的第一笔钱买的。简单化了淡妆,拎了个素色的包。
当我走进“帝豪”金碧辉煌的大堂,走向直达顶层的专用电梯时,
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惊讶、好奇、鄙夷、幸灾乐祸…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电梯门打开,顶层的奢华扑面而来。巨大的水晶吊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哟!看看谁来了!”林薇薇眼尖,第一个叫起来,声音尖得能穿透水晶杯,
“这不是我们曾经的陆大小姐,现在的…养猪大王吗?”她故意加重了“养猪大王”四个字,
引得周围一片压抑的嗤笑声。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周珩站在人群中心,手里端着一杯香槟。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
依旧是人群的焦点。他看到我,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
随即恢复了惯常的疏离平静,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明薇,你来了。
”班长是个圆滑的老好人,赶紧打圆场,“快过来坐!大家都很想你!”“想我?
”我微微一笑,径直走过去,在一张空沙发上坐下,姿态坦然,
“是想看我这个‘假货’现在有多落魄吧?”一句话,让气氛瞬间凝滞。
林薇薇脸上挂不住了,尖声道:“陆明薇!你怎么说话呢!大家关心你才请你来的!
你看看你现在,跟个乡下村姑似的!身上是不是还有猪粪味儿啊?
”她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周围响起几声低低的嘲笑。我端起侍者送来的水杯,
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抬眼看向林薇薇,眼神平静无波:“猪粪味儿怎么了?
那是劳动的味道,是凭自己双手挣钱吃饭的味道。总比有些人,浑身上下喷着几万块的香水,
也遮不住骨子里的酸腐和刻薄味儿强。”“你!”林薇薇气得脸通红。“好了薇薇,
少说两句。”周珩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惯有的掌控感。他看向我,语气平淡,
听不出情绪:“明薇,听说你在老家创业?养猪…很辛苦吧?”“还好。”我放下水杯,
迎上他的目光,“比戴着假面具,在你们这个圈子里虚与委蛇轻松得多。至少我的猪,
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开心了就哼哼,不高兴了就拱你一下,真实得很。
”周珩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呵,说得轻巧。”另一个男同学,
以前追过我但被拒绝的富二代,阴阳怪气地插嘴,“养猪能挣几个钱?
怕是连你以前一个包都买不起吧?陆家把你赶出来,真是一点情分都不讲啊?
连生活费都不给?”“我自己能挣钱,为什么要别人给生活费?”我嗤笑一声,
“至于挣多少…”我故意顿了顿,环视一圈那些带着嘲讽和怜悯的脸,“刚卖了第一批猪,
不多,也就…够在‘帝豪’这样的地方,包场请大家吃十顿吧。
”“噗——”有人忍不住笑喷了,“吹牛不打草稿!”“就是!养猪能挣这么多?
当大家都是傻子?”“陆明薇,你该不会是受刺激太大,精神出问题了吧?
”质疑和嘲笑声更大了。周珩看着我,眼神深了些,带着审视。
我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银行APP的余额界面,然后,把手机屏幕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