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参汤的气味，混杂着人参的土腥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刺鼻，像一把生锈的钥匙，
猛地捅开了我记忆深处最黑暗的闸门。胃部条件反射地痉挛。
黑天旋地转的绝望、被抬出去时周围人嫌恶的目光、清华梦碎的窒息感……如同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每一根神经上。林凤娇，我的好继母，正端着那碗催命符，
脸上堆砌着夸张到虚假的笑容，鲜红的指甲在洁白的瓷碗映衬下，如同淬毒的蛇信。“晚晚，
快，趁热喝了。”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像裹了蜜糖的砒霜，“妈特意给你炖的，补补脑子，
明天高考，给妈考个清华回来！”前世的我，就是被这虚伪的“母爱”蛊惑，
满心感激地一饮而尽，最终落得个被榨干最后价值、卖给老男人换彩礼的悲惨结局。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恐惧，是地狱归来的怨鬼终于嗅到了复仇的血腥气。我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高考前一天，这决定命运、也充满毒药的时刻！“怎么了？晚晚？
”林凤娇脸上的笑僵了一瞬，端着碗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眼神飞快地扫过我的脸，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催促。我垂下眼，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翻涌的寒冰。再抬起时，
脸上已挂起一个比她更“真诚”、更甜腻的假笑。“妈，”我的声音放得又软又依赖，
“您对我真好。”林凤娇明显松了口气，笑容重新变得“自然”：“傻孩子，
跟妈还客气什么，快喝……”“不过，”我话锋陡然一转，目光越过她，
精准地投向刚从楼上揉着眼睛、睡眼惺忪下来的苏薇薇，“这好东西，还是给薇薇吧。
她基础比我好，脑子又活络，喝了这个，肯定能超常发挥，考个清华北大什么的，
那才真叫给妈您长脸呢！对不对？”我看向苏薇薇，眼神“真诚”无比：“薇薇，快过来，
妈疼你，专门给你炖的顶级老山参！喝了它，清华的录取通知书，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姐可等着沾你的光呢！”苏薇薇那双惯会装无辜的大眼睛，瞬间被“清华”两个字点燃，
爆发出贪婪的光芒。她根本没注意她妈瞬间煞白的脸色和试图阻拦的眼神，
像只嗅到蜜糖的苍蝇一样扑过来，一把抢过林凤娇手里的碗。“谢谢妈！妈你最好了！
”声音甜得发齁，还得意地瞟了我一眼。她生怕我反悔，端起碗，
对着那浑浊的、飘着异味的汤汁，咕咚咕咚，大口灌了下去！
林凤娇伸出去想抢的手僵在半空，血色“唰”地从脸上褪尽，嘴唇哆嗦着，
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一种灭顶之灾降临的绝望。她死死盯着苏薇薇的喉咙，
看着她将那碗精心为我准备的“加料”汤药，一滴不剩地吞咽下去。“薇薇！
别……”她的阻止微弱得如同蚊蚋，瞬间淹没在苏薇薇豪迈的吞咽声里。“哈！真好喝！
妈炖的就是不一样！”苏薇薇放下空碗，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
脸上浮起一层不正常的亢奋红晕，“我感觉现在浑身是劲！清华，等着我！
”她兴奋地挥舞拳头。林凤娇踉跄着扶住旁边的餐椅，才勉强站稳。她看着我，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恐惧、怨毒、难以置信……最终，
所有情绪都被一种更深沉、更狠戾的算计覆盖。她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好…喝了就好。”声音干涩，“薇薇啊，快，快上楼休息，养足精神，
明天…明天一定给妈考个最好的！”她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亢奋的苏薇薇推上楼。
客厅只剩下我们。空气凝滞如铅。林凤娇慢慢转过身，脸上那层慈母面具彻底撕碎，
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她一步步逼近，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发出清脆而压迫的“嗒、嗒”声。
“苏晚，”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你最好祈祷薇薇明天什么事都没有。
否则……”她没有说完，但那眼神里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冰锥。我迎着她的目光，
脸上假笑消失，只剩下平静的、毫无温度的直视。“妈，”我淡淡开口，“您说，人在做，
天在看吗？”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
那一瞬间的慌乱没有逃过我的眼睛。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然后猛地转身，仓惶逃向厨房，背影带着一丝狼狈。第二天，
高考考场。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初夏的阳光透过玻璃，温暖地洒在试卷上。笔尖划过纸张，
发出沙沙的轻响，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流畅。每一个公式，每一个单词，
都像是镌刻在灵魂深处，前世因痛苦而模糊遗忘的知识点，此刻无比清晰地涌现。
题目不再是拦路虎，而是早已被我征服的阶梯。斜前方，隔着几排，苏薇薇的状态截然不同。
开考不到半小时，压抑不住的痛苦抽气声就断断续续传来。余光瞥见她佝偻着背，
一只手死死按着肚子，脸色由昨晚的亢奋红转为一种难看的蜡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握着笔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监考老师皱着眉走过去，
低声询问。苏薇薇咬着嘴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但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
砸在试卷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她的呼吸变得粗重急促，肩膀耸动，
显然在拼命压制着翻涌的呕吐感。大部分时间，她蜷缩在那里，像一只被扔上岸濒死的鱼，
试卷大片空白，仅有的几笔也歪歪扭扭。反观我自己，下笔如有神助。当结束铃声响起，
我平静地放下笔，看着写得满满当当、条理清晰的答卷，心中一片澄澈。窗外阳光正好。
走出考场，人声鼎沸。林凤娇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警戒线外焦急踱步。
当看到苏薇薇被人流裹挟着、脚步虚浮、脸色惨白地挪出来时，她眼睛一亮，
立刻拨开人群冲上去。“薇薇！宝贝女儿！考得怎么样？题难不难？感觉好不好？
”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异常刺耳。苏薇薇被她猛地一抓，本就虚弱的身体晃了晃。
她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瞬间蓄满泪水，嘴唇哆嗦——“呕——！
”一声无法抑制的、响亮的干呕猛地爆发！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家长和考生的目光。
一道道视线如同探照灯聚焦过来，惊讶、好奇、探究，甚至带着嫌恶。
林凤娇脸上的期待和紧张瞬间冻结、碎裂。羞恼的赤红从脖子根急速蔓延到整张脸。“薇薇！
”她压低声音，带着气急败坏的严厉，“你干什么！注意点场合！”苏薇薇被她吼得一哆嗦，
眼泪决堤，
“妈…我好难受…肚子…好痛…题…题都没写完…我…我完了……”林凤娇的脸色由红转青，
再由青转白，精彩纷呈。她死死咬着后槽牙，腮帮子绷紧，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狠狠剜向不远处冷眼旁观的我，充满了滔天怒火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猛地拖拽着抽泣的苏薇薇，狼狈地塞进车里，绝尘而去。高考结束的傍晚，
家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苏薇薇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
父亲苏国富难得早回家，脸色铁青，烟灰缸里堆满烟蒂。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和低气压。
林凤娇像个幽灵在客厅无声踱步，眼神空洞又闪过焦灼和疯狂算计。“哭哭哭！就知道哭！
”苏国富猛地摁灭烟头，“考成这个样子，哭有什么用！我苏国富的脸都被丢尽了！
”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扫向林凤娇，带着迁怒和质问。林凤娇身体一僵，
脸上瞬间堆起委屈：“国富！这怎么能怪薇薇？她…她肯定是吃坏了东西！
考试那几天就不对劲！一定是有人……”她毒箭般的目光射向角落安静看书的我。
我合上《时间简史》，抬头迎上她的目光，平静而“无辜”：“妈，您看我做什么？
薇薇考试前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不都是您一手操办的吗？那碗‘爱心’参汤，
还是您亲自端给她的呢。”“你！”林凤娇炸毛，“苏晚！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
那汤是补品！是好东西！谁知道薇薇自己肠胃弱！我看就是你嫉妒薇薇，故意……”“够了！
”苏国富猛地一拍茶几，玻璃台面震了震。他额头青筋暴跳，眼神阴沉地扫过我和林凤娇，
“都给我闭嘴！现在吵有什么用？想想办法！分数出来之前，都给我安分点！”他喘着粗气，
眼神钉在林凤娇脸上：“凤娇，你不是认识很多人吗？想想路子！花多少钱都行！
我苏国富的女儿，绝不能上不了好大学！”林凤娇被他吼得瑟缩，
眼底的疯狂却因这句话而重新点燃。“路子…路子……”她喃喃自语，眼珠飞快转动，
“对…有路子！国富，你放心！我…我一定让薇薇上最好的大学！清华！必须是清华！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下定了某种决心。她阴冷的目光再次扫过我，
带着怨毒和即将豪赌的疯狂。分数公布日，毫无悬念。苏薇薇总分：317。数学：32分。
客厅里死寂之后，是林凤娇歇斯底里的尖叫、砸东西和苏薇薇崩溃的哭嚎。
林凤娇像疯了一样扑向我，被苏国富死死拽住。他眼神冰冷地审视我。在一片混乱和绝望中，
我缓缓站起身。“您说，薇薇考得不好，怪我？”我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那如果，
我说我有办法，让薇薇‘上’清华呢？”这句话如同惊雷，劈开了绝望的死寂。“你说什么？
”苏国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爸，”我的声音清晰而冷静，
带着奇异的蛊惑力，“您忘了？我妈走之前，不是给您留了个挺值钱的古董瓷瓶吗？
听说最近行情不错。还有城西那套小公寓……”我的目光转向林凤娇，“妈，
您那些压箱底的金货，还有新买的限量版包包……”“只要把它们‘运作’出去，找对人，
花够钱，”我刻意加重了“找对人”三个字，“疏通‘特殊渠道’，
弄到一个清华的‘特招名额’或者‘破格录取’资格……清华的大门，不照样为薇薇敞开吗？
”林凤娇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但眼底的绝望瞬间被一种病态的、孤注一掷的贪婪和渴望取代。
她几乎是立刻就信了！面子？金钱？比起女儿顶着“清华”光环带来的荣耀和长远利益，
这些算什么？“对…对！国富！”她猛地抓住苏国富的胳膊，激动得声音发颤，
“晚晚说得对！有办法！还有办法！花钱！我们花钱买名额！一定要让薇薇上清华！一定要！
”她语无伦次，眼中燃烧着狂热的光芒。苏国富深吸一口气，
商人的本能让他瞬间开始评估这个“方案”。古董、公寓、金货……他眼神变得冷酷而决断。
“好！就这么办！”他立刻拿出手机开始联系处理资产。林凤娇则像打了鸡血，
冲回卧室翻箱倒柜。我冷眼看着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疯狂运作。我知道，
林凤娇必定会通过她那些见不得光的“人脉”去寻找“门路”。而我，只需要耐心等待，
并适时地“帮”她一把。几天后，林凤娇的“运作”似乎有了眉目。她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变得容光焕发，电话不断，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她开始频繁外出，
回来时那些金货和名牌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夸张的炫耀和一种扭曲的得意。
“办成了！国富！都打点好了！”这天傍晚，林凤娇几乎是冲进家门的，
手里挥舞着一个印着清华紫荆花logo的硬质信封，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那边说了，
绝对没问题！这是‘预录取’函！走个过场，正式的录取通知书很快下来！
我们家薇薇是清华的了！”她扑过去紧紧抱住还在发懵的苏薇薇，又哭又笑：“宝贝女儿！
你是清华的大学生了！妈就知道！妈就知道你一定行！
” 苏薇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砸晕了，脸上瞬间迸发出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光芒，
仿佛那317分从未存在过。苏国富接过信封仔细看了看，紧锁的眉头彻底松开，
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好！凤娇，这次你立了大功！订酒店！
要最好的！把能请的亲戚朋友、生意伙伴都请来！我苏国富的女儿上清华，必须风风光光！
”“对对对！要大办特办！”林凤娇立刻附和，她转头看向角落里的我，
眼神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施舍和刻意的炫耀，“晚晚啊，到时候你也好好打扮打扮，
虽然你考得不怎么样，但妹妹大喜的日子，你也沾沾光！让你那些同学看看，
我们苏家的门楣！”我垂下眼，掩去眸底冰冷的笑意，声音平静无波：“好的，妈。”沾光？
当然。我会让你们这场以“清华”为名的葬礼，刻骨铭心。同时，
我悄悄将林凤娇藏匿起来的那封真正的“预录取函”副本，
用匿名邮箱发送给了几个嗅觉灵敏的教育记者和打假博主。鱼饵已下，网已张开。数天后，
凯旋大酒店，“锦绣前程”厅。厅内金碧辉煌，巨大的水晶吊灯璀璨夺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