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暮雪。
名字是宫里老嬷嬷起的。
她说捡到我的那天傍晚。
雪下得特别大。
天快黑了。
我差点冻死在宫墙根下。
她随手一指窗外。
“就叫暮雪吧。”
我今年十六。
在浣衣局洗了五年衣裳。
手糙得像砂纸。
今天失手打碎了丽妃娘娘的翡翠镯子。
管事太监说。
等着掉脑袋吧。
我转身就跑。
能跑多远是多远。
横竖是个死。
不如赌一把。
我慌不择路。
一头扎进废弃的冷宫深处。
这里杂草长得比人高。
残破的宫墙剥落得厉害。
我缩在一口枯井后面。
心脏跳得像要撞出胸口。
脚步声近了。
很轻。
但踩在枯叶上。
咯吱。
咯吱。
听得我头皮发麻。
“出来。”
一个男人的声音。
冷得像冰。
我死死捂住嘴。
指甲掐进掌心。
“再不出来。”
“我就把这口井填了。”
“把你活埋。”
我浑身一抖。
枯井壁上松动的碎石。
哗啦啦掉下去几块。
完了。
我认命地闭了闭眼。
扶着井壁站起来。
腿软得打颤。
枯井对面。
站着一个人。
很高。
穿着墨黑色的锦袍。
袍角用金线绣着蟠龙。
是皇子。
只有皇子能用龙纹。
他背着光。
看不清脸。
只能感觉到两道视线。
刀子一样刮在我身上。
“哪个宫的?”
他问。
声音没什么起伏。
“浣…浣衣局。”
我舌头打结。
“为什么跑?”
“打…打碎了丽妃娘娘的镯子。”
“怕死?”
我点头。
点得像小鸡啄米。
他似乎在打量我。
片刻。
他忽然朝我招了下手。
“过来。”
我不敢不过去。
拖着灌了铅的腿。
挪到他面前三步远。
停下。
一股极淡的冷冽气息。
像雪后松针。
钻进鼻子。
他个子真高。
我得拼命仰着头。
才能勉强看到他的下巴。
线条很冷硬。
“抬头。”
我下意识照做。
光线刺眼。
我眯了眯。
终于看清他的脸。
眉骨很高。
鼻梁挺直。
薄唇抿成一条线。
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
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一点光也透不进去。
他盯着我的脸。
看了很久。
久到我后背的冷汗。
把粗布衣裳都浸透了。
“叫什么?”
“暮…暮雪。”
“几岁?”
“十六。”
他垂下眼皮。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想活命吗?”
我猛地抬头。
撞进他那双深潭似的眼睛里。
“想!”
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扯了一下。
又好像没有。
“跟我走。”
他转身就走。
袍角带起一阵冷风。
我愣在原地。
“不走?”
“等着被丽妃的人抓去剥皮?”
我打了个寒噤。
立刻跟了上去。
步子迈得又快又急。
生怕慢一步。
这唯一的活路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