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骨灰里有我的泪和血

她连熬了三个通宵给顾言琛写了封信，顾言琛看都没看就随手扔掉，

雪白球鞋毫无犹豫的从纸上踏过去。“民工都比你干净”。后来清华园的银杏道上，

曾把她当垃圾的少年红着眼跪下来。林微晞挽着新欢走过，裙摆扫过他颤抖的指尖，

像碾过当年那页染血的笔记。……1九月的风卷着夏末最后一丝燥热，

掠过明德中学的香樟树梢，将细碎的阳光筛落在篮球场边。

林微晞攥着那瓶冰镇可乐的手心沁出细汗，塑料瓶身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进校服口袋，

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盯着那个穿着 10 号球衣的身影，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顾言琛起跳投篮时，额前的碎发被风掀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挺直的鼻梁。

篮球穿过篮网的脆响刚落，他便被一群男生簇拥着走向场边，白色球衣后背沾着的草屑，

在阳光下格外刺眼。“看，顾少的专属‘站岗兵’又到位了。

” 体育委员张浩用胳膊肘撞了撞顾言琛，眼神朝林微晞的方向挑了挑。

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像细小的针钻进林微晞的耳膜。顾言琛漫不经心地抬眼，

视线扫过她时，如同掠过一块路边的石子。他随手将毛巾扔给跟班，

薄唇吐出两个字：“扔掉。” 声音里的寒意，比林微晞怀里的可乐更甚。

林微晞的手指猛地收紧，瓶身被捏得微微变形。

她看着那个穿着 AJ 限量款的男生 —— 顾言琛的同桌李哲，几步走到垃圾桶前，

将那瓶还带着她体温的可乐抛了进去。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时，

她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口袋里的物理笔记本硌着肋骨，

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的成果。顾言琛上周翘课去看演唱会，落下的物理课笔记，

她一字一句从老师的备课本上抄来，连例题的解题步骤都用红笔标记得清清楚楚。“顾言琛，

你的笔记……” 她咬着下唇，声音细若蚊蚋，却还是鼓起勇气往前跑了两步。

帆布鞋踩进场边的水洼，浑浊的泥水溅到他雪白的球鞋上，留下几个丑陋的印子。

顾言琛的脚步骤然停住。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沾满泥点的裤脚，

眉头拧成一道锋利的川字。“林微晞，” 他嗤笑一声，声音不大，

却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得真切，“你就这么缺人缠着？还是觉得拿了助学金，

就能攀上高枝了？”哄笑声陡然放大，林微晞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像被泼了滚烫的水。

她攥着笔记本的手指泛白，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我只是…… 想把笔记给你……”“攀高枝就直说。

” 顾言琛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指腹的力道大得让她眼眶发酸。他凑近一步，

薄荷味的沐浴露气息混着汗水味扑面而来，话语却像淬了冰：“看看你这身行头，

洗得发白的校服，磨破边的帆布鞋，连身上都带着廉价洗衣粉的味道。你觉得，这样的你，

配得上碰我一根手指头吗？”笔记本从颤抖的手中滑落，纸张散了一地。有几页被风吹着，

贴在顾言琛的球鞋边。

林微晞看着他瞳孔里清晰映出的自己 —— 那个穿着洗得变形的校服，

头发因为紧张而有些凌乱的女孩，突然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言琛，

别跟这种人浪费时间了。” 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生走过来，自然地挽住顾言琛的胳膊。

那是班长苏雅，她手腕上的银手链晃得林微晞眼睛发疼，“新开的日料店已经订好位置了，

再不去刺身该不新鲜了。”顾言琛猛地甩开林微晞的下巴，从口袋里掏出手帕，

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晦气。” 他丢下两个字，

搂着苏雅转身就走，雪白的球鞋碾过散落在地的笔记纸，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林微晞蹲在地上捡笔记时，指腹被粗糙的地面磨得生疼。有张纸被踩出清晰的鞋印，

她用指甲一点点抠着那些污渍，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在纸上晕开一团团墨迹。

“看她那样子，真够装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想追顾少。

”“听说她爸妈是工地上搬砖的，难怪这么没教养。”那些窃窃私语像潮水般涌来，

林微晞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想起高一那年的雨天，

她抱着作业本在走廊打滑，是顾言琛伸手扶住了她。那时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

睫毛上沾着雨珠，轻声说 “小心点”。就是那个瞬间，这个名字像种子一样，

在她心里生了根。可现在，这颗种子结出的，却是满枝的荆棘。

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的旧胶片，在重复的羞辱与卑微中向前滚动。

林微晞开始更早地出现在学校，五点半的清晨，教学楼的铁门刚打开一条缝，她就溜进去，

拿起黑板擦，踮着脚擦顾言琛座位对应的那块黑板。粉笔灰落在她的发间，她却浑然不觉，

只盯着擦得锃亮的黑板傻笑。下雨天，她会把伞悄悄塞进顾言琛的储物柜。

那把伞是她用周末发传单赚的钱买的，藏蓝色的格子，不算名贵，却是她能负担的最好的。

然后她抱着书包冲进雨里，任凭冰冷的雨水浸透单薄的校服，

跑过三条街回到那个逼仄的老旧居民楼。食堂里，她总是把餐盘里唯一的鸡腿夹出来，

用保鲜膜仔细包好，趁午休没人时塞进顾言琛的抽屉。自己则就着免费的紫菜汤，

咽下白花花的米饭。有次被值日生撞见，她红着脸解释说 “捡到的，想给他留着”，

换来对方一个鄙夷的白眼。2这些细微的付出，在顾言琛眼里却成了无休止的骚扰。

周三的班会课上，林微晞刚把温热的饭盒放进顾言琛抽屉，就被他抓了个正着。

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那个印着小熊图案的饭盒扔到讲台上，

红烧肉的汤汁溅在洁白的投影幕布上，像一朵丑陋的花。“林微晞，

” 顾言琛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就这么缺男人？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工地的民工？

他们应该很喜欢你这种廉价货色。”哄堂大笑中，林微晞的脸惨白如纸。

她看着那个自己凌晨五点起床炖的排骨，此刻混着米饭撒了一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期中考试前，她攥着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在书店里徘徊了整整三个小时，

才下定决心买下那本精装版的物理竞赛题集。

顾言琛上次在课堂上抱怨老师推荐的版本太简略，她记在了心里。可当她把书递过去时，

顾言琛却随手扔给了后排的男生：“这种垃圾，也就配给收废品的当垫脚纸。

” 那本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 地砸在墙角，封面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林微晞的心，也跟着那道口子，碎成了无数片。最让她绝望的，是那个周五的傍晚。

她打工结束后抄近路回家，在巷子口被三个染着黄毛的混混堵住。他们嘴里喷着酒气，

伸手去拽她的包，她死死护着里面刚发的工资，那是给妈妈买降压药的钱。混乱中，

她看到顾言琛的黑色宾利缓缓驶过巷口。“顾言琛！救我！”车窗缓缓降下，

露出顾言琛那张冷漠的脸。他瞥了一眼巷子里的情景，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话音刚落，车窗便升了上去，

宾利引擎发出一声轻响，疾驰而去，溅起的泥水打在林微晞的裤腿上。

那天她被打得嘴角青肿，包也被抢走了。拖着一身伤回到家时，妈妈看到她的样子，

心疼得直掉眼泪，她却强笑着说 “不小心摔的”。夜里躺在床上，她摸着脸上的淤青，

第一次问自己：这样的坚持，到底有什么意义？高二下学期的运动会，阳光炽烈得晃眼。

林微晞作为志愿者，抱着一箱矿泉水站在终点线旁，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涩得生疼。

百米决赛的枪声响起时，她的目光全程追随着顾言琛。他像离弦的箭般冲过终点线，

却在最后一步崴了脚，重重摔在塑胶跑道上。林微晞想都没想就冲过去，

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药膏 —— 那是她上次被混混打后，

校医给的活血化瘀药膏，她没舍得用，一直带在身上。“滚开！

” 顾言琛猛地挥手打开她的手，药膏飞出去很远，滚落在草坪上。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脚踝处的红肿触目惊心。林微晞爬起来想去捡药膏，却被他一脚踹在膝盖上。她踉跄着摔倒，

手肘擦过粗糙的跑道，瞬间渗出鲜血。“谁让你碰我了？” 顾言琛的声音里满是暴戾，

“你的脏手碰过的东西，我嫌恶心！林微晞，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就对你不客气！”周围的欢呼声、加油声仿佛都离她远去，林微晞趴在地上，

看着顾言琛被苏雅和几个男生扶着离开，阳光晒得跑道发烫，却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手肘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可这点疼，比起心口的空洞，实在算不了什么。她躺在地上，

看着湛蓝的天空，有那么一瞬间，真想就这样一直躺下去，再也不起来。

高三开学前的那个八月，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林微晞正在便利店整理货架，手机突然响了，

是老家邻居王婶的号码。

“微晞啊…… 你、你快回来吧…… 你爸妈她……” 王婶的声音带着哭腔，

断断续续的话语像重锤砸在林微晞心上。她握着手机冲出便利店，阳光晃得她睁不开眼。

等她跌跌撞撞赶到长途汽车站，

才听清王婶在电话那头说的完整内容 —— 父母在工地搬运钢筋时，脚手架突然坍塌，

两人都被埋在了下面。3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林微晞像个木偶般坐在靠窗的位置。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最后一次和父母视频的画面。

妈妈眼角的皱纹深了，爸爸的背更驼了，他们笑着说 “工头又涨了五十块工资，

下个月就能给你凑齐学费了”，让她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别舍不得花钱。

她那时满心都是顾言琛，敷衍地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甚至没注意到妈妈咳嗽得厉害。

老家的灵堂设在破旧的平房里，黑白的遗像摆在正中，照片上的父母笑得慈祥。

林微晞跪在蒲团上，看着那两张熟悉的脸，眼泪却流不出来。

直到王婶把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交给她，说是在父母床板下找到的。

盒子里装着一沓沓皱巴巴的零钱，最大的面额是二十元，最小的是一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