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冬夜的岗亭厦门的冬天不像北方那样滴水成冰，可对一个身无分文的外地人来说，
十度出头的湿冷，能把人从骨头里冻得发麻。林志杰背着破旧的帆布包，
在高楼林立的市中心站了好久。他不敢坐下，怕坐下了就起不来。肚子饿得咕咕叫，
口袋里只剩下二十三块八毛钱。一个馒头两块，矿泉水三块，他咬咬牙，都舍不得买。
他才二十一岁，老家在闽西一个穷山沟，家里唯一值钱的就是几亩田和病恹恹的老母亲。
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一路南下到了厦门。可他没有手艺，也没有朋友，
跑了好几家饭店、工地，都被嫌弃年纪小、没经验、没熟人介绍。冬夜的街头人来人往，
他看着人群里那些背着公文包的人匆匆走过，路边小吃摊飘出来的味道让他头晕，
嘴里都是酸水。走到一个高档小区门口，他看到墙上贴着一张红纸：诚聘门岗保安，
18-35岁，身体健康，包住不包吃，月薪3200元林志杰站在那张纸前看了很久。
工资少得可怜，可他已经别无选择。---小区叫“御景湾”，一看就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大理石铺的门口，保安亭玻璃擦得锃亮。岗亭里坐着一个年纪比他大十岁的胖保安，
正低头刷手机。林志杰走过去，轻声喊了句：“大哥，这里还招人吗？
”胖保安抬头瞄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声：“身份证带了吗？”“带了。
”“进去找队长填个表吧，看看要不要你。”胖保安连站都懒得站起来，
只是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值班室。---队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姓黄，厦门本地人，
笑起来还算和气：“会写字吧？”林志杰点点头，
拿起圆珠笔在登记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身份证号，填到“学历”那一栏时，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写了“初中未毕业”。黄队长看了一眼：“有过当保安的经验没？
”林志杰摇头：“没有，不过我能吃苦。”黄队长没多说什么，看看他个子高，站得笔直，
身上没什么坏毛病，嘴里嘀咕：“人是没得挑的，现在年轻人不肯干这活。”说完，
黄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吧，先干着，今晚就住宿舍，明天跟着老杨学登记流程，
别给我惹麻烦。”---就是这样，林志杰连合同都没细看，成了御景湾小区的夜班保安。
---第一晚，他分到的宿舍在小区后面的集装箱活动房，三张铁架床，
另一头睡着两个打呼噜的大叔，一个是贵州来的，一个是江西来的。屋里冷，
墙角放着破电暖扇“嗡嗡”响。林志杰把帆布包丢在床头，摸了摸兜，咬咬牙，
跑到小区后门的小卖部买了两个馒头、一瓶矿泉水，一口一口啃得很慢，像是在嚼日子。
馒头硬得硌牙，可他心里却安稳了点：至少今晚，有屋顶了。
---2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第三天晚上，林志杰顶着寒风站在大门岗亭。
老杨坐在值班室里打电话泡茶，他一个人守着抬杆和访客登记表。快九点，
小区外那条富人区大道上，一辆崭新的宝蓝色宝马跑车疾驰而来，
车头的灯晃得林志杰眯了眼。跑车停在道闸前，车窗降下来，一个女人坐在驾驶座上，
脸侧被昏黄的路灯打出冷冷的光。林冰冰。一件修身黑风衣，领口松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妆容一丝不苟，红唇衬得皮肤白得发冷。“开门。”她没废话，声音冷得像车漆。
林志杰看了眼车牌，愣了下：“小姐，您的车没有进出记录，需要登记一下。
”林冰冰皱了眉：“临时牌照，新车还没上正式牌，你看不见？”林志杰有点局促，
却仍旧摇头：“对不起，没登记不能放行。小区有规定。”林冰冰挑起嘴角，
像听了个笑话：“小区有规定？一个保安跟我讲规定？你知道这块地是谁的吗？
知道我是谁吗？”林志杰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回。他是乡下来的，没跟这样的人打过交道。
可他记得黄队长交代过，车牌刷不出来就得手动登记，放错了扣工资。
他只能低声又重复了一遍：“小姐，麻烦您出示一下身份证，我帮您登记，不会耽误您太久。
”林冰冰冷笑了一声：“真是个土包子。”她一脚油门，车头往前蹭了半米，
差点顶到林志杰的腿。“滚开，别挡路。”林志杰没动。他背挺得笔直，像根木头。
风吹过他单薄的制服，冻得脸发红，可那双眼睛还是看着她，没闪开。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
谁都不先低头。---很快，物业经理跑了过来，哈着腰：“林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们新来的小林不懂规矩，我立刻放行，立刻放行！”说着弯腰鞠躬，
对林志杰使眼色：“快把杆抬起来，愣着干嘛！”林志杰抿了下嘴唇，没说话，按了按钮。
栏杆缓缓升起，宝马扬长而去。车窗里，林冰冰侧头看了他一眼，唇角似笑非笑。
---林志杰看着车尾灯消失在别墅区的夜色里，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老杨拍了拍他后背：“小林啊，别那么轴。这种人惹不起。以后记住了，看清人。
”林志杰没吭声，只是低下头，把登记本抱在怀里，指尖冻得发红。他不知道的是，
从那一晚起，这个高傲的女人已经把他记在了心里。3 一碗泡面和一次意外的雨那晚之后，
林志杰觉得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林冰冰那样的人物，他根本不敢多惹，心里甚至暗暗想，
以后尽量避开她的车，不要再有交集。可人算不如天算。---厦门的冬天湿冷，
冷得不咸不淡，一场小雨一落就是一整天。林志杰站在岗亭外，一手举着电筒检查车辆底盘，
一手时不时搓搓冻红的耳朵。岗亭里有个小风扇，却没空调，桌角放着半包泡面，
是他这班夜里唯一的晚饭。晚上十点多，小区里的人几乎都回家了。
林志杰正准备拿热水泡面，结果泡面才泡上，抬头一看，
有辆熟悉的白色宝马缓缓停到岗亭前。雨刷还在刷，前挡风玻璃后，一张冷白的脸若隐若现。
是林冰冰。---车窗降下，一股冷风卷着雨丝吹进来。林冰冰靠在驾驶座上，
没了平时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脸色苍白，眉心紧蹙。“怎么还不放杆？看不出来我是谁吗？
”她语气还是冷，可声音里透着点疲惫。林志杰心里咯噔一下：“对不起林总，这么晚了，
车牌没上，我得例行问一句，您今晚还带客人回来吗？”“没有。”她闭了闭眼，
语气没了力气，“快点放，我有点头晕……”林志杰立刻看出来不对：“您没事吧？
要不要……我帮您喊物业的人出来？”“不用。”林冰冰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手一松，
车钥匙“啪嗒”掉在了副驾驶上，像是连手都抬不稳了。林志杰犹豫了一秒，
绕到副驾驶敲了敲窗：“林总，您要不先下车？车我帮您停到门口，外面雨大，您别淋着。
”林冰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干脆把伞丢给他，自己推门下了车。
---林志杰把车停好回来时，看见她一个人站在岗亭外面躲雨，
冷风把她的发丝吹得乱七八糟，她没穿外套，就披着件单薄的白衬衫。他把伞递给她，
她没接，抬眼看见岗亭那碗泡面冒着热气，忽然哑声开口：“泡面？这就是你晚饭？
”林志杰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这点工资，也没别的办法，顶一口算一口。
”林冰冰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没来由地问：“热水还有吗？”“啊？”林志杰愣住了，
“有是有……林总您要泡面？”她没回答，只是走进那狭小的岗亭，
伸手把泡面碗推过来：“分一半给我。”林志杰慌了：“林总，这……这怎么行？
我再给您泡一桶——”“不用。”林冰冰头靠在岗亭的玻璃上，闭着眼，声音很轻，
“我今天一天没吃饭，饿得难受，随便吃点……别跟我客气。”她那副样子不像撒娇，
也不像命令，倒像是……真没力气了。林志杰没再推辞，小心把泡面捧到她面前，
用一次性叉子分给她一点面饼：“您先吃，我再泡点水，没事的。”外头的雨刷刷地落下，
夜风透过岗亭门缝钻进来，热泡面的香气混着那点廉价调料味，却暖得很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