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金殿惊变金銮殿内,空气凝固如铅。乾隆皇帝面沉似水,宽大的龙袖下,
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他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寒冰的匕首,
狠狠钉在匍匐于丹墀之下的和珅身上。“和珅!”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雷,
震得殿内嗡嗡作响,“你太胆大妄为了!朕待你如何?国库如何?天下黎民又如何?
你竟敢……竟敢如此鲸吞蚕食!”和珅肥胖的身躯筛糠般抖着,额头死死抵住冰凉的金砖,
冷汗瞬间浸透了朝服后心。他嘴里翻来覆去只剩些不成调的求饶:“奴才该死!奴才糊涂!
奴才罪该万死!求皇上开恩……”一片死寂中,一声轻微的、带着戏谑意味的嗤笑,
从旁边文官队列前排清晰地传来。众人目光刷地转向刘墉。
这位以刚直和智慧闻名的“刘罗锅”,此刻微微佝偻着背,脸上却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慢悠悠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尤其像钢针一样扎在和珅耳中:“和大人呐,您这‘该死’、‘糊涂’,
说了怕是有八百遍了吧?依老臣看,莫说眼下,就算再过五百年,
您这满肚子的‘财商’秘诀,怕也只会教你如何把金山银山往自家地窖里搬,
如何用金线织网去捞尽天下油水!
至于这财富如何生、如何养、如何用得其所、如何利国利民……嘿嘿,”刘墉摇摇头,
嘴角的讥诮更深,“您怕是连个边儿都摸不着!五百年后?只怕那光景,您这老一套,
连给人家提鞋都嫌笨拙咯!”这番夹枪带棒的话,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和珅脸上。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惯于堆满谄媚笑容的胖脸涨成了猪肝色,
细长的眼睛里射出又羞又怒的光。尽管悔惧交加,
那深入骨髓的倨傲和不服输却瞬间占了上风。“刘墉!”和珅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利,
“你……你少在这里大放厥词!五百年后?哼!那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就凭你这满肚子不合时宜的酸腐抱负,空有治国安邦的虚架子,
却连一枚铜板都变不出活钱来!到了那时,只怕你连个账本都看不懂,跟不上趟,
早被那世道碾成齑粉了!还谈什么财商?”他喘了口气,目光狠狠剜着刘墉那标志性的驼背,
仿佛找到了最有力的反击点,狞笑一声:“倒是你,再过五百年,
保管还是这副前心贴后背的罗锅相!化成灰我也认得!到时候,咱俩接着较量!”“哦?
”刘墉非但不恼,反而眯起眼,那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怜悯的笑意,
慢悠悠地回敬,“那,可未必。”话音未落!没有任何预兆,
一道刺得人瞬间失明的惨白强光,毫无征兆地从殿顶穹窿凭空劈下!那光并非闪电,
却比闪电更纯粹、更霸道,瞬间吞噬了金碧辉煌的殿宇,吞噬了龙椅上的帝王,
吞噬了满朝惊骇的文武,也吞噬了针锋相对的刘墉与和珅!时间、空间,
在这绝对的光明中彻底扭曲、溶解。刘墉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撕扯全身,
灵魂仿佛要被从躯壳里硬生生剥离。意识陷入一片混沌的漩涡,飞速下坠,
又在某个临界点猛地一弹!刺目的白光如潮水般退去,随之涌入的,
是另一种喧嚣——不是朝堂的肃穆,而是一种密集的、带着狂热节奏的声浪,
夹杂着嗡嗡的低语、压抑的惊呼、还有……某种清脆而急促的敲击声?双脚传来踏实的触感。
刘墉猛地睁开眼。眼前景象让他这位历经宦海沉浮的老臣也瞬间失神,
几乎怀疑自己堕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一个巨大无比、灯火辉煌的圆形穹顶下,人头攒动。
无数衣着光鲜、与他平生所见迥异的男女,坐在一排排弧形的、闪烁着幽光的座椅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昂贵香水、皮质家具和……金钱躁动的特殊气息。所有人的目光,
都聚焦在场地中央那个被强光照亮的圆形高台上。台上,
一个穿着剪裁古怪、笔挺黑色礼服的男人,正用一种亢奋到近乎嘶哑的语调,
对着面前一个精巧的黑色装置唾沫横飞:“……来自东方古老帝国的无上瑰宝!
乾隆大帝亲笔御书!起拍价——八百万!”随着他手中那柄小木槌“咚”的一声敲在台面,
台下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随即,竞价的牌子如同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地举起,
伴随着此起彼伏、带着颤抖的报价声浪:“八百五十万!”“九百万!”“九百五十万!
……好!九百五十万!还有没有更高的?九百五十万第一次……”刘墉的心脏,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
死死钉在高台后方悬挂的巨大屏幕上。屏幕上,清晰地投射着一幅装裱华贵的书法卷轴。
那熟悉的明黄绢本,那遒劲的笔锋,那落款处无比熟悉的“乾隆御笔”四字……以及,
苟的油亮背头、鼻梁上架着一副薄薄金丝眼镜、正带着志得意满微笑向台下微微颔首的男人!
尽管那张脸年轻了不少,圆润的下巴也收敛了,但那眉梢眼角的精明算计,
那举手投足间刻意流露的雍容气度,那眼底深处永远藏不住的贪婪底色……烧成灰也认得!
“和……珅!”刘墉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
胸腔里一股混杂着荒谬、愤怒和果然如此的复杂情绪轰然炸开。五百年!这奸猾巨蠹,
竟真的阴魂不散,在这光怪陆离的所谓“未来”,依旧干着他最拿手的勾当——巧取豪夺,
点石成金!高台上,拍卖师的声音因激动而走调:“一千两百万!天哪!一千两百万!
这位先生出价一千两百万!还有没有?一千两百万第一次!
千两百万第二次……”就在那决定性的小木槌即将第三次敲下、尘埃落定的瞬间——“慢着!
”一个苍老、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奇异力量的声音,陡然在拍卖大厅侧后方响起。
刷!所有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聚焦。
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衣、身形佝偻如弓的老人,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竹节拐杖,
正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从侧边的通道走向那万众瞩目的高台。
镁光灯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瞬间捕捉到他布满皱纹却异常沉静的脸庞,
将他蹒跚的身影放大在巨大的屏幕上。是刘墉!五百年岁月风霜刻在他身上,唯独那双眼睛,
依旧如同古井寒潭,深不见底,锐利如昔。台上,和珅脸上的从容微笑瞬间僵住。
他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个正一步步走近的身影,
尤其是那标志性的、仿佛被无形重担压弯的脊背。一股寒意,混合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沿着他的脊椎猛地窜上头顶!刘墉对满场的惊疑、窃窃私语和闪烁的灯光置若罔闻。
他终于走到展台前,站在了那幅引起天价争夺的“乾隆御笔”旁边,距离和珅不过数尺之遥。
他没有看和珅那张因惊骇而微微扭曲的脸。他只是伸出枯瘦、布满老年斑的手,
动作轻柔得近乎怜惜,缓缓抚过那华贵卷轴的边缘,指尖在光滑的绢面上停留了片刻。然后,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终于落在了近在咫尺的和珅脸上。苍老的嘴角,
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冰冷而讥诮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五百年重逢的温情,
只有洞穿一切的冷冽和一丝……几乎让人难以察觉的悲悯?“呵,
”刘墉的喉间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轻笑,在死寂的拍卖大厅里清晰回荡,“五百年过去,
你这造假的手艺,还是这般……不走心啊,和大人。”他那只抚过卷轴的手,倏地抬起,
食指如剑,精准无比地点向屏幕上投射出的落款处“乾隆御笔”四字中的第一个字!“喏,
”刘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掷地有声,“就这个‘乾’字!”他微微顿了顿,
目光如冷电般扫过台下呆若木鸡的众人,最后定格在和珅瞬间惨白如纸的脸上,一字一句,
清晰地砸下:“——少了一笔!”“轰——!”整个拍卖场瞬间如同投入巨石的沸油,
彻底炸开了锅!惊呼声、质疑声、愤怒的斥责声浪几乎要掀翻穹顶。无数道目光,
激光般聚焦在屏幕那个被放大的“乾”字上,寻找着那致命的破绽。
和珅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眼前阵阵发黑。
他精心构筑的财富帝国、他处心积虑营造的收藏巨擘形象,
在这个该死的、五百年后依旧是罗锅的老对头轻轻一指之下,竟摇摇欲坠!他猛地踏前一步,
金丝眼镜后那双细长的眼睛里,
五百年前金殿上的怨毒、惊惶与此刻被当众戳穿的羞怒、恐惧轰然交织,喷薄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