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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夕,只要你现在回头,我还要你。”
何夕撑着伞站在原地,愣怔看向突然出现在墨尔本的萧昱珩,许久没回神。
四年了,她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他。
毕竟当初她一声不吭地离开,就没想过再见。
半晌,何夕才从偶然重逢的惊诧中回过神,轻声开口:“萧昱珩,我已经结婚了。”
话音刚落,沉寂的夜色中便传来了一声极低的嗤笑。
萧昱珩指尖夹着烟,语气很淡:“你口中的结婚对象,是他么?”
他举起手机,给何夕看了张照片。
照片上,女人身穿鱼尾白纱,手里捧着粉白相间的洋桔梗,笑意吟吟地侧头看向身旁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搂着女人的肩,嘴角微扬,俊美的眉眼间透着青涩,还没有现在岁月和阅历沉淀下来的从容稳重的气质。
是喻承,年少时期的喻承。
何夕低头,直直盯着那张脸,像是做了场梦。
耳边的声音却彻底将她的梦打碎。
“他叫裴书承,是裴氏集团身价千亿的继承人,四年前出国谈生意时遭对家暗算失踪了,这些年裴家对外宣称裴书承在国外养病,但一直在暗中找人。就在前不久......”
说着,萧昱珩似笑非笑:“裴家大少病愈回国,宣布下月中旬要给裴夫人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人家裴书承和裴夫人不仅早就领了证,还有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说起来,你才是后来的那个。”
萧昱珩走近,想拉她的手腕,却被她条件反射的避开。
那双漆黑的瞳孔骤然冷了下来:“还不死心?那就让我看看你对他的爱能坚持多久。”
萧昱珩要让她看看喻承的真面目,不管她同不同意,强行带她回了国。
又带着她参加了一场裴家主办的生日舞会。
她知道,今天是喻承的生日。
往年,都是他们一起过的。
她甚至早在一个月前就准备好了生日礼物。
可现在,她只能躲在暗处,一眨不眨地打量着那个说在新西兰出差的男人。
她看到他低头在手机上快速点了几下。
与此同时,何夕的手机进了条消息。
老婆,项目临时出了点问题,我怕是赶不回去了,老公今晚努力加加班,争取明早飞回去,你早点睡,不要等我,生日什么时候过都可以。
何夕直愣愣盯着短信上的内容,直到眼睛发酸,大厅内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只留下一束烛光映照着舞台中央的一家三口。
裴书承怀里抱着一个粉粉 嫩嫩的小姑娘,正迫不及待地催促他切蛋糕。
“急什么呀,”苏瑾的声音裹着笑意,抬头看向裴书承,“先让爸爸许个愿。”
“没关系。”
裴书承低笑一声,“愿望早就许好了。”
他低头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又转向苏瑾弯弯的眉眼,“都在这儿呢。”
在场的裴家二老欣慰地看着面前的一家三口,脸上带着笑。
角落的阴影里,何夕死死攥着手指,指甲硌得掌心生疼。
苏瑾垂眸低笑,再抬眼时,目光与角落的何夕撞了个正着。
她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替裴书承理了理领带,嗓音温柔:“书承,自从你回来后,小糯米真的开朗了好多,果真应了那句血浓于水。”
似有所感,裴书承下意识顺着她目光掠过的地方看过去。
在看清何夕的脸时,本来含笑的脸猛地一沉,似是不可置信。
裴家二老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回头看过去,眼神掠过何夕时,像掠过一层薄冰。
随即侧头吩咐身旁的心腹:“裴家主办的宴会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吗?找人把她赶出去,记住,别惊扰宾客。”
不多时,便来了两个侍应生,一左一右将何夕架了起来。
胳膊被攥得生疼。
何夕下意识挣扎了几下,却被更紧的钳住。
裴书承俯身将怀里的小姑娘放下,刚要靠近,苏瑾便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眼带祈求道:“书承,别把事情闹大了,不要让我难堪,好不好?”
裴书承抿了抿唇,终是站在了原地。
何夕看着他的动作,低头笑得苦涩。
她难堪地攥紧手里的牛皮纸袋,正要顺从离开时,粉粉 嫩嫩的小姑娘不知何时竟跑到她面前,朝她吐了一口唾沫。
“快滚,坏女人,别总缠着我爸爸。”
猝不及防被用力推开,何夕一下没站稳,被推了个踉跄。
鞋跟踩着长长的裙摆,耳边骤然传来吊带崩开的声音。
未及反应,胸口已泄露大半风光。
人群骤然一阵惊呼,随即便是哄笑的低讽:“什么意思?这是裴总在国外包的小情儿?”
“都舞到正主跟前来了,这是妄想逼宫上位吗?又是个自不量力的。”
“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而已,只要够骚够劲够不要脸就行。”
“不过,该说不说,裴总还怪痴情的,找消遣都还得找个和裴夫人长得像的。”
何夕顾不上腰侧撞到桌角的疼痛和那些令人难堪的污言秽语,环臂紧紧捂住前胸。
下一秒,层层叠叠的香槟塔轰然倒塌,黄色酒液混合着碎玻璃一齐砸到她的身上。
何夕跌坐在狼藉的地毯上,发簪松散,几缕碎发黏着酒液贴在湿漉漉的脸颊上。
周围霎时全都噤了声,几十道目光像聚光灯般扎在她身上。
何夕慌忙想撑地起身,手掌却按进一滩黏腻的酒液里,尖锐的玻璃碴划破掌心,渗出血珠。
她狼狈地缩回手,礼裙上的酒渍顺着褶皱往下淌,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深一块浅一块的印记。
裴书承猛地推开身旁的苏瑾,往前迈了一步。
一道干呕声,却突然打破了宁静。
苏瑾双手捂着唇,蹲在地上,脸色惨白。
周围骤然响起几道低语。
“裴夫人,不会是又怀孕了吧?”
裴书承一时愣在原地,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将蹲在地上的苏瑾打横抱起,朝休息室快步走去。
何夕用力捂着不住抽疼的心脏,仓皇又狼狈地爬起身。
转身的瞬间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
外面正下着暴雨,可她不管不顾,一头扎了进去。
她没打伞,也没跑,就那么慢慢地走着。
有人撑着伞快步从她身边经过,带着一声模糊的“这姑娘怎么不躲躲”,可她什么也没听见,只有雨声在耳边哗哗地响,像谁在哭,又像谁在笑。
脚下的水洼里,映出她狼狈的影子,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前,眼眶红得吓人。
她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石子溅起一圈水花,很快又被新的雨水填满,就像心里那个空洞,怎么也填不满。
不知过了多久,何夕才走进一家便利店,向店员借了手机,拨通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我想请你帮我伪造一场车祸坠海的事故,这次,我要让何夕这个身份彻底从世界上消失,我要让所有人都找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