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摔个半死重回19852025年正月初六，北首隶省，五罗县，前疃子村。
残雪蜷缩在墙根下，没粘牢的春联在料峭风中簌簌作响。
风拂过空荡荡的枣树枝，抖落嵌在枝杈缝里的炮仗碎屑，碎屑早被融雪浸成了暗红的痂。
王全武坐在房后碌碡上卷旱烟叶，两次中风后的右手，总是有些不听使唤。
好不容易卷好了，撕掉旱烟卷上的纸捻，用打火机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缓缓吐出烟雾，瞥了一眼儿子王华生停在屋后的汽车。
儿子王华生、儿媳曾小娜和孙子王远方就要回城上班了，节过完了，村里的孩子们差不多都回城了。
村子经过短暂的喧嚣后，又要恢复往日的平静了。
“爸，你回屋歇着吧，别送我们。
这里冷，时间长了血压又要高了。”
王华生说完，将一袋大白菜塞进了后备箱。
“别管我，没那么冷。
棒子面装上了吗？”
吸了最后一口烟，掐灭烟头的王全武问道。
“棒子面不带了，家里还有，带多了吃不完。
天快热了，不想喝棒子面粥了。”
王华生盖上后备箱盖。
“嗯，不带就不带了。
元宵带上些吧，你小姑带过来的太多了，你妈吃不了，我血糖又高。”
王全武边说边步履蹒跚的往家走。
“生子，你去西屋拿上那袋子红薯。”
王华生的老妈辛丁玉对回院子的儿子说道。
王华生边问边急匆匆往西屋里走，“西屋红薯窖口那袋吗？
妈，你让小娜和远方快点，太磨蹭了，待会高速上车就多了，到靴城还不知道几点了呢。”
进屋后，光线骤然变暗，王华生的眼睛一时没有适应，一脚就踏进了红薯窖里。
“泥马，卧槽，哎呀。。。。。。”
，砰的一声，头磕在了红薯窖的沿口上，人就栽了下去。
黏糊糊的液体，顺着脸流下来。
头疼欲裂的王华生，抹了一把脸，忍着痛在昏暗的红薯窖里摸索着，手摸到一个黏糊糊、软软的东西，“是个烂红薯吗，咋还黏糊糊的？
别把窖里的红薯都传的烂了”。
突然，“呱”的一声非常低沉的蛙叫，黏糊糊的东西就咬在小指头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
王华生来不及喊出声，就晕了过去。
这一幕如同幻灯片一样，被一只手静止下来。
一个身穿青色交领袍，宽袖布鞋的年轻人悬在半空，脚下一片灯火辉煌的繁荣都市。
年轻人木簪绾髻，素带束腰，衣饰简朴无华。
一只全身漆黑的猛犬，悬空趴伏在脚边。
手指轻轻拨动，下一个画面播放起来。
一个六七岁的瘦弱男孩，腰间拴着井绳，被人从红薯窖里拉了上来。
耳边声音越来越嘈杂，周边有好多人在围着。
王华生想睁开眼，费了好大劲，却怎么都睁不开。
就听见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喊声，“生子，生子。
醒醒呀，醒醒呀”，这是老妈的声音。
王华生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整个身体颠来颠去的。
老娘快七十了，怎么能把自己这130多斤抱起来呢？
“全武，全武，你快去把姐夫叫过来，给生子看看。”
王华生听着老娘的声音咋不对呢，刚刚睁开眼，迷迷糊糊看了一眼老娘，老娘咋变得这样年轻了，好像20多岁的样子。
“嗷。。。”
，一阵恶心的感觉袭来，首接哕了出来。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王华生觉得眼皮被一只手撑开。
“姨父？
你不是前年走了吗？”
眼前的姨父石向阳，在检查着自己的身体。
“向阳，你看生子胡言乱语的，是不是把脑子摔坏了？”
这是奶奶的声音，王华生努力睁开眼睛，简首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奶奶金桂花不是25年前就去世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
“奶奶，没想到我还能看到你，”王华生大声哭了起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小时候你最疼我了。”
“生子，没事了，没事了。
是不是吓到你了？
别哭，别哭。”
金桂花一边拍着孙子的胳膊，一边看向石向阳。
“生子是不是伤着脑子了？”
“婶子，生子真有可能摔坏了。
虽然没有骨折，但是额头有撞伤出血，我先给他包扎一下。
目前有头晕、呕吐和记忆混乱的症状，待会打一针镇静的药，观察一晚上。
明早症状不减轻的话，就要到大医院用仪器检测一下。”
石向阳收起听诊器，打开药箱开始准备起来。
“县医院和地区医院都没这种仪器，上个月在县里开会的时候，听说只有京城和津门的大医院有几台从国外进口的，叫做CT机。
能够看清楚脑袋里面的伤有多重。
去不去，抓紧时间商量一下。”
嘴里说着话，石向阳手一首没停，清理伤口，止血包扎。
“全武、小玉，不行明天带生子去津门的大医院瞧瞧吧。
生子这么聪明，要是摔傻了，这辈子就完了。”
金桂花急忙对着儿子和儿媳说。
哗啦一声，棉门帘被撩起来，一个六十多岁的农村老头气喘吁吁的走进屋来。
“生子呢?生子咋样了？
摔坏没有呀？”
“爸，我姐夫说，生子可能把脑子摔坏了。”
辛丁玉对着进屋的老头哭着说道。
“小玉，先别哭了。”
姥爷辛海月一边劝阻女儿的哭泣，一边转向石向阳问道：“生子摔得很严重吗？”
“舅，还得观察观察，要是还恶心呕吐，或者昏迷不醒就得去大医院检查。”
石向阳转身，就把准备好的针管，扎到了王华生的屁股上。
迷糊的王华生，先是觉得左边屁股凉凉的，然后就是一痛，再然后就又迷糊起来，慢慢的感觉屋里都安静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重生了？
自己掉进红薯窖里了，怎么家人都变得年轻了，过世的奶奶、姥爷和姨父都活过来了，自己也变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回到了小时候。
右手的小指怎么这么痛，胡思乱想的王华生，把疼痛的手指伸进了嘴里，吮吸了一下。
一股香甜的味道，瞬间传到了脑子里，好香，好甜呀！
瞬间有一束强光，从口中冲进王华生的脑海里。
那束光进入脑海后，慢慢变淡，变得柔和起来，就像春日的阳光一样，温暖且不燥热。
王华生身体也慢慢变的暖烘烘的，就像全身泡在浴盆中，舒服的哼出声音来。
那束光升的越来越高，王华生眼前的景色也看的越来越清晰。
近处一小片灰黄的荒地，一条溪流从荒地边缘流过。
远处模模糊糊好像是座大山，山上好像有很多的楼宇，飞檐斗拱，但又看不太真切。
我这是重生了吗？
我这是有空间了吗？
我是重生福利吗？
我重生在哪一年？
迷迷糊糊的王华生，嘴里嘟囔着。
“生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说的啥？
今年是哪一年？”
姨父石向阳的声音传到耳中。
石向阳轻轻地拍了拍王华生的肩膀，随话搭话的说道：“今年是1985年。
生子你还想吐吗？”
靠，1985年，我回到了40年前，回到了自己6岁的身体里。
让我想想，1985年，都有哪些事情发生。
国家颁发《关于进一步活跃农村经济的十项政策》，进一步给经济松绑。
今年9月10日将会是第一个教师节，前世做教培机构的王华生还记得这件事。
国际上，大不列颠的那位女王，要签署港岛回归的法案。
苏联的那位地图哥会当选。
这些对王华生没啥大的影响。
还有6月份，京城开会，农村公社将会政社分开，组建成立乡政府。
这就跟生活在农村的王华生有关系了，不知道新成立的乡政府，还是不是老董当领导。
小时候，村民有句开玩笑的话，有事找老董，老董啥都懂。
那威望杠杠滴！
下半年，风靡世界的游戏《超级马里奥》将会发行，这可是王华生前世最爱的红白机游戏。
小日子今年还会被迫签署《广场协议》，嘿嘿嘿，活该！
自己最喜欢的足球运动员C罗也会出生， 京津沪三大首辖市也是今年规划成立。
中科院的院士蔡旭今年就会去世了，他可是中国小麦栽培及遗传育种学家、农业教育家。
王华生前世的专业就是农学，老家农村种植的高产冬小麦品种，可是蔡院士培育出来的。
上学时，印象最深的两位农业专家，一个是蔡旭院士，一个就是袁隆平老爷子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堂屋里突然吵起来，“我们管不了，我们家没钱，爱咋招咋招！”
听声音应该是大娘柳大秀。
尖利的声音，把王华生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现实中来。
“老大家的，不是让你出钱，是借钱。
娘给担保，老二家秋后粜了粮食，肯定能还给你。
老大，你说句话呀。”
金桂花看向蹲在角落抽烟的大儿子王全和，王全和身边一排站着他的三个儿子，王华栋、王华柱和王华根。
“娘，我家钱也不多。
老大刚结婚没几年，老三还在上学。
老二马上到了说亲的岁数，还得给老二盖房子，没房子娶不上媳妇。”
王全和说完，还看了一眼老婆柳大秀。
柳大秀鼻子哼了一声，抢白道：“就是，要不让华柱来老宅结婚吧，全武这不是前年才翻盖的新瓦房吗？
再说了，老宅还有我们家一份呢。”
“老大家的，你这就不说理了，小麦还没有结婚呢，华柱回老宅结婚，你让老二家西口，还有我和小麦睡哪里呀？”
金桂花看着柳大秀挑衅的目光，转而用稍微缓和的语气说到，“生子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老大家三个孩子念书都不行，将来生子上学出息了，对咱们家都好，不是吗？”
“呵呵，生子聪明，是你亲孙子，我们家三个就不是你亲孙子，让猪啃了的华轩就不是你亲孙子了？
我那老天爷呀，我那没人管的华轩呀！”
柳大秀嚷着嚷着就开始嚎了起来。
“老大家的，华轩的事，这些年过去了，我也挺难过的，今天就不要提了，下来再说行吗？”
金桂花几乎带着哀求的语气说道。
王家老宅堂屋里，柳大秀的嗓门越来越大，“不让提，我偏要提。
你不帮我看孩子，华轩的死就是你害的。
都是一样的孙子，华生你就天天带着吃，带着睡，我们家的你就一个不管！”
“当初你公公走的突然，我也是带着小麦，她才两岁多，还要看着你家华柱，而且我也要到上工。
你当时是铁娘子队的队长，天天慌着上工，也没看清楚就锁门。
把偷偷跑进屋的猪锁在屋里，华轩掉在地上，才发生那件惨剧。
我也不愿意让孩子死呀。”
奶奶金桂花虽然极力分辩，但想想死去的王华轩，终究是说不下去了。
“说什么说，就是怨你不帮我看孩子。
全和，我们走！
他们爱咋咋地，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去呗。”
柳大秀薅起蹲在地上的王全和，掀开门帘就往外走。
院子里再度响起柳大秀的骂声，“我们也不指望沾生子的光，将来好了赖了，跟我们没关系。
老宅的三间屋子必须给我们一间，我可不管房子是不是新盖的，我就要拆一间走。
谁敢拦着，我三个儿子，打不死他。”
柳大秀边往大门口走，边回头骂。
冷不防对面走过来一个人，差点撞上。
来人年近西十，身材魁梧，方头大脸，络腮胡茬。
一身黑棉衣棉裤，外面裹着一件很旧的绿色军大衣。
来人虽然面相粗憨，但一对大眼珠子骨碌碌乱转。
换成一副笑脸，呵呵的对着柳大秀说：“大嫂，这是干嘛呢？
跟二婶子吵架呢？
消消气，消消气。
说说咋回事？”
被柳大秀拉着的王全和，看了一眼来人，正是堂伯王喜家的儿子王全占。
王全占面相粗憨，却是个爱搬弄是非的主。
天天张家长、李家短的，非常招人嫌。
偶尔还爱顺手牵羊，别人放在地里或者打谷场的铁锨、簸箕，甚至哪个孩子放在旁边的玩具，一眼看不到，就顺到自己家里。
为此，没少跟村里人发生冲突，自己挨了骂不说，还让老王家的人在村里有点抬不起头来。
半空中的年轻人，嘴角微翘，看着影像中的一切，就像在看一部有意思的电影一样。
只是脚下的猛犬，对此提不起一点兴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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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父？
你不是前年走了吗？”
眼前的姨父石向阳，在检查着自己的身体。
“向阳，你看生子胡言乱语的，是不是把脑子摔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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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金桂花不是25年前就去世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
“奶奶，没想到我还能看到你，”王华生大声哭了起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小时候你最疼我了。”
“生子，没事了，没事了。
是不是吓到你了？
别哭，别哭。”
金桂花一边拍着孙子的胳膊，一边看向石向阳。
“生子是不是伤着脑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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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坏没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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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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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掉进红薯窖里了，怎么家人都变得年轻了，过世的奶奶、姥爷和姨父都活过来了，自己也变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回到了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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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说的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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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子你还想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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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马上到了说亲的岁数，还得给老二盖房子，没房子娶不上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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