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光晕在土墙投下晃动的光斑，陆泽将最后一块馒头掰碎泡进红糖水里，瓷勺碰到缸壁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苏婉清小口啜饮着甜水，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忍不住偷偷打量对面的青年。
他正低头用粗糙的砂纸打磨着什么，侧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棱角分明。
重生后的陆泽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沉稳，仿佛眼前的破屋与寒夜都困不住这具年轻的躯体。
“陆泽哥，你在磨什么？”
她终于忍不住发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搪瓷缸边缘。
陆泽抬眼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锈迹斑斑的铁片在灯光下泛出冷光：“前两天捡的废铁，磨把小刀防身。”
他的指腹划过铁片锋利的边缘，前世在特种部队学到的野外生存技巧此刻竟派上了用场。
苏婉清的呼吸微微一滞。
她想起昨天那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他们…… 还会来吗？”
“来不来都一样。”
陆泽继续打磨着刀刃，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天气，“这种人欺软怕硬，你越怕，他们越得寸进尺。”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夹杂着玻璃瓶破碎的脆响。
陆泽动作一顿，眼神骤然锐利如鹰。
苏婉清吓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往他身后躲。
“别怕。”
他将刚磨好的小刀塞进靴筒，起身时带起一阵风，“你锁好门，我下去看看。”
“别去！”
苏婉清抓住他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肯定是来找麻烦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要不我们报警吧？”
陆泽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这年代报警管不了这种事。”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廊里己经挤满了探头探脑的邻居，张婶抱着孩子站在楼梯口，脸色发白地朝他摆手：“小陆别下去！
是李老虎带了人来！”
李老虎，本名李建军，是这片筒子楼有名的地痞。
前世陆泽对他的印象模糊，只记得这人后来因为聚众斗殴捅伤了人，被判刑十五年。
没想到这尊瘟神来得这么快。
陆泽扒开人群往下看，昏暗的楼道里挤着七八个壮汉，为首的光头男人正抬脚踹着楼梯扶手，军绿色的工装裤卷着裤脚，露出小腿上狰狞的刀疤。
“陆家那小子呢？
给我滚出来！”
李老虎的破锣嗓子震得楼道嗡嗡作响，手里把玩着一把弹簧刀，刀刃弹出时发出刺耳的 “咔哒” 声。
“陆泽哥……” 苏婉清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陆泽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像寒风里的枯叶。
他深吸一口气，将苏婉清推回房间：“锁好门，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转身时，他的眼神己经彻底冷了下来，前世在谈判桌上碾压对手的狠厉，此刻尽数写在眼底。
“哟，这不是陆大少吗？
终于舍得出来了？”
李老虎眯起三角眼，上下打量着陆泽，嘴角勾起轻蔑的笑，“听说你昨天挺威风啊？
连我兄弟都敢动？”
陆泽缓步走下楼梯，每一步都踩在木质台阶的缝隙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如炬地扫过面前的一群人，像猎豹打量着闯入领地的鬣狗。
“哑巴了？”
瘦高个从李老虎身后跳出来，指着陆泽的鼻子骂道，“昨天不是挺能打吗？
今天看你还怎么横！”
陆泽的视线落在他打着石膏的手腕上，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看来恢复得不错，还能指手画脚。”
“你找死！”
瘦高个被戳到痛处，抄起旁边的拖把就朝陆泽砸过来。
陆泽侧身避开，顺势抓住拖把杆往回一拽。
瘦高个重心不稳，像个陀螺似的转了半圈，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这一下干净利落，周围的邻居发出低低的惊呼。
李老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里的弹簧刀转得更快：“看来是我太久没收拾你，忘了马王爷有三只眼了？”
“李建军，” 陆泽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1977 年冬天，你在纺织厂后街抢了张寡妇的抚恤金，1978 年夏天，你把王老头的草药摊砸了个稀巴烂…… 这些事要不要我一件件说出来？”
李老虎的脸色猛地变了。
这些陈年旧事他以为早就没人记得，这小子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陆泽步步紧逼，眼神像淬了冰：“你以为没人敢惹你？
不过是大家怕麻烦罢了。
真要闹到派出所，你觉得这些账算下来，够你判几年？”
周围的邻居们窃窃私语起来，看向李老虎的眼神变得异样。
张婶抱着孩子往前凑了凑：“原来是你抢了张寡妇的钱！
我说她后来怎么跳河了……还有王老头的草药摊！”
有人跟着附和，“那可是他养老的本钱！”
群情激愤中，李老虎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没想到这个平时闷不吭声的小子，竟然敢当众揭他的短。
弹簧刀在手里转得越来越快，却迟迟不敢递出去。
陆泽看出他的犹豫，继续施压：“今天这事，你要是识相就带着人滚。
不然我现在就去派出所，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你吓唬谁呢！”
李老虎色厉内荏地吼道，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我就不信你敢……你可以试试。”
陆泽向前踏出一步，强大的气场让李老虎身后的几个跟班都下意识地后退。
他的目光落在李老虎手里的弹簧刀上，声音冷得像冰，“把刀放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
煤油灯的光晕在每个人脸上跳跃，映出李老虎阴晴不定的表情。
邻居们屏住呼吸，连孩子都忘了哭闹。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自行车急刹的声音，一个粗犷的嗓音喊道：“李建军！
你又在胡闹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站在楼下，国字脸，浓眉大眼，腰间别着的红袖章在昏暗里格外醒目 —— 是街道治安队的老张。
李老虎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手忙脚乱地把弹簧刀塞回口袋，讪讪地笑道：“张哥，误会，都是误会…… 我们跟陆泽闹着玩呢。”
老张冷哼一声，蹬着自行车进了楼道：“闹着玩需要带这么多人？
需要动刀子？”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狼狈的瘦高个，“我看你们是又想进去蹲几天了！”
李老虎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他狠狠瞪了陆泽一眼，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跑了，下楼时还撞翻了两个煤炉，引得一片骂声。
“小陆，你没事吧？”
老张拍了拍陆泽的肩膀，语气带着关切，“这些人就是属狗的，你越退让，他们越嚣张。”
“谢谢张叔。”
陆泽点点头，刚才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许，“给您添麻烦了。”
“跟我客气啥。”
老张摆摆手，目光落在楼上探头的邻居们身上，“都散了吧！
以后看到他们闹事，首接报治安队！”
人群渐渐散去，张婶抱着孩子过来，往陆泽手里塞了两个煮鸡蛋：“好孩子，快拿着补补。
刚才可把婶子吓坏了。”
陆泽推辞不过，只好收下：“谢谢张婶。”
回到房间时，苏婉清正站在窗边，看到他上来，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陆泽哥，你没事吧？
我刚才听到好多动静……没事。”
陆泽扬了扬手里的鸡蛋，笑容轻松，“你看，还有意外收获。”
苏婉清却笑不出来，伸手抚摸着他的胳膊，像是在检查有没有受伤：“他们没打你吧？
我刚才听到刀响了……就他们？”
陆泽挑眉，故意说得轻松，“还不够我热身的。”
他剥开鸡蛋递给她，“快吃点，补补身子。”
苏婉清咬着鸡蛋，眼泪却掉得更凶了：“都怪我…… 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惹上他们……跟你没关系。”
陆泽打断她，语气坚定，“就算今天不遇上他们，以后也会有别人。
这世道就是这样，弱肉强食。”
他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眼神变得深邃，“我们不能一首这么弱下去。”
苏婉清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为何，从这简单的话语里听出了雷霆万钧的力量。
她用力点点头，把鸡蛋往他手里塞：“你也吃。”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陆泽看着手里的鸡蛋，突然想起前世在米其林餐厅吃的鱼子酱，那些被他视为寻常的奢华，此刻竟不如这朴素的鸡蛋来得温暖。
“对了，” 苏婉清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布包，“我爹昨天托人捎信回来，说他后天就到家，还带了些南方的特产。”
陆泽的心猛地一跳。
他想起昨晚的预感，苏父这次拉货恐怕会出事。
“你爹走的哪条线？”
“好像是去广州那边……” 苏婉清的声音低了下去，“听说路上不太平，我一首担心……”陆泽皱眉沉思。
1980 年的广州正值改革开放初期，鱼龙混杂，长途运输更是风险重重。
他记得前世苏父好像是遇到了劫道的，不仅货物被抢，还断了条腿，让本就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
“等你爹回来，让他别跑长途了。”
陆泽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太危险。”
苏婉清愣住了：“不跑长途，家里的生计怎么办啊？
我弟弟还在上学……总会有办法的。”
陆泽看着她茫然的眼睛，突然有了个主意，“我记得你腌的酸菜特别好吃？”
苏婉清被问得莫名其妙，点点头：“我娘教我的手艺，平时自己家吃，偶尔也给张婶他们送点。”
“我们可以做这个卖。”
陆泽的眼睛亮起来，像发现了新大陆，“现在个体户政策虽然还没完全放开，但农贸市场己经允许摆摊了。”
苏婉清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那怎么行！
被抓到要被批斗的！
我表哥去年就因为偷偷卖鸡蛋，被拉去游街了……时代不一样了。”
陆泽耐心解释，“你没听广播里说吗？
现在鼓励搞活经济。
再说我们手续齐全，光明正大做生意，怕什么？”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苏婉清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她不是没想过挣钱补贴家用，只是根深蒂固的恐惧让她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是…… 我们没有本钱啊。”
她小声说，手指绞着衣角。
陆泽从口袋里掏出仅剩的三块钱，放在桌上：“这是启动资金。
我们先做小批量试试水，要是行得通，再扩大规模。”
苏婉清看着那三枚带着体温的硬币，又看看陆泽坚定的眼神，心里的天平开始动摇。
她想起父亲疲惫的背影，想起弟弟渴望新书包的眼神，咬了咬嘴唇：“真的…… 可以吗？”
“相信我。”
陆泽的目光灼灼，映着晨光格外明亮，“不出三个月，我们就能赚到第一笔大钱。”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张婶的哭喊：“婉清！
不好了！
你爹出事了！”
苏婉清手里的鸡蛋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张…… 张婶…… 你说什么？”
陆泽的心沉到了谷底。
终究还是没能避开吗？
他扶住摇摇欲坠的苏婉清，深吸一口气，快步下楼。
张婶坐在楼梯上抹着眼泪，看到他们下来，哭得更凶了：“刚才派出所来人说，你爹在湖南地界遇到劫道的，货物被抢了不说，人也…… 也被打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爹 ——” 苏婉清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陆泽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看着张婶哭红的眼睛，声音沙哑地问：“具体在哪家医院？
伤得怎么样？”
“听说在衡阳地区医院，伤得挺重……” 张婶哽咽着，“派出所的人说，让家里赶紧派人过去，还得带医药费……”医药费三个字像重锤砸在陆泽心上。
在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住院费无疑是天文数字。
他低头看着昏迷的苏婉清，她的脸颊还带着病后的苍白，嘴唇干裂起皮。
“张婶，麻烦您帮我照看她一下。”
陆泽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我去趟派出所。”
他转身就走，晨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楼道里弥漫着煤烟和泪水的味道，而他的眼神，却比寒冬的冰棱还要坚定。
走到楼下时，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回房间，从床板下摸出那个装着抗生素的金属胶囊。
这或许是目前唯一能帮上苏父的东西。
派出所的搪瓷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陆泽推开门，看到两个穿着警服的人正在喝茶。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同志，我是苏国强的家属，我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年轻的警察抬头看了他一眼：“苏国强？
哪个苏国强？”
“就是昨天在湖南被抢的货车司机。”
“哦，你说那个啊。”
老警察放下搪瓷缸，拿出卷宗翻了翻，“情况不太好，右腿骨折，还有脑震荡。
对方是惯犯，带着凶器，估计是流窜作案的。”
“我能去看看他吗？”
老警察摇摇头：“现在还不行，案子还在调查。
再说衡阳离这儿几百公里，你怎么去？”
陆泽沉默了。
他忘了这是交通不便的八十年代，几百公里的路程，坐火车需要十几个小时，还得抢票。
“不过他托人捎了话回来。”
老警察突然想起什么，“让家里别担心，货物虽然被抢了，但人没事，过几天就能转院回来。”
陆泽的心稍稍放下些，又问：“医药费大概需要多少？”
“少说也得两百块。”
老警察叹了口气，“这还是保守估计，要是有并发症，就难说了。”
两百块。
在这个平均工资只有三十多块的年代，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陆泽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走出派出所，阳光刺眼得让他睁不开眼。
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自行车铃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在为生计奔波。
陆泽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不仅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还要扛起苏婉清一家的希望。
他走到农贸市场，看着此起彼伏的摊位，突然想起前世风靡全国的老坛酸菜。
如果能把苏婉清的手艺改良一下，做出独特的风味，说不定真能打开市场。
“小伙子，买点啥？”
一个卖白菜的老农热情招呼，粗糙的手里攥着杆老旧的秤。
陆泽看着堆成小山的白菜，突然有了主意：“大爷，这白菜怎么卖？”
“一毛五一斤，要得多给你便宜点。”
“我要一百斤。”
老农愣住了：“你买这么多干啥？
不怕放坏了？”
“有用。”
陆泽掏出身上所有的钱，“先给我称五十斤，剩下的明天来拉。”
他雇了个板车把白菜拉回筒子楼，引得邻居们纷纷侧目。
张婶看着堆在楼道里的白菜，惊讶地问：“小陆，你这是要干啥？”
“做点小买卖。”
陆泽笑了笑，开始清洗白菜，“张婶要是有空，过来帮忙呗？
一天给你两毛钱工钱。”
“哎哟，这咋好意思……” 张婶嘴上推辞，手脚却很麻利地帮忙搬白菜，“你这孩子，真是能干。”
苏婉清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陆泽系着围裙在走廊里忙碌，张婶和几个邻居帮忙清洗白菜，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 那是陆泽用酒精和白醋调配的消毒剂。
“陆泽哥……”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眼眶红红的。
“醒了？”
陆泽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烧退了。”
“我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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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虎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手忙脚乱地把弹簧刀塞回口袋，讪讪地笑道：“张哥，误会，都是误会…… 我们跟陆泽闹着玩呢。”
老张冷哼一声，蹬着自行车进了楼道：“闹着玩需要带这么多人？
需要动刀子？”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狼狈的瘦高个，“我看你们是又想进去蹲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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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狠狠瞪了陆泽一眼，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跑了，下楼时还撞翻了两个煤炉，引得一片骂声。
“小陆，你没事吧？”
老张拍了拍陆泽的肩膀，语气带着关切，“这些人就是属狗的，你越退让，他们越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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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时，苏婉清正站在窗边，看到他上来，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陆泽哥，你没事吧？
我刚才听到好多动静……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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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清却笑不出来，伸手抚摸着他的胳膊，像是在检查有没有受伤：“他们没打你吧？
我刚才听到刀响了……就他们？”
陆泽挑眉，故意说得轻松，“还不够我热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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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清咬着鸡蛋，眼泪却掉得更凶了：“都怪我…… 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惹上他们……跟你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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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道就是这样，弱肉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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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泽的心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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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去广州那边……” 苏婉清的声音低了下去，“听说路上不太平，我一首担心……”陆泽皱眉沉思。
1980 年的广州正值改革开放初期，鱼龙混杂，长途运输更是风险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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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泽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太危险。”
苏婉清愣住了：“不跑长途，家里的生计怎么办啊？
我弟弟还在上学……总会有办法的。”
陆泽看着她茫然的眼睛，突然有了个主意，“我记得你腌的酸菜特别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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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做这个卖。”
陆泽的眼睛亮起来，像发现了新大陆，“现在个体户政策虽然还没完全放开，但农贸市场己经允许摆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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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到要被批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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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没想过挣钱补贴家用，只是根深蒂固的恐惧让她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是…… 我们没有本钱啊。”
她小声说，手指绞着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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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
陆泽的目光灼灼，映着晨光格外明亮，“不出三个月，我们就能赚到第一笔大钱。”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张婶的哭喊：“婉清！
不好了！
你爹出事了！”
苏婉清手里的鸡蛋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张…… 张婶…… 你说什么？”
陆泽的心沉到了谷底。
终究还是没能避开吗？
他扶住摇摇欲坠的苏婉清，深吸一口气，快步下楼。
张婶坐在楼梯上抹着眼泪，看到他们下来，哭得更凶了：“刚才派出所来人说，你爹在湖南地界遇到劫道的，货物被抢了不说，人也…… 也被打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爹 ——” 苏婉清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陆泽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看着张婶哭红的眼睛，声音沙哑地问：“具体在哪家医院？
伤得怎么样？”
“听说在衡阳地区医院，伤得挺重……” 张婶哽咽着，“派出所的人说，让家里赶紧派人过去，还得带医药费……”医药费三个字像重锤砸在陆泽心上。
在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住院费无疑是天文数字。
他低头看着昏迷的苏婉清，她的脸颊还带着病后的苍白，嘴唇干裂起皮。
“张婶，麻烦您帮我照看她一下。”
陆泽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我去趟派出所。”
他转身就走，晨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楼道里弥漫着煤烟和泪水的味道，而他的眼神，却比寒冬的冰棱还要坚定。
走到楼下时，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回房间，从床板下摸出那个装着抗生素的金属胶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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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警察抬头看了他一眼：“苏国强？
哪个苏国强？”
“就是昨天在湖南被抢的货车司机。”
“哦，你说那个啊。”
老警察放下搪瓷缸，拿出卷宗翻了翻，“情况不太好，右腿骨折，还有脑震荡。
对方是惯犯，带着凶器，估计是流窜作案的。”
“我能去看看他吗？”
老警察摇摇头：“现在还不行，案子还在调查。
再说衡阳离这儿几百公里，你怎么去？”
陆泽沉默了。
他忘了这是交通不便的八十年代，几百公里的路程，坐火车需要十几个小时，还得抢票。
“不过他托人捎了话回来。”
老警察突然想起什么，“让家里别担心，货物虽然被抢了，但人没事，过几天就能转院回来。”
陆泽的心稍稍放下些，又问：“医药费大概需要多少？”
“少说也得两百块。”
老警察叹了口气，“这还是保守估计，要是有并发症，就难说了。”
两百块。
在这个平均工资只有三十多块的年代，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陆泽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走出派出所，阳光刺眼得让他睁不开眼。
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自行车铃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在为生计奔波。
陆泽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不仅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还要扛起苏婉清一家的希望。
他走到农贸市场，看着此起彼伏的摊位，突然想起前世风靡全国的老坛酸菜。
如果能把苏婉清的手艺改良一下，做出独特的风味，说不定真能打开市场。
“小伙子，买点啥？”
一个卖白菜的老农热情招呼，粗糙的手里攥着杆老旧的秤。
陆泽看着堆成小山的白菜，突然有了主意：“大爷，这白菜怎么卖？”
“一毛五一斤，要得多给你便宜点。”
“我要一百斤。”
老农愣住了：“你买这么多干啥？
不怕放坏了？”
“有用。”
陆泽掏出身上所有的钱，“先给我称五十斤，剩下的明天来拉。”
他雇了个板车把白菜拉回筒子楼，引得邻居们纷纷侧目。
张婶看着堆在楼道里的白菜，惊讶地问：“小陆，你这是要干啥？”
“做点小买卖。”
陆泽笑了笑，开始清洗白菜，“张婶要是有空，过来帮忙呗？
一天给你两毛钱工钱。”
“哎哟，这咋好意思……” 张婶嘴上推辞，手脚却很麻利地帮忙搬白菜，“你这孩子，真是能干。”
苏婉清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陆泽系着围裙在走廊里忙碌，张婶和几个邻居帮忙清洗白菜，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 那是陆泽用酒精和白醋调配的消毒剂。
“陆泽哥……”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眼眶红红的。
“醒了？”
陆泽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烧退了。”
“我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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