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父母的孤儿(亮娃李秀兰)免费小说完结版_最新章节列表有父母的孤儿(亮娃李秀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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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代二公子

言情小说连载

网文大咖“代二公子”最新创作上线的小说《有父母的孤儿》,是质量非常高的一部言情小说,抖音热门是文里的关键人物,超爽情节主要讲述的是:爷爷去世了,下葬时,我是唯一真哭的人。从墓地回来,全村人十人一桌,有说有笑。这还是送葬的日子吗?我是爷爷捡来的孤儿,从小被家里人排斥。堂哥堂姐把我欺负走了,不过最终他们被打脸了。1别人都有家,而我却是下雨天爷爷在玉米地捡的。“还好当时是夏天,算你命大。”我十五岁时爷爷告诉我,我是捡来的。他以为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告诉我身世了,其实我很难接受。“爷爷,那我身边有没有父母留下的信物?”“没有啊!”我听到...

2025-07-15 23:43:18
腊月二十九的清晨,卧牛村仿佛被一只巨大的、冰冷的棉被捂得严严实实,透不过气来。

昨夜的雪终于停了,却留下一个死寂的、银装素裹的世界。

阳光吝啬地穿透厚重的铅灰色云层,投下几缕惨淡的微光,非但没能带来暖意,反而将积雪映照得更加刺眼、更加寒冷。

屋檐下挂着一排排冰溜子,尖锐得如同倒悬的匕首,无声地滴着水,落在檐下的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冰冷的小坑,“嘀嗒…嘀嗒…” 单调而固执,像是时间在缓慢冻结的声音。

夏侯奶奶佝偻着身子,坐在堂屋靠墙那张吱呀作响的旧竹椅上。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难以驱散的阴冷潮气,混杂着陈年木头的霉味和草药淡淡的苦涩。

光线昏暗,只有靠近门口的地方,才勉强有些灰白的光亮透进来。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袖口和肘部都打着深蓝色厚补丁的旧棉袄,外面又套了件同样破旧的深灰色坎肩。

枯瘦的手上,指关节粗大变形,布满褐色的老年斑和冻裂后留下的深色痂痕。

她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却异常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微光,紧紧盯着堂屋中央那张掉光了漆、露出木头原色的西方桌上,那部老旧的、黑色的、塑料外壳己经布满裂纹和油污的转盘式电话机。

电话机静静地趴在那里,像一只沉默的黑色甲虫。

它是这个家通往山外那个喧嚣、陌生世界的唯一窗口,也是连接着远方那点稀薄血脉的唯一脐带。

每一次铃声响起,都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夏侯奶奶枯寂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圈带着苦涩期待的涟漪。

今天,这期待尤其沉重。

她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稀疏的小髻,用一根磨得光滑的黑色发卡别着。

深深的皱纹如同干涸龟裂的土地,布满了她瘦削的脸颊和额头。

此刻,这些皱纹因为一种混合着焦虑和期盼的情绪而显得更加深刻。

她时不时抬手拢一拢耳际散落下来的灰白发丝,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紧张。

脚边,一个竹编的烘笼里,几块半燃的木炭散发着微弱的热量,试图驱散她棉裤下那双裹着厚厚布袜、却依旧冻得麻木僵硬的脚上的寒意。

但那点可怜的热气,如同杯水车薪,很快就被屋子里无处不在的阴冷吞噬殆尽。

“北娃…” 夏侯奶奶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像破旧的风箱,“去…去把小手洗干净,脸也擦擦。

待会儿…待会儿电话要是响了,是你爸打来的,你好跟他说话…”在堂屋另一侧,靠近里屋门框边,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蜷缩在一张矮小的板凳上。

那是夏侯北。

他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袖口和裤腿都挽了好几圈的旧棉袄,颜色是洗得发灰的军绿色。

脚上是一双同样不合脚、塞着厚厚旧棉花的大号棉鞋,鞋帮上沾着干涸的泥点。

他低着头,手里捧着一本卷了边的旧课本,似乎看得很认真。

但仔细看,他那双黑亮的眼睛并没有聚焦在字上,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深处复杂的情绪——有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但更多的是一种习惯性的平静,一种近乎麻木的、对失望的预设。

听到奶奶的话,他瘦小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

他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他放下书本,默默地站起身,走到门口那个盛着半盆水、水面结了一层薄冰的搪瓷脸盆前。

他伸出冻得通红、指节有些肿胀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在冰面上戳开一个小洞,掬起一捧冰冷刺骨的水,快速地在脸上抹了两把。

冰冷的水激得他一个哆嗦,他抿紧了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用那块同样冰冷的、硬邦邦的旧毛巾胡乱擦了擦手和脸。

做完这一切,他又默默地坐回那个矮板凳上,拿起书本,头埋得更低了。

只是那书本,许久都没有翻动一页。

夏侯奶奶看着孙子安静得近乎疏离的举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阵细细密密的疼。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她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那部沉默的电话机上。

屋子里只剩下烘笼里木炭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檐下冰溜子滴水那单调的“嘀嗒”声,以及祖孙俩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时间,在这冰冷的等待中,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与此同时,距离卧牛村千里之外的城市边缘,一个由简易工棚和集装箱改造房构成的庞大聚居区,正淹没在一片喧嚣和混乱的声浪里。

巨大的打桩机沉闷地“咚咚”作响,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颤抖。

搅拌机发出刺耳的轰鸣,卷起灰白色的水泥粉尘。

切割金属的尖锐噪音、电焊迸射的刺目蓝光、工头粗暴的呵斥、工人们带着浓重乡音的吆喝叫骂……各种噪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声浪洪流,粗暴地冲击着耳膜。

在其中一间用彩钢板临时搭建的、低矮狭窄的宿舍里,夏侯北的父亲,夏侯强,正烦躁地抓着他那顶沾满白色油漆点子的黄色安全帽。

他穿着一件辨不清原色的、沾满油污和汗渍的旧工装外套,里面是件洗得发硬的灰色线衣。

黝黑的脸上刻满了风吹日晒的痕迹,眼袋浮肿,下巴上胡子拉碴。

宿舍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劣质烟草味、汗酸味和隔夜饭菜的馊味。

几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几乎占据了全部空间,上面堆放着凌乱的被褥衣物。

几个工友围坐在一张破旧的折叠桌前,吆五喝六地甩着扑克牌,烟雾缭绕。

“一对K!

压死!”

“要不起!

妈的,今天手气真背!”

“强子!

该你出牌了!

发什么愣呢!”

一个工友用胳膊肘捅了捅夏侯强。

夏侯强猛地回过神来,眼神有些飘忽。

他刚才确实在发愣。

脑子里像过电一样,闪回着昨天傍晚的画面:他刚拖着疲惫的身体从脚手架上下来,口袋里的二手手机就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跃的,是老家那个熟悉又遥远的座机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最终还是没按下去。

任由那单调的铃声在嘈杂的工棚背景音里固执地响着,首到自动挂断。

心里像堵了团破棉絮,闷得慌。

他知道,快过年了,电话那头,是白发苍苍的老母亲,还有那个…那个他几乎快记不清模样的儿子。

“喂!

强子!

想啥呢?

婆娘跟人跑了?”

另一个工友叼着烟卷,粗鲁地开着玩笑,引得一阵哄笑。

夏侯强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掩饰着心底的不安和烦躁:“滚蛋!

老子想钱呢!”

他胡乱甩出两张牌,“一对A!

大不大?”

“嘿!

吃定你了!”

对手立刻甩出两张牌,得意地大笑。

就在这时,他放在油腻腻桌面上的二手手机又嗡嗡地震动起来!

屏幕再次亮起,那个熟悉的、来自卧牛村的座机号码,如同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的眼睛!

周围的喧嚣声浪似乎瞬间被隔绝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刺眼的屏幕光和嗡嗡的震动声。

工友们的哄笑和催促还在继续。

“强子!

电话!

响半天了!”

“谁啊?

该不会真是相好的吧?

哈哈!”

“快接啊!

别耽误老子赢钱!”

夏侯强的手指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蜷缩了一下。

他盯着那不断闪烁、执着呼唤的号码,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又闷又痛。

一股巨大的愧疚感和难以言说的烦躁交织着涌上心头。

接?

说什么?

隔着千里电波,听着母亲苍老的声音和儿子可能依旧怯生生的、甚至带着怨恨的回应?

他能说什么?

承诺回家?

可工钱还没结清,老板说还要赶工期,过年能不能回去还是个未知数。

许诺寄钱?

上次寄的那点钱,估计早就花在了母亲的药罐子上……不接?

那嗡嗡的震动声,又像小锤子一样,一下下敲打着他本就脆弱的神经。

电话铃声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的羞耻心。

他仿佛能看到老母亲在昏暗冰冷的堂屋里,守着电话那充满期盼又逐渐黯淡的眼神,还有儿子夏侯北那双黑亮的、沉默的眼睛。

“妈的!

吵死了!”

一个输得有点上火的工友不耐烦地吼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抓那还在嗡嗡叫的手机,“老子帮你接!

谁这么没眼力见儿!”

就在那只沾满污垢的手即将碰到手机的一刹那,夏侯强像是被电击般猛地惊醒!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将手机抓在手里,动作快得带倒了桌边一个空啤酒瓶。

“哐当”一声脆响,玻璃碎片和残余的泡沫溅了一地。

“操!

强子你他妈发什么疯!”

工友被吓了一跳,骂骂咧咧。

“我…我出去接!”

夏侯强脸色涨红,声音干涩沙哑,也顾不上看工友们的反应,攥紧那部还在震动、发烫的手机,像是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逃也似的冲出了烟雾弥漫、噪音震天的工棚宿舍。

冰冷的、带着浓重粉尘味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寒颤,脑子也清醒了一丝。

他靠在冰冷粗糙的彩钢板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手机还在掌心固执地震动、嗡鸣,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心脏。

他低头看着屏幕上那个跳跃的名字——“老家”。

手指悬在绿色的接听键上方,微微颤抖。

工地的噪音依旧巨大,打桩机的“咚咚”声如同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远处,城市璀璨的灯火在灰蒙蒙的天际线上勾勒出模糊而冰冷的轮廓,那里有高楼大厦,有车水马龙,有他永远无法真正融入的繁华,却没有一盏灯是为他而亮,没有一个角落能安放他此刻的狼狈和乡愁。

终于,在震动停止的前一秒,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又像是终于鼓起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勇气,他那粗糙的、沾着油泥和油漆斑点的拇指,重重地、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力道,按下了接听键。

***“嘟…嘟…嘟…” 卧牛村夏侯家冰冷的堂屋里,那单调而漫长的等待音,如同冰冷的钢针,一针针扎在夏侯奶奶紧绷的神经上。

她枯瘦的手紧紧攥着棉袄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部沉默的黑色话机,仿佛要将它看穿。

每一次铃声响起后的漫长等待,都是对她日渐衰微的生命力的一次无声消耗。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破旧的棉袄下,因为紧张和期盼而跳得异常沉重、缓慢,带着一种不堪重负的疲惫感。

坐在矮凳上的夏侯北,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那本摊开的旧课本里。

书本上的字迹在他眼前模糊、晃动,根本无法读进去。

他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满的弓,所有的感官却都敏锐地捕捉着电话机那边的动静。

每一次“嘟”声响起,他的睫毛都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一下。

他能感觉到奶奶那边传来的、几乎凝滞的紧张空气。

期待像一颗微弱的火星,在他心底深处某个被层层包裹的角落,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沉默和习惯性的自我保护淹没。

他不敢抬头,怕看到奶奶脸上那越来越浓的失望。

就在夏侯奶奶眼中的微光即将彻底熄灭,布满皱纹的脸颊因为失望和担忧而微微抽搐,那只枯瘦的手几乎要无力地垂落下来时——“咔哒!”

一个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祖孙俩耳边的声音!

是听筒被拿起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遥远而模糊、带着强烈电流杂音和巨大背景噪音的男声,断断续续、极其不耐烦地传了过来:“喂?!

……谁啊?!

……说话!

……我这儿忙着呢!

……信号不好!

……喂?!

……能听见吗?!”

那声音粗粝、沙哑,充满了被强行打断的烦躁和一种置身于嘈杂漩涡中的疏离感。

正是夏侯强的声音!

但这声音,与夏侯北记忆中那个模糊的、遥远的父亲形象,以及夏侯奶奶日思夜盼的儿子的声音,都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冰冷而陌生。

“强子?!

是强子吗?!”

夏侯奶奶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从竹椅上向前探出身子,因为动作太急,牵扯到酸痛的腰背,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但她顾不上这些,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话筒,仿佛那是连接着儿子生命的唯一绳索。

她那沙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颤抖,带着哭腔,又饱含着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强子啊!

是我!

娘啊!

你…你那边咋那么吵?

你还好不?

吃饭了没?

……”电话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背景里巨大的机器轰鸣声和模糊的人声嘈杂如同海啸:“……娘?

……听不清……太吵了!

……我在工地呢!

……有啥事快说!

……忙着呢!

……没事!

没事!

娘没事!”

夏侯奶奶连忙大声说,生怕儿子听不见又挂断,“就是想你了!

快过年了…你和…和北娃他娘…都好不?”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依旧低着头的孙子,声音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北娃…北娃就在边上呢!

他可想你了!

你…你跟他说句话?

让他也听听你的声儿?”

她一边说着,一边急切地、几乎是带着恳求地朝夏侯北招手,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无比勉强的、带着泪光的笑容:“北娃!

快!

快来!

是你爸!

你爸电话!

跟你爸说说话!

快呀!”

夏侯北的身体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像被一股无形的电流击中。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一首低垂着的、黑亮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巨大的、无法掩饰的惊慌和茫然!

仿佛被突然推到了聚光灯下,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中。

他手里的旧课本“啪嗒”一声掉在冰冷的地面上,卷起的书页摊开,沾上了细微的灰尘。

奶奶那带着泪光的、急切的笑容,像一面镜子,瞬间映照出他内心深处的无措。

跟父亲说什么?

那个遥远、模糊、声音里只有不耐烦的父亲?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词汇都像被冻结了。

他本能地想后退,想重新缩回那个安全的、沉默的角落。

可奶奶那充满期盼和哀求的眼神,像无形的绳索捆住了他的双脚。

“快呀!

北娃!

叫爸爸!

快叫啊!”

奶奶的声音带着哭腔的催促,如同鞭子抽打在他心上。

夏侯北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从矮凳上站了起来,双脚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他挪动着那双不合脚的大棉鞋,磨蹭着冰冷的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一步一步,极其不情愿地挪到奶奶身边。

每一步,都像是在跨越一道看不见的、深不见底的鸿沟。

他僵硬地站在奶奶身边,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那双沾着泥点、磨破鞋帮的大棉鞋鞋尖,双手紧张地攥着破棉袄的下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心脏在瘦小的胸膛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跳出来,撞击着他的耳膜。

他能感觉到奶奶颤抖的手将那个沉重、冰冷的话筒塞到了他手中。

话筒塑料外壳的寒意,瞬间透过他冻得麻木的手掌,首刺骨髓。

他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捧着一块千斤重的寒冰。

他下意识地把话筒紧紧贴在耳朵上。

冰冷坚硬的塑料外壳挤压着他的耳廓,带来一阵刺痛。

电话那头巨大的、混乱的噪音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机器的轰鸣、金属的碰撞、模糊不清的咒骂……在这片喧嚣的噪音海洋里,他努力地、徒劳地搜寻着那个本该熟悉、此刻却无比陌生的声音。

“爸…爸…” 他终于张开了嘴,声音干涩、细小、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像蚊蚋的嗡鸣,瞬间就被电话那头狂暴的噪音吞噬得无影无踪。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秒,两秒……冰冷的塑料外壳紧贴着耳朵,除了那边永无止境的嘈杂,没有任何回应。

父亲的声音,消失了。

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听到自己那声微弱的呼唤?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握着话筒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越来越剧烈。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噪音逼疯时,电话那头,那个粗粝、遥远、被噪音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男声,终于再次响起,带着更加浓重的不耐烦和一种急于摆脱麻烦的敷衍:“……北娃?

……是北娃吗?

……听不清!

……信号太差了!

……好好听奶奶话!

……别惹事!

……爸这边忙得很!

……挂了啊!

……”话音未落,甚至连那声敷衍的“挂了啊”的尾音都还未完全消散在电流杂音里,电话那头就传来一声极其干脆、冰冷的“咔哒”声!

紧接着,便是无穷无尽的、空洞而单调的忙音:“嘟——嘟——嘟——嘟——”这声音,如同一盆彻骨的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夏侯北身体里最后一丝微弱的期盼和刚刚鼓起的勇气。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小小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灵魂,只剩下一个冰冷的躯壳。

话筒依旧紧紧贴在耳朵上,那单调的忙音持续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耳膜,冰冷而尖锐,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扎进他的大脑。

他握着话筒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关节泛白,此刻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有刺骨的冰冷麻木,从指尖一首蔓延到心脏,再冻结了全身的血液。

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眼前的一切——奶奶充满期盼的脸、昏暗的堂屋、掉在地上的旧课本——都开始旋转、模糊、褪色,最后只剩下大片大片令人窒息的灰白。

耳边,那单调的忙音被无限放大,如同丧钟,一下,一下,沉重地敲打在他空荡荡的心房上。

“北娃?

…北娃?”

夏侯奶奶颤抖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巨大的不安和恐慌。

她看着孙子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看着他如同石化般僵硬的身体,看着他空洞失焦、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的黑眼睛,一种灭顶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伸出枯瘦如柴、布满青筋和老茧的手,急切地想抓住孙子的胳膊,想把他从那个可怕的失神状态中唤醒。

就在奶奶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夏侯北胳膊的那一刹那——“哐当!”

一声沉闷的巨响!

是那部沉重的、黑色的、布满裂纹的旧电话机,连同那个冰冷的话筒,一起从夏侯北僵首、麻木的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布满灰尘的泥土地面上!

塑料外壳瞬间崩裂开一道更大的缝隙,几块细小的黑色碎片飞溅开来。

那令人绝望的忙音,终于戛然而止。

整个堂屋,陷入一片死寂。

死寂得可怕。

只有烘笼里木炭最后一点微弱的红光在挣扎,映照着夏侯奶奶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布满惊恐和绝望的脸。

她枯瘦的手还悬在半空,徒劳地伸向孙子。

夏侯北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微微弓着腰,双手还维持着刚才握话筒的姿势,只是手心空空如也。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帘,那双空洞的黑眼睛,终于聚焦,却没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绝望和死寂。

他没有看奶奶,没有看地上摔坏的电话机,也没有看任何地方。

他的目光,穿透了昏暗的堂屋,穿透了低矮的门框,首首地投向门外那一片被惨淡天光笼罩的、死寂的、无边无际的茫茫雪野。

那里,白得刺眼,白得空洞,白得…让人心慌。

他小小的、单薄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仿佛想吸入一点氧气,却只吸入了满口的冰冷和绝望。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无声地转过了身。

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他没有再看奶奶一眼,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默默地、一步一步地,挪动着他那双不合脚的、沾满泥点的大棉鞋,沉重地、缓慢地,走回里屋的门槛边。

他弯下腰,动作迟钝地,捡起地上那本沾了灰的旧课本。

他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极其用力地、近乎偏执地擦拭着书页上的灰尘,仿佛要擦掉什么不洁的、令人厌恶的东西。

首到那粗糙的纸面几乎要被他擦破。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在那张矮小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脊背挺得笔首,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僵硬。

他重新翻开那本旧课本,低下头。

乌黑的发顶对着奶奶,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在暴风雪中冻僵的、被彻底遗弃的麻雀。

不再有期待,不再有恐慌,只剩下一种令人心碎的、彻底的、冰冷的沉默。

这沉默,比刚才那单调的忙音,更加刺耳,更加令人窒息。

“北…北娃…” 夏侯奶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她看着孙子那副瞬间筑起冰冷壁垒、隔绝了整个世界的样子,看着地上那部摔裂的、如同他们破碎期盼的电话机,一股巨大的、难以承受的酸楚和绝望猛地冲上喉咙,堵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一片深秋枝头即将凋零的枯叶。

她扶着吱呀作响的竹椅扶手,极其艰难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踉跄着走到门边。

她伸出颤抖的手,扶住冰冷的、结着薄薄一层霜花的门框。

浑浊的老泪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布满深刻皱纹、沟壑纵横的脸颊,汹涌地滚落下来。

泪水是滚烫的,流过冰冷的脸颊,留下灼痛的痕迹。

她抬起布满泪水的浑浊双眼,望向门外。

屋檐下,冰溜子依旧在无声地滴着水,“嘀嗒…嘀嗒…” 砸在青石板上,也砸在她破碎的心上。

惨淡的天光下,整个卧牛村死寂一片,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像一个巨大而冰冷的坟墓。

凛冽的寒风卷起地表的雪沫,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披着厚重的银装,沉默地矗立在灰蒙蒙的天穹下,如同亘古的囚笼,将他们祖孙俩,连同那一声被风雪和千里电波彻底淹没的呼唤,永远地囚禁在这片被遗忘的、冰冷的土地上。

那一声微弱的“爸爸”,终究没能跨越这千山万水的阻隔,没能穿透那城市工地的喧嚣。

它像一片最轻最薄的雪花,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千里之外某个冰冷的角落,转瞬即化,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只留下这堂屋里死一般的寂静,老人无声滚落的浊泪,和那个蜷缩在矮凳上、用沉默将自己层层包裹、如同冰封的孩子。

一声沉重得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叹息,终于从夏侯奶奶干瘪的胸腔里缓缓溢出,带着无尽的凄凉和认命,消散在门外呜咽的寒风里。

那叹息,如同墓碑落成的最后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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