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香港回归一周年。这一年,母亲嫁给父亲第五年,也是父亲入狱第一年。
他帮人打架致人重伤,作为从犯被判三年。当初的媒人——我妈的表姐,我的表三姨,
劝我妈“再找一个”,我的亲舅舅也劝她扔下我这个“丑丫头”,回归单身。
母亲是位经济独立、却时常被生活裹挟的70后女子。父亲则是个大嗓门,
总想用他洪亮的声音掌控全家的大局。他入狱后,母亲在婆家彻底失去了话语权,
家里原本赖以生存的小卖铺被姑姑接管,爷爷奶奶也因父亲入狱,刻意忽略我和母亲的存在。
母亲后来总说,“小卖铺飘出的饺子味,我俩都闻不到”。铁窗隔开父亲的三年里,
母亲进城里饭店打工,像一棵大树,独自撑起我们摇摇欲坠的小世界。这三年,
我和母亲唯一的相聚时刻,都是在去看父亲的路上——母亲抱着我,舅舅背着大包小裹。
第四年,父亲回来了。我模糊的印象里,
是俩个不太熟的人——铁栏外面的母亲带着铁栏里的父亲,要带我回家,从没印象的家。
就这样,我们三个几乎身无分文的人其实母亲有钱,
但她把钱“投资”给了父亲——买了辆三轮车,靠着这辆车,在城里开始了租房生活。
父亲回来的第三年,2004年。三轮车载客生意被出租车抢占,
母亲又掏空了家里所有积蓄,给父亲投资了一辆出租车。父亲开白班,姑父开夜班。
到了2006年,姑父自己买了新车。父亲又不顾母亲反对,安排了他酒友的儿子开夜班。
出租车赚的钱终于让我们一家三口告别了出租屋,买了地基,盖起了新房。
在全家热切地期盼中,新房架起了房梁,砌好了白色瓷砖的灶台......就在这节骨眼,
出租车出事了:夜班司机疲劳驾驶,乘客撞断了鼻梁。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协商的,
最终以我家私了赔偿五万元结束这场对我家来讲的天降横祸。那时候的五万块钱,
再次切断了我家的经济来源,新房子只有灶台是白瓷砖砌成的,出租车转卖给了别人,
父亲失业了。生活还得继续,母亲仍在饭馆里打工,
但父亲好像还沉浸在那场车祸带来的失败感。他证明自己的地方,
从三轮车、出租车的驾驶位,彻底转移到旋转的酒桌上。
酒桌上“朋友”的几句奉承就能让他飘飘然,仿佛找回了昔日当“车主”的荣光。
他拍着胸脯许诺着不切实际的事儿,仿佛兜里还揣着开出租车剩下的钱——其实那些钱,
在赔偿和卖车之后,早已所剩无几,勉强支撑着他仅剩的自信,也支撑着他日渐高涨的酒瘾。
母亲偶尔小心翼翼的劝说,换来的往往是他更激烈的咆哮:“你懂什么?男人在外面的事儿!
”。那双不大却瞪圆的眼珠和挥舞的手臂,仿佛要把屋顶掀翻,母亲开始沉默,
在饭店打工的时间更长,早上起来的时间更早,手上被热油溅到的水泡怎么也不见愈合,
晚上回来的更晚,仿佛用身体的疲惫对抗着一种无望的侵蚀。而小小的我,
学会了在父亲带着酒气进门时,迅速躲回自己的角落,屏住呼吸,努力降低存在感。
那段时间,我更想念铁栏杆里的父亲。不知道是又听到了酒桌上那位“高人”指点,
还是被某个新建楼盘的广告晃花了眼。2008年,当城里开始冒出越来越多的塔吊时,
父亲那颗沉寂多时、渴望“证明”的心,竟然又蠢蠢欲动起来。“房地产!
这才是干大事儿的!”父亲的嗓门重新找回了那种亢奋,
只是这亢奋里掺杂着挥之不去的酒气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他不再满足于酒桌上吹嘘过去,
开始描绘一个金光闪闪的未来:低价买入城郊的地皮,等政府规划一落地,
转手就是几倍、几十倍的利!,“人家张总,就去年在城西那边弄了一块,
现在......”。他唾沫横飞,眼睛发亮,仿佛那破天的富贵已经唾手可得,
足以洗刷掉三轮车、出租车、甚至那五万块钱赔偿带来的所有晦气和失败。“钱呢,
哪来的钱?”母亲看着眼前被酒精和虚幻希望点燃的父亲,
望着这个装修一般格外寒酸的新房。“钱?抵押啊!”父亲大手一挥,
“这不是还有一套房子和地基,这位置好,银行认这个!再跟老妹儿凑点,够咱们起步了,
等咱们赚钱,别说装修,再盖一层都行!”,
母亲声音带着颤抖“万一......万一再......”她不敢说出那个“赔”字。
“头发长见识短!”父亲的亢奋瞬间被浇了冷水,他习惯性拔高嗓门,
用愤怒掩饰内心的不确定。最后,贷款还是办了下来,父亲像打了鸡血,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而母亲的世界里,冰冷的水泥房子更加灰暗。那一年,奥运的圣火在北京点燃,举国欢腾。
父亲踩中了房地产狂飙突进的节点,命运骤然翻转。我家这个装修了一半被迫停工,
内部还是水泥壳子的房子重新被粉刷,布满裂痕的旧碗柜,也被砸的粉碎,
碎片被毫不留情的填进灶台。崭新的欧式家具散发着浓烈的、不容置喙的气息,
带着金钱的重量登堂入室,父亲的腰包如同重启的热气球急速膨胀,说话中气十足,
声浪几乎能震动天花板上的吊灯,他让母亲辞掉饭店的工作,在家安心享福,
家里成了父亲的一言堂。他成了“刘总”,身边总有簇拥着逢迎的笑脸,
空气里弥漫着香烟的浓烈气味儿和一种令人眩晕的、名为“成功”的浮华气息。
父亲随手甩给我的零花钱,让我成为小伙伴羡慕的对象,
但是家里的欧式饭桌越来越难凑齐我们三口人,常常是饭菜凉透了,
他才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摇摇晃晃地撞开门,嗓门比以往更大,
唾沫横飞的吹嘘着他建立起的水泥帝国。记忆中那个冒雨蹬着三轮车带我和妈妈回家的父亲,
似乎被眼前这个金光闪闪,声音洪亮的“刘总”彻底覆盖、吞噬,沉入了记忆不可测的深海。
大约在2013年,家里的空气开始弥漫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母亲变得越来越沉默,
像一株失去水分的植物,眼神里常常蓄满无声的雨水。父亲晚归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手机成了他新的“疆土”,时刻紧握,铃声一响便如惊弓之鸟般躲进小屋,
门缝里漏出刻意压低的、甜腻得令人不适的絮语。
他身上开始沾染陌生的、浓烈到刺鼻的香水味,那气味像无形的藤蔓,
缠绕着母亲日益憔悴的身影。终于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争吵如同积蓄已久的洪水,
冲垮了最后一道堤防。“刘建军!你还当这里是家吗?”。母亲的声音撕裂了雨幕的喧嚣,
带着哭腔,更像绝望的控诉。“家?我他妈在外面拼死拼活挣钱养家的时候,你想过家吗?
”父亲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窗外惨白的闪电一次次撕裂厚重的夜幕,
瞬间照亮母亲脸上奔涌的泪水,
也照亮了父亲那张被金钱和欲望扭曲得近乎狰狞的面孔——那闪电的光,像一把利刃,
猝不及防地刺穿了我对“父亲”最后残存的、摇摇欲坠的想象,我躲在被窝里不敢发出声音,
梦里是我带着母亲飞出这间灰暗的水泥壳子。
曾经那个铁栏里的父亲看向我的母亲的目光是那么的愧疚和温柔。2018年,我大学毕业,
像逃离一片布满裂痕、随时可能彻底崩塌的危崖,
决然地离开了那个表面奢华、内里却已腐朽不堪的家,一头扎进了南方火热的互联网浪潮。
在光怪陆离的科技园里,我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一切关于流量、算法、用户增长的知识。
深夜加班时,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流,
我偶尔会想起父亲那套建立在沙砾之上的地产王国。他的成功,是否也如同这屏幕上的数字,
只是一个华丽而易逝的幻影?2020年初,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席卷全球,
城市被按下了暂停键。也正是在这段被口罩、消毒水气味和恐慌情绪包裹的特殊时光里,
我家那座早已千疮百孔的婚姻堡垒,轰然倒塌。离婚协议签得很干脆,父亲急于奔向新生活,
母亲则如释重负,却又被巨大的空洞感和对未来的茫然紧紧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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