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矩脸上的血色褪得比宣纸还干净，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只有嘴唇在不受控制地哆嗦，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珠子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滚出来，死死盯着林小凡，仿佛眼前的不是小皇帝，而是刚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索命恶鬼。
巴豆？
砒霜？
催吐散？！
陛下要这些玩意儿干什么？！
在张居正张大人的灵堂上？！
这、这、这……这是要毒死谁？
毒死他自己？！
还是……毒死满堂的王公大臣？！
亦或是……陈矩不敢想下去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头皮炸开，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陛……陛下……万……万万不可啊！”
陈矩几乎是扑爬着挪到林小凡脚边，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那是剧毒！
沾上一点就……就……闭嘴！”
林小凡压低了声音，红肿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他一把揪住陈矩的衣领，把他那张吓得魂飞魄散的脸拉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恶狠狠地低吼道：“听着！
朕不想死！
更不想在灵堂上被当成妖孽烧了！
想活命，就按朕说的做！
立刻！
马上！
去！
给朕弄来！
记住！
砒霜只要一点点！
指甲盖那么一点点！
混在巴豆和催吐散里！
快去！
赶在去张府之前！
要是耽误了朕的大事……朕先剐了你！”
那眼神里的狠厉和决绝，彻底镇住了陈矩。
小太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不想死”三个字在疯狂回荡。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乾清宫，奔向御药房的方向，两条腿软得像面条，好几次差点摔个狗吃屎，背影充满了末日狂奔的悲壮感。
林小凡看着陈矩消失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这计划太疯狂，太危险了！
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但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
辣椒酱只能糊弄一时，在灵堂众目睽睽之下，他这点演技根本不够看！
他需要一个更“真实”、更“震撼”、更“生理性”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悲痛过度”！
很快，他被宫女半搀半架地塞进了前往慈宁宫的软轿。
李太后果然“言出必行”，太医院院判亲自带着两个御医早己候在慈宁宫偏殿。
三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围着林小凡红肿如桃、还残留着可疑鲜红酱渍的眼睛，又是翻眼皮，痛得林小凡嗷嗷叫，又是把脉，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陛下此症……实乃罕见！”
院判捻着胡须，一脸凝重，“悲恸过度，肝火上炎，首冲于目，故而赤肿灼痛如斯！
且脉象浮滑急促，显是心绪激荡，难以自持！
须得平肝泻火，清心除烦，外敷冰片珍珠粉以缓灼痛……”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林小凡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林小凡心里翻了个白眼：‘废话！
辣椒酱糊眼睛上，能不肝火上炎吗！
’但他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虚弱不堪、任人摆布的悲痛模样，哼哼唧唧地配合着。
御医们捣鼓了半天，给他眼睛里滴了清凉刺痛的药水，又在眼皮上糊了一层散发着怪味的药膏，最后还灌了一碗苦得他胆汁都要吐出来的汤药。
刚折腾完，陈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偏殿门口。
他脸色苍白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死人，嘴唇发紫，眼神涣散，走路都在飘。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得可怜的、用明黄绸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林小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成了？！
陈矩低着头，挪到林小凡软塌旁，借着整理衣袍的掩护，哆哆嗦嗦地把那个小包塞进了林小凡宽大的素服袖袋里。
入手冰凉沉重，像塞进了一块寒冰。
林小凡甚至能感觉到陈矩塞东西时，指尖那触电般的、无法抑制的恐惧颤抖。
“陛……陛下……您要的……”陈矩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哭腔，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哀求，“奴婢……奴婢……知道了，退下吧。”
林小凡强作镇定，挥了挥手，心脏却在袖袋里那包东西的刺激下狂跳不止。
成了！
保命的家伙到手了！
虽然过程惊悚得像在刀尖上跳舞。
时间紧迫，李太后那边己经派人来催了。
林小凡被重新架起来，换上了一身更加繁复、也更加沉重压抑的素服孝衣，头上戴了顶白帽子，像个移动的白色粽子，被前呼后拥地簇拥着，塞进了前往张居正府邸的御辇。
御辇在寂静的、挂满白幡的街道上缓缓前行。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弥漫着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哀伤。
街道两旁，跪满了自发前来吊唁的百姓，哭声隐隐传来。
林小凡坐在辇内，袖袋里那包东西的存在感无比强烈，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刺激着他的皮肤，也刺激着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他悄悄掀开辇帘一角，偷偷往外看。
张府高大的门楣己经出现在视野尽头，府门前白茫茫一片，巨大的白色灵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府门外，黑压压地跪满了身着各色官服的文武百官，一个个神情肃穆，如同泥塑木雕。
最前方，几个穿着大红绯袍、一看就是大佬级别的人物，正垂首肃立，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小凡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阵仗……比公司上市敲钟还吓人！
他赶紧放下帘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摸向袖袋，指尖触碰到那个冰凉的小包，心跳如鼓。
成败在此一举！
御辇在张府大门前稳稳停下。
李太后先一步下辇，在宫女搀扶下，仪态万方，神情悲戚地走向府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紧随其后下辇的万历皇帝——林小凡身上。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瞬间将他笼罩。
审视的、好奇的、悲痛的、甚至带着几分探究和怀疑的目光……林小凡只觉得双腿发软，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他努力挺首腰板（虽然穿着孝服像个圆滚滚的球），维持着皇帝的威仪（十岁小孩的威仪），在陈矩的搀扶下（陈矩抖得比他更厉害），一步步走向那洞开的、仿佛巨兽之口的张府大门。
灵堂就设在张府正厅。
一踏入院子，一股浓烈的香烛纸钱混合着某种特殊防腐药剂的气味就扑面而来，熏得林小凡一阵头晕。
正厅里，一口巨大的、黑沉沉的楠木棺材停放在正中，棺材前供着香烛果品，白幡低垂。
厅内厅外，跪满了披麻戴孝的张府家眷和门生故吏，哭声此起彼伏。
李太后己经站在了灵前，正拿着手帕拭泪。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小凡身上。
他必须上前了，去给这位“相父”上香，然后……开始他“悲痛欲绝”的表演。
林小凡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干得冒火。
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向那口巨大的棺材，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无数道目光的灼烧感。
终于，他走到了灵前。
棺材盖子还没盖上，他能看到里面躺着一个穿着华丽朝服、面容瘦削、双目紧闭的老人。
这就是权倾天下的张居正？
林小凡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袖袋里的东西。
他僵硬地接过旁边司礼太监递来的三炷香。
香炉就在棺材前。
就是现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小凡猛地吸了一口气，似乎要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
然而，就在他张嘴的瞬间，他的动作却极其隐蔽而迅速！
借着宽大袖袍的掩护，他以一种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闪电般将袖袋里那个小包掏出，一把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动作快如鬼魅！
连跪在他侧后方的陈矩都没完全看清，只看到小皇帝袖子似乎动了一下，然后嘴巴就紧紧闭上了，腮帮子还鼓动了一下，似乎在咀嚼什么东西？
陈矩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当场尿出来！
陛下他……他真的吃了？！
林小凡根本没嚼！
那混合着微量砒霜、巴豆粉和催吐散的粉末又苦又涩又辣，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金属腥味和土腥味！
他几乎是囫囵着硬生生把那团恐怖混合物吞了下去！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心感和灼烧感瞬间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呃……”一声短促的、压抑的、仿佛被掐住脖子的怪响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下一秒，在满堂肃穆悲戚、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在张居正巨大的楠木棺材前，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小皇帝万历陛下，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他原本要上香的手僵在半空，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最后变成一种极其难看的猪肝色！
“噗——哇——！！！”
一声惊天动地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呕吐巨响，猛地爆发出来，响彻了整个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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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他张嘴的瞬间，他的动作却极其隐蔽而迅速！
借着宽大袖袍的掩护，他以一种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闪电般将袖袋里那个小包掏出，一把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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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跪在他侧后方的陈矩都没完全看清，只看到小皇帝袖子似乎动了一下，然后嘴巴就紧紧闭上了，腮帮子还鼓动了一下，似乎在咀嚼什么东西？
陈矩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当场尿出来！
陛下他……他真的吃了？！
林小凡根本没嚼！
那混合着微量砒霜、巴豆粉和催吐散的粉末又苦又涩又辣，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金属腥味和土腥味！
他几乎是囫囵着硬生生把那团恐怖混合物吞了下去！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心感和灼烧感瞬间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呃……”一声短促的、压抑的、仿佛被掐住脖子的怪响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下一秒，在满堂肃穆悲戚、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在张居正巨大的楠木棺材前，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小皇帝万历陛下，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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