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次告别(林小满沈砚)网络热门小说_最新小说第十三次告别(林小满沈砚)

九月的风卷着香樟叶掠过三楼窗台时，粉笔头第三次砸在我后背上。老班推了推下滑的眼镜，

镜片反射着黑板上蜿蜒如蛇的函数曲线："林小满，上来解这道题。"我攥着衣角站起来，

膝盖撞在桌腿上发出闷响。倒数第二排传来陈雨他们压抑的嗤笑，像针一样扎在耳膜上。

上周三放学，我确实撞见他们把沈砚的课本扔进垃圾桶，牛皮封面在肮脏的纸屑里格外刺眼。

我刚要喊住他们，手腕就被一股大力攥住，沈砚把我拽到楼梯间时，

校服领口的纽扣硌得我锁骨生疼。"少管闲事。"他的声音比楼梯间的阴影还冷，松开手时，

我看见他指节上凝着暗红的血痂。此刻沈砚正趴在最后一排的课桌上睡觉，侧脸埋在臂弯里，

阳光透过防盗窗的网格，在他发梢镀上斑驳的金边。我盯着黑板上的抛物线，喉咙发紧，

指尖在颤抖中报出错误答案的瞬间，全班的哄笑浪涛般涌来，而他趴着的肩膀，

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放学铃响时，车棚的铁闸门正被夕阳染成橘红色。

陈雨靠在我的自行车上，手里转着明晃晃的链锁，

他身后的跟班把阴影投在我鞋尖："听说林小满想当英雄？"金属碰撞声突然从角落炸响，

沈砚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

陈雨转着链锁的手猛地顿住，声音立刻矮了八度："砚哥，我就是跟她开个玩笑。

"沈砚没看他，径直走到我面前。他比我高出一个头，投下的阴影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像是刚从医院走出来。"车呢？"他问，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沙哑。"被、被锁了。

"我的指甲掐进掌心。他伸手夺过陈雨手里的链锁，三两下就扯断了——不是解开，

是真的扯断，黄铜锁扣在他掌心变了形。"走了。"他转身时，校服下摆扫过我的手背，

那温度比夏末的晚风要暖，烫得我心头一颤。我推着没上锁的自行车跟在他身后，

影子在人行道上被拉得很长很长。经过巷口的杂货店时，冰柜的嗡鸣声钻进耳朵，

他突然停下脚步："要吃冰棍吗？"我想起上周在市一院住院部看见的场景。

他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坐在长椅上，手里捏着张折叠的缴费单，

阳光把他的影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像被雨水泡过的纸。"草莓味的。"我小声说，

声音细得像蚊子叫。他弯腰从冰柜里翻找的样子让我想起奶奶养的那只猫，

总是慢吞吞地扒拉纸箱。递过来的草莓冰棍已经融化了大半，

透明包装袋上沾着湿淋淋的水渍。"谢..."我的话没说完，

就看见他把自己那支扔进了绿色的垃圾桶，塑料包装撞上桶壁发出轻响。"不喜欢？

"我追问。"脏。"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黑色背包的带子勒着清瘦的肩膀，

肩胛骨在布料下若隐若现。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沈砚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里，

我拼命想抓住他的手，指尖却只摸到冰冷的玻璃，雾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二第二次在医院遇见沈砚，是两周后的周六清晨。

我陪奶奶取降压药时，在住院部二楼的走廊看见他靠在墙上打电话。他没穿校服，

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扣在头上，露出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像拉满的弓弦。"...别告诉她。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我耳朵，"我知道后果，不用你说。

"我攥着奶奶的病历本躲在安全通道的拐角，直到他挂了电话转身离开，

才发现他右手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边缘渗出一点暗红，像朵没开的花。周一早读课，

我发现沈砚换了座位，搬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课铃响后，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瓶淡黄色液体，阳光照进去时，

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那是福尔马林。"后桌的女生用课本挡着脸窃窃私语，

"我昨天看见他在解剖室门口晃悠，听说在养青蛙标本。"陈雨把篮球往沈砚桌上一砸，

玻璃瓶晃了晃，褐色的青蛙尸体在液体里翻滚。"沈砚，"他笑得不怀好意，

"听说你妈又进抢救室了？这次能不能挺过来啊？"沈砚缓缓抬起头，

我第一次看清他的眼睛。瞳孔是很深的黑，像是结了层薄冰，不起一点波澜。"滚。

"一个字，却让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放学后我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帮忙整理月考卷，

出来时天色已经暗透。教学楼后的小巷里传来闷响，我握着扫把站在巷口，

看见沈砚把陈雨按在斑驳的砖墙上，膝盖抵着对方的肚子，动作狠戾又冷静。

"再提我妈一句试试。"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后背发凉。陈雨的两个跟班想上前，

被沈砚冷冷瞥了一眼，竟都僵在原地不敢动。我悄悄往后退时，鞋底踢到了颗小石子，

"咚"的一声在巷子里格外清晰。沈砚猛地回头，月光落在他沾了灰尘的脸上，

手腕的纱布不知何时被扯开，暗红的血珠正顺着指尖往下滴。"谁让你过来的？

"他松开陈雨，一步步朝我走来，巷子里的风带着垃圾桶的酸腐味。我握紧扫把，

指节发白："老师说这里要打扫。"他停在我面前，呼吸里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林小满，

"他突然笑了，嘴角弯起的弧度却很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我想起那天在医院看见的缴费单，上面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发疼。

"我...""收起你那套同情心。"他抬手想碰我的头发，中途却转了方向，

猛地扯走了我肩上的书包带，"离我远点，对你好。"书包掉在地上，试卷散了一地。

我蹲下去捡时，看见他校服后颈处有块不规则的疤痕，大概硬币大小，颜色比周围的皮肤深，

像被火烫过的痕迹。三十月末的秋季运动会，我在女子八百米终点线前摔断了膝盖。

医务室的白色窗帘被风掀起，鼓得像帆。沈砚站在门口，手里捏着瓶碘伏，

塑料瓶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校医刚出去拿绷带，他就走过来蹲在我面前，

阴影把我整个人罩住。"疼吗？"他问，睫毛垂着，看不清表情。我咬着唇点头，

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砸在白色的床单上晕开小水痕。他撕开碘伏的包装，

棉签碰到伤口时，我疼得抓住了他的手腕。纱布下的皮肤很烫，像在发烧。"忍忍。

"他的声音放软了些，带着点笨拙的安抚，"上次在巷口，对不起。

"窗外传来各班的加油声，我盯着他垂下的眼睫，

那上面沾了点灰尘："你那天为什么发那么大脾气？

"他蘸着碘伏的手顿了顿："陈雨说的话，很难听。""是关于你妈妈的病吗？"我追问，

声音带着哭腔。碘伏的味道突然变得很呛人，他猛地站起来："校医回来了。

"我看着他快步走出医务室，袖口沾着我的血渍，像朵开败的红梅。后来班长偷偷告诉我，

沈砚的妈妈在精神病院住了五年，上周又试图用碎玻璃割腕，送医时已经昏迷了。

那天下午的跳高比赛，沈砚三次试跳都失败了。横杆明明不高，他却像是没看见一样，

直接从下面走了过去。他走下场时，陈雨在看台上站起来大喊："沈砚，

你妈是不是又发疯了？所以你才跳不过去啊！"我抓起旁边的矿泉水瓶就朝陈雨扔过去，

瓶子砸在栏杆上弹回来，正好落在沈砚脚边。他弯腰捡起来，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大半瓶，

喉结滚动的弧度在夕阳下格外清晰。闭幕式结束时，他在操场角落的香樟树下等我。

"你的水。"他把空瓶扔进垃圾桶，金属碰撞声很轻，"还有，谢了。

"我拄着同学借来的拐杖站起来，膝盖还在隐隐作痛："沈砚，我不是可怜你。

"他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声音轻得快被风吹走："我知道。"晚风掀起他的校服后摆，

我又看见了那块疤痕，在暮色里泛着红。"那个疤...""小时候玩火烫的。"他打断我，

声音有点闷，"我爸烧的。"我的呼吸瞬间顿住。他却突然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像在开玩笑："骗你的。"四十一月的第一场雨来得很急，

豆大的雨点砸在图书馆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我在文学区的书架后撞见沈砚在写东西，

笔记本摊开在桌上，标题用红笔写着：给林小满的最后一封信。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刚想出声，他突然合上本子，把笔插进笔袋，动作快得像是在掩饰什么。"你怎么在这？

"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却努力装作平静。我指着他的笔记本，

声音有点发颤："你刚才写的是什么？""作业。"他把本子塞进书包，拉链拉得飞快，

发出刺耳的声响。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抓住他的书包带，

指尖都在用力："沈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他的肩膀绷得很紧，

像块坚硬的石头："没有。""那你为什么总写这些奇怪的东西？

"我想起前几天在他课桌里看到的草稿，上面全是"如果我死了"开头的句子，

字迹潦草得像是在发泄。他突然转身抱住我，图书馆的暖气顺着毛衣渗进来，

带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林小满，"他的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很轻很轻，

"别问了，好吗？"雨声越来越大，我听见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他妈妈的忌日——去年的这一天，她第一次被送进精神病院。

五十二月的雪来得比往年早，我在教学楼的天台看见沈砚在烧东西。

火光跳跃着映在他脸上，碎纸在风里打着旋，像黑色的蝴蝶。我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他就用脚把火踩灭了，浓烟呛得他咳嗽起来。灰烬里露出半张照片，

是个笑起来和他很像的女人，眉眼弯弯的。"我妈。"他踢了踢地上的灰烬，声音有点哑，

"今天是她生日。"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很快就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