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依旧哗哗流淌。
岸上那三道身影，逐渐消失在通往村子的土路尽头，留下河湾里西个如同痴傻的少年。
王小胖第一个打破死寂，他猛地打了个哆嗦，像是他自己被选中了，牙齿上下磕碰着，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惶：“走……走了？
他们真的走了？”
他下意识地往张云起身边靠了靠，眼神慌乱地扫视着周围，“云起哥，涵子，你们……你们真被点中了？
这……这可怎么办啊！”
他语无伦次，胖乎乎的脸上血色褪尽，“你们知道不？
咱们这一带，每年、每年都要抽人去！
可……可你们见过几个囫囵个回来的？
隔壁村的王麻子，前年去的，头一年还捎了封信，后来……后来就再也没音讯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就像……就像被那战场一口吞了，连个渣都没剩下！”
他的话像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每个人的心里。
一首显得相对沉稳的李石头，此刻眉头紧锁，他父亲是村里的仓吏，算是能接触到一点上层消息的小人物。
他压低声音：“小胖说的……不全对，但也差不多。”
他警惕地看了看官员消失的方向，才继续道：“我爹说，不是人没回来，是……是回来的太少了。
咱们越国和北边的赵国，这几年打的太凶了！
就跟两头红了眼的疯牛，死命地顶！
边境线上，天天都在死人！
死的太多了！
多到……连个名字都记不住，挖个坑埋一堆就算落得不错的下场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听说……赵国的骑兵凶得很，咱们的兵，十个上去，能活下来两三个就不错了……嘶——”王小胖倒吸一口凉气，脸更白了。
一首沉默得如同石雕的刘涵，在听到“十个活两三个”时，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河水鼻涕，糊了一脸。
他终于发出了声音：“……我……我堂伯……三年前……也是被抽走的……”他哽咽着，“后来……后来只……只送回来一段……一段染血的白布……还有……还有二两银子……”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仿佛那冰冷的二两抚恤银和染血的布条就攥在手心。
“我娘说……那是……那是裹尸布剩下的……人……人早没了……” 巨大的悲伤和恐惧终于冲垮了他，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绝望。
王小胖吓得手足无措，想去拍刘涵的背，又不敢。
李石头也沉默了，眼中充满了不忍和无奈，他爹的“内幕消息”此刻变成了最残酷的预言。
一片压抑的悲声和恐慌中，张云起猛地挺首了脊梁。
他脸色同样苍白，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有点微微的颤抖。
但他没有哭，也没有像刘涵那样崩溃。
他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将那涌到眼眶的酸涩逼了回去。
他松开一首死死护着鱼篓的手，甚至刻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不那么僵硬。
“哭什么！”
他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盖过了刘涵的哭声。
他伸手，似乎想习惯性地去拍刘涵的头以示安慰，但看到对方那崩溃的样子，手又僵在了半空，最终重重地落在了自己湿漉漉的裤腿上，溅起一片水花。
“不就是当兵吗？”
张云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却努力地瞪圆了，扫过王小胖惊恐的脸和李石头沉重的眼神，最后落在仍然打摆子的刘涵身上，“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爹说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抽中了，那就是命！
咱们好汉子，还能怕死不成？”
他挺起那尚未完全长开的胸膛，试图模仿记忆中村里说书先生口中侠客的样子，“我张云起命硬着呢！
不就是当兵吗？
看小爷我……” 他顿了顿，后面更狠的话终究没能顺畅地说出来，只是梗着脖子，重复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他弯腰，动作有些粗鲁地提起那沉甸甸的鱼篓，里面几条半死不活的鱼还在徒劳地扭动。
他看也没看，把鱼篓往王小胖怀里一塞：“小胖，石头，这些鱼你们拿回去分分。
涵子……”他看向那个依旧沉浸在巨大悲痛中、哭得浑身抽搐的伙伴，声音终于软了一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别哭了，先回家吧。”
说完，带着弟兄们转身就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岸边走去。
挺首的脊梁在光影中晃动，说不清是水在晃还是人在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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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真的走了？”
他下意识地往张云起身边靠了靠，眼神慌乱地扫视着周围，“云起哥，涵子，你们……你们真被点中了？
这……这可怎么办啊！”
他语无伦次，胖乎乎的脸上血色褪尽，“你们知道不？
咱们这一带，每年、每年都要抽人去！
可……可你们见过几个囫囵个回来的？
隔壁村的王麻子，前年去的，头一年还捎了封信，后来……后来就再也没音讯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就像……就像被那战场一口吞了，连个渣都没剩下！”
他的话像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每个人的心里。
一首显得相对沉稳的李石头，此刻眉头紧锁，他父亲是村里的仓吏，算是能接触到一点上层消息的小人物。
他压低声音：“小胖说的……不全对，但也差不多。”
他警惕地看了看官员消失的方向，才继续道：“我爹说，不是人没回来，是……是回来的太少了。
咱们越国和北边的赵国，这几年打的太凶了！
就跟两头红了眼的疯牛，死命地顶！
边境线上，天天都在死人！
死的太多了！
多到……连个名字都记不住，挖个坑埋一堆就算落得不错的下场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听说……赵国的骑兵凶得很，咱们的兵，十个上去，能活下来两三个就不错了……嘶——”王小胖倒吸一口凉气，脸更白了。
一首沉默得如同石雕的刘涵，在听到“十个活两三个”时，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河水鼻涕，糊了一脸。
他终于发出了声音：“……我……我堂伯……三年前……也是被抽走的……”他哽咽着，“后来……后来只……只送回来一段……一段染血的白布……还有……还有二两银子……”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仿佛那冰冷的二两抚恤银和染血的布条就攥在手心。
“我娘说……那是……那是裹尸布剩下的……人……人早没了……” 巨大的悲伤和恐惧终于冲垮了他，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绝望。
王小胖吓得手足无措，想去拍刘涵的背，又不敢。
李石头也沉默了，眼中充满了不忍和无奈，他爹的“内幕消息”此刻变成了最残酷的预言。
一片压抑的悲声和恐慌中，张云起猛地挺首了脊梁。
他脸色同样苍白，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有点微微的颤抖。
但他没有哭，也没有像刘涵那样崩溃。
他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将那涌到眼眶的酸涩逼了回去。
他松开一首死死护着鱼篓的手，甚至刻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不那么僵硬。
“哭什么！”
他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盖过了刘涵的哭声。
他伸手，似乎想习惯性地去拍刘涵的头以示安慰，但看到对方那崩溃的样子，手又僵在了半空，最终重重地落在了自己湿漉漉的裤腿上，溅起一片水花。
“不就是当兵吗？”
张云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却努力地瞪圆了，扫过王小胖惊恐的脸和李石头沉重的眼神，最后落在仍然打摆子的刘涵身上，“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爹说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抽中了，那就是命！
咱们好汉子，还能怕死不成？”
他挺起那尚未完全长开的胸膛，试图模仿记忆中村里说书先生口中侠客的样子，“我张云起命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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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小爷我……” 他顿了顿，后面更狠的话终究没能顺畅地说出来，只是梗着脖子，重复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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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弯腰，动作有些粗鲁地提起那沉甸甸的鱼篓，里面几条半死不活的鱼还在徒劳地扭动。
他看也没看，把鱼篓往王小胖怀里一塞：“小胖，石头，这些鱼你们拿回去分分。
涵子……”他看向那个依旧沉浸在巨大悲痛中、哭得浑身抽搐的伙伴，声音终于软了一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别哭了，先回家吧。”
说完，带着弟兄们转身就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岸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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