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盯着屏幕上的蓝色弹窗看了很久。
“MirrorPath未来书信功能现已开放测试,限量用户:只允许发送5封信,
系统将模拟‘未来的你’的心理模型,回复当前问题。请注意:本功能依赖量子人格映射,
非100%准确。发送信件即代表您同意本公司收集当前行为数据。立即体验?
”他没有点关闭,也没有点确认,只是把鼠标悬在中间。像是在等一个谁也给不了的答案。
会议早就结束了。全公司都在为“新财年指标”焦头烂额,只有林骁仍坐在办公桌前,
面对这封看起来像“营销玩具”的邀请函,一动不动。屋外是无人的长廊,灯光白得发冷。
墙上的时钟指向21:07。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手机在桌上轻轻一震,
屏幕亮起:顾潇:你几点下班?面汤快糊了他犹豫了一下,没回。
顾潇是个温和又清醒的人,和林骁在一起五年,不吵不闹。两人都过了三十,
到了必须讨论“下一步”的年纪。她想要结婚、生子、买房——而林骁,
只想找个不用选择的平行世界,把一切交给“那个更聪明的自己”。他动了动手指,
点了“立即体验”。弹窗收缩成一个白色页面,跳出提示:“请注意:发送问题后,
系统将在24小时内回复。每人仅有五次机会,请谨慎使用。问题发送成功后无法撤回,
是否继续?”他敲下第一句话的那一刻,手心有些出汗。“我该和顾潇结婚吗?
”短短一句话,却像压断了他的整个脊柱。他想了太久,也想不明白太久。五年的感情,
没有热情,也没有裂痕,像是热水瓶里泡了三天的茶包——没味,但丢了又可惜。
他咬牙按下发送键。几秒后,系统弹出一行淡灰色字:“内容已进入回信排队队列。
请24小时后查看答复。”林骁长舒一口气,感觉像交上了一份压在心头的答卷。
第二天凌晨,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迷迷糊糊睁眼,屏幕上赫然写着:未来的你,已回信。
他怔住,立刻坐起身。顾潇还在旁边熟睡,微微皱着眉。林骁走到客厅,
屏幕雪亮:“别结婚。我们试过了。她不会幸福,你也不会。那不是命运,是慢性溺水。
”——未来的你。他盯着这三句话,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没有情绪,
只有一种奇怪的解脱感,好像一个无形的巨石被人帮他挪走了。不是他不结婚,
是“未来的我”说不该结。那就不是懦弱,是理智。林骁没有告诉顾潇这封信的事。
他只是越来越频繁地加班,越来越多地把“这个时候不适合谈未来”挂在嘴边。他没有分手,
也没有拖着,只是用“我很累”“最近太乱了”做成一圈圈围墙,等她自己走出这段关系。
顾潇终究是聪明人。她没有哭闹,只是在某天深夜,把房间里属于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发了一条语音:“我知道你在犹豫。但也许你只是等我先走,好让你安心一点。
”第二天早上,林骁醒来,桌上只剩一张便利贴:“早饭煮好了,在锅里。别凉了。
”他没有打开锅盖。只是坐下,呆呆地看着她留下的纸条,良久无言。时间流逝很快。
三个月后,他偶然在社交平台刷到顾潇的照片。她笑着,穿着宽松的长裙,腹部微微隆起,
站在一家海边餐厅前。身边男人不是他,是她大学初恋——曾经他也听她提起过。
配文是:“谢谢你,终于等到我。”林骁心中一震。不是嫉妒。不是心碎。
而是一种奇异的验证感:未来的我说对了。她不会幸福,我也不会。如果结婚了,
她带着别人的孩子,而我最终也会知道……那场景,比现在更可怕。一切都被提前绕开。
痛苦避让,后果最小化。他开始相信那个系统,
那个叫MirrorPath的“未来人格镜像”。仿佛对面的回信不是冷冰冰的AI,
而是真实存在的“更理性的自己”,在某个遥远而清晰的时间点,清醒地看着现在的他,
帮他修正错误轨迹。于是,他默默在系统里敲下了第二封信:“我该跳槽吗?
我总觉得现在的工作没前景。”他盯着那行字,嘴角微微上扬,
眼中却浮现出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这次,他不再犹豫。林骁收到第二封回信时,
正坐在地铁车厢角落,耳机里是滴滴作响的地铁站报站声。
那天他刚被上司在例会上当众批评,
说他“没责任心”、“心思不在项目上”、“绩效难看”。林骁没吭声,低着头,
把那口怒气咽了回去。他不是不会顶嘴,
也不是没能力做出漂亮成绩单——他只是不再觉得“证明自己”这件事值得。
他只在意一件事:未来的我,会怎么选。App通知跳出来时,他几乎立刻点开。
心跳比地铁的轰鸣还响。回信:“你应该跳。立刻。别怕不稳定,别怕失败。
你30岁不跳,35岁会崩溃。我们试过那条路——你会在那个会议室崩溃哭出来,
然后写一封辞职信,却被拖延一年半。现在走,是你唯一还体面的时候。”林骁看着那段话,
手指一顿。“体面”,这词像钉子一样扎进他心里。是啊,他现在至少还有选择的体面。
第二天,他提了辞职。没拖一周。离职那天,公司没太多人来送他,
只有人力资源部的女孩说了一句:“林哥你终于舍得走了。”林骁笑笑没说话。心里却想,
那不是我“舍得”,是“未来的我说可以了”。离开公司后,他并没有立即去求职,
而是回到了大学时学过却从未认真用过的技能:游戏开发。十年前,
他做过一个像素风独立小游戏,在学校论坛还挺火,但后来毕业、上班、生活,就被放下了。
他想起那游戏的角色设定、剧情、配乐,心中涌出一种久违的悸动。他打开老笔记本,
敲下第一行代码的那一刻,忽然有种重启生命的感觉。起初很难。他是一个人,
没人给工资、没人设KPI,连早饭都忘记吃。但他的灵感是野性的,越写越顺。
一周写了DEMO,两周内上传到了一个独立游戏平台。没抱希望。
没想到三天后就被推上首页。玩家评论蜂拥而至:“画风很独特。”“剧情好有共鸣。
”“看起来像孤独症男孩写的游戏,但居然这么打动人。”他红了——不是大红,
但足够进入投资人与独立媒体人的视线。不到两个月,他便收到了第一笔天使投资。晚上,
林骁坐在出租屋昏黄的灯下,回看那封回信。
他感觉到一种令人安心的确定性:未来的我不会骗我。他比我聪明,也比我有经验。
他是在帮我,真正的我——不是被困在办公桌和绩效表里的那个我。
他像信教一样虔诚地将回信内容复制下来,贴在书桌墙上。“你30岁不跳,35岁会崩溃。
”“你现在害怕,但你不知道我们曾有多后悔。”“走,立刻走。我们终于回到这一刻,
别再错一次。”林骁嘴角露出笑容。他第一次觉得,“选择”这件事,其实并不难。
只要有人帮你决定。几周后,他敲下第三封信的内容:“我这个游戏项目现在很好,
我是否该全力投入?我想辞退兼职美术,减少外包,专注极致打磨,但这是否太孤注一掷?
”他想起那封信末尾时手指颤了几下。他不是没犹豫过。只是,
他开始习惯**把犹豫交给“未来的自己”**处理。他的任务只是提问,然后服从。
林骁坐在床边,盯着这条回信看了整整十分钟。没有寒意,没有震惊,只有一种……熟悉感。
这不像是一条建议,更像一条命令。
就像程序员看到注释中的“# 必须在此清空内存”——不解释,不辩解,不容迟疑。
他默默点开微信,开始清理通讯录。不是删除,而是拉黑 + 免打扰 + 永久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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