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当替身的第一千零九十五天。傅夺的白月光林照回国了。
他特助早上七点就把电话打到我床头:“顾小姐,傅总交代,请您穿上那条白色连衣裙,
下午三点准时到机场贵宾通道等候。” 电话背景音里,有女人模糊的娇笑。我握着手机,
手心被冰凉的金属硌得发疼。那条白裙子,是林照十八岁生日宴上穿的款式。
傅夺找顶级裁缝复刻的。三年,每一次需要我扮演温顺的“影子”去见他的朋友、家人,
甚至是商业伙伴,我都得套上它。“知道了。” 我声音有点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特助公式化地补充:“傅总还说,林小姐喜欢清爽的淡妆,请您务必注意。”电话断了。
我坐在床边,看着镜子里那张脸。确实像林照,尤其眉眼。
当初傅夺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拦住我,眼神像发现了稀世珍宝,又像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他说:“跟我走,钱不是问题。”那时我爸躺在ICU,一天的费用够我打一年工。
我点了头。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我揣摩林照的喜好,学她说话的语气,模仿她走路的姿态。
傅夺高兴时,会摸着我的头发,眼神迷离地叫“照照”。他不高兴时,
会冷冷地盯着我:“你不是她,别东施效颦。”我像个提线木偶,扮演着别人的人生。
直到昨晚,傅夺抱着我,难得温柔地吻我的额头,说出的话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明天,
照照就回来了。你……以后要更懂事点。”懂事?我懂。懂他需要一个随时待命的赝品,
安抚他求而不得的痴心。懂我在他眼里,就是个明码标价的工具。懂我的合同,
还有三个月到期。但现在,我不想懂了。下午两点五十。国际到达贵宾通道外,
我穿着那条刺眼的白裙子,站在一群傅夺安排的保镖和助理中间。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傅夺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
靠在光洁的廊柱上。他指尖夹着烟,没点,眼神焦灼地望向通道深处。他今天格外英俊,
也格外紧绷,像等待加冕的君王。我看着他。看着这个买断我三年青春的男人。
看着他为另一个女人牵肠挂肚的样子。心口那块压了三年的巨石,忽然轻飘飘地碎了,
只剩下一片空旷的麻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人群一阵骚动。“出来了!林小姐出来了!
”通道尽头,一个穿着米色风衣、身姿窈窕的女人推着行李箱款款走来。长发微卷,
笑容温婉,自带一股养尊处优的矜贵。是林照。真人比照片更耀眼。傅夺瞬间站直身体,
掐灭了烟,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近乎虔诚的温柔笑意。他大步迎上去。“照照!
”林照看到他,眼睛一亮,像盛满了星光:“阿夺!” 她松开行李箱,
像只轻盈的蝴蝶扑进他怀里。傅夺紧紧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声音带着失而复得的哽咽:“欢迎回家。”画面美好得像偶像剧。
保镖、助理们默契地垂下眼,或看向别处,给这对璧人留出空间。
我是那个不合时宜的背景板。穿着复刻的裙子,顶着复刻的脸。傅夺搂着林照的腰,
低声细语地询问她旅途是否辛苦。林照娇笑着回应,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人群,落在我身上。
她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审视,上下打量着我。然后,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向傅夺的眼神里多了点嗔怪和了然,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那弧度,
是胜利者对赝品居高临下的怜悯。傅夺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我。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对林照温声解释:“公司新招的助理,小顾。
怕你行李多,人手不够。”他甚至连我的名字都懒得提全。在他此刻的世界里,
只有林照是彩色的,其他全是模糊的背景。林照了然地点点头,
朝我露出一个标准的、带着疏离的友善微笑:“你好,小顾,辛苦你了。”“你好,林小姐。
”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傅夺的司机拉开劳斯莱斯的车门,
他护着林照的头让她先上车。林照坐进去前,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对傅夺撒娇:“阿夺,
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好累哦。家里阿姨煲的汤味道总是差一点,
我记得以前你公寓楼下那家私房汤馆特别好喝……”傅夺立刻应道:“好,
我这就让司机绕过去买。” 他转头,习惯性地看向我,眼神里的命令不容置疑,“顾闪,
你去买,老地方,你知道口味,打包好送到林小姐住处。”他理所当然的语气,
像在指使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保镖拉开了后面的车门,示意我上车。所有人的目光,
或直接或隐蔽,都落在我身上。好奇的,同情的,看好戏的。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替身。
工具人。保姆。我站着没动。傅夺扶着车门,见我没反应,
有些不耐烦地催促:“愣着干什么?快点!”林照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昂贵的香氛味道让我有点反胃。我抬起手。没有去拉车门。
而是伸向自己随身带来的那个廉价帆布包。
在傅夺微微错愕、林照略带好奇、以及周围保镖助理们瞬间屏住的注视下,
我从包里掏出一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A4纸。我向前走了两步,走到傅夺面前。
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和一丝属于林照的甜腻花香。我把那份纸,
平平地递到他眼前。傅夺眉头拧紧,疑惑地看着我,又看看那份纸:“什么东西?
”“辞职报告。”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过分安静的贵宾通道里,
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傅总,我不干了。”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傅夺脸上的温柔和耐心瞬间冻结,碎裂。他盯着我,
像在看一个突然发疯的陌生人:“你说什么?”“我说,我辞职。” 我清晰地重复,
手指用力,把那份薄薄的纸又往前递了半分,“现在,立刻。”傅夺没有接。
他的眼神从错愕迅速转为阴沉,像暴风雨前的海面,酝酿着骇人的风暴。他压低了声音,
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顾闪,别在这个时候给我闹脾气!照照刚回来,你懂事点!
”“懂事?” 我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忽然笑了。这三年,我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个词。
“傅总,我很懂事。合同还有三个月到期,按照《劳动法》,
我提前三天书面通知您解除劳务关系,完全合法合规。违约金条款我仔细看了,
仅限于我主动毁约造成您重大损失的情况。今天,我只是正常行使我的辞职权。
”我把辞职报告直接塞进他因为扶着车门而微微敞开的西装口袋里。动作干脆利落。
纸张的一角,蹭过他昂贵的定制面料。傅夺的脸色彻底沉下来,难看得吓人。
他大概从未想过,我这个温顺的、予取予求的替身,敢在他迎接真神的这一天,当众撂挑子,
还跟他谈法律?“顾闪!” 他几乎是咬着牙低吼,“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以为这样就能引起我的注意?”林照在车里,微微侧着头看着我们,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看好戏的兴味。“引起您的注意?
” 我迎上他喷火的目光,觉得有点荒谬,“傅总,您想多了。我只是不想干了。从今天起,
您支付薪水,我提供服务的关系,终止了。”我退后一步,拉开距离。“祝您和林小姐,
”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车里那张和我相似却截然不同的脸,“百年好合。”说完,
我不再看傅夺瞬间铁青的脸,也不看周围惊掉下巴的众人。我转身。背挺得很直。
走向旁边的普通到达出口通道。身上那条模仿林照的白裙子,此刻像个巨大的讽刺。
我越走越快。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急促的声响,像敲打在心上。身后,
死寂被打破。我听见傅夺压抑着狂怒的低吼:“拦住她!”保镖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我猛地停住,回头。两个穿着黑西装的彪形大汉已经逼近。我冷冷地看着他们,
又看向几步之外,脸色阴沉得能滴水的傅夺。“傅总,” 我的声音拔高,
带着豁出去的决绝,“机场有监控,有警察。您确定要在这里,
当着您刚回国的‘照照’的面,非法限制我的人身自由?”“非法限制”四个字,像根针,
扎破了傅夺强忍的怒火气球。他死死地盯着我,胸膛起伏。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恨不得把我凌迟。林照不知何时下了车,走到傅夺身边,轻轻拉住他的胳膊,
柔声劝道:“阿夺,算了。一个小助理而已,别气坏了身子。我们回家吧。
”她的话像一盆恰到好处的冷水,浇在傅夺即将爆发的火山口上。他深吸一口气,
强行压下了那股暴戾。他不能,至少在林照面前,不能失态。他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
保镖立刻停下脚步,退开。傅夺的目光锁在我身上,冰冷刺骨,
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顾闪,你会后悔的。”后悔?我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转身,
汇入普通通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的人声,行李箱滚轮的声音,
机场广播的声音……瞬间将我淹没。也彻底淹没了身后那道冰冷的视线。走出机场大门,
盛夏滚烫的风扑面而来,带着汽车尾气的味道。我站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阳光刺眼。
我抬手,遮了一下。指尖有点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兴奋。
一种挣脱枷锁、重获自由的、近乎眩晕的兴奋。我拦了辆出租车。“师傅,去城南老城区,
‘家味道’面馆。”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
大概觉得我穿着这么条看起来挺贵的白裙子去面馆有点奇怪。我没解释。车子启动。
我靠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高楼大厦。三年了。我像个幽灵,
依附在傅夺用金钱编织的华丽牢笼里,扮演着别人。我的喜好,我的习惯,甚至我的情绪,
都被一点点磨平、重塑,只为了更贴近那个叫林照的影子。傅夺喜欢她喝汤的口味,
我就必须记住那家私房汤馆的配方,甚至要煲得比原店更好。傅夺欣赏她弹钢琴的优雅,
我就得去学,哪怕手指磨出血泡。傅夺怀念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我所有的沐浴露、香水,
都必须换成那个味道。现在,牢笼的门开了。是我自己踹开的。空气里没有栀子花香,
只有出租车陈旧的皮革味和淡淡的烟味。很真实。车子在老城区狭窄的街道停下。
这里和傅夺所在的顶级商圈,像是两个世界。“家味道”面馆的招牌油乎乎的,
店里几张木头桌子也擦得不够亮堂。正是下午非饭点,没什么人。
老板娘张姨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盹,听见动静抬起头,看到是我,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哟!
小闪!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啦?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她嗓门洪亮,带着市井特有的热情,
几步就绕出来,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瘦了!哎呦,这裙子真好看,
就是……看着咋有点眼熟?” 她皱皱眉,想不起来。“张姨,” 我鼻子有点发酸,
用力回握住她粗糙温暖的手,“给我下碗面吧,大碗的,加双份牛肉,多放辣,不要葱花。
”“好嘞!等着!” 张姨一拍大腿,风风火火钻进后厨。很快,
一碗热气腾腾、铺满酱色牛肉、飘着厚厚红油的面端了上来。“快趁热吃!你这孩子,
以前最爱吃我这口!” 张姨坐在我对面,絮叨着,“你爸那会儿,就常带你来……唉,
老顾走了也有三年多了吧?时间真快……”我拿起筷子,狠狠挑了一大筷子面塞进嘴里。
滚烫、辛辣、咸香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霸道,直接,带着烟火气。
不是傅家别墅里那些精致却寡淡、需要细品才能尝出滋味的菜肴。
也不是为了模仿林照口味而强行咽下的那些所谓“高级料理”。这是我从小吃到大的味道。
是家的味道。是“顾闪”的味道。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上来,大颗大颗砸进红油汤里。
张姨吓了一跳:“哎呦!辣着了?怪我怪我,辣椒放多了?”“不是,” 我使劲摇头,
又扒了一大口面,含糊不清地说,“好吃!太好吃了!张姨!”张姨看我狼吞虎咽,
又哭又笑的样子,叹了口气,没再问,只是又给我加了一勺牛肉:“慢点吃,管够!
”吃完面,胃里暖暖的,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像是把积压了三年的寒气都逼了出来。
付钱时,张姨死活不肯要:“一碗面算什么!你爸以前可没少帮衬我!”最后拗不过我,
收了钱,又塞给我一大包自己腌的咸菜:“拿着!开胃!
”回到我那间租在老旧小区的一居室。房子很小,东西不多,但干净。
是我用傅夺给的“工资”,偷偷给自己留的退路。他以为我只是租了个仓库放杂物。锁上门。
世界彻底安静了。我脱下那条刺眼的白裙子,揉成一团,毫不犹豫地丢进了垃圾桶。
走进浴室。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因为哭过还有点红,但眼神是亮的。
我拿起洗漱台上那瓶昂贵的、林照最爱的栀子花味沐浴露,拧开盖子。浓郁的香气弥漫开。
曾经,这味道让我觉得自己离那个云端上的女人近了一点点。现在,只觉得窒息。
我走到马桶边,手腕一翻。哗啦——淡绿色的液体倾泻而下,很快被水流卷走。瓶子空了。
我把它也扔进垃圾桶。打开淋浴。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
我用超市开架、十几块钱一大瓶的柠檬味沐浴露,把自己从头到脚狠狠搓洗了好几遍。
直到皮肤发红,直到那股深入骨髓的栀子花香彻底被清爽的柠檬味取代。
换上最舒服的旧T恤和运动裤。倒在小小的沙发上。窗外是邻居家炒菜的油烟味,
小孩的哭闹声,还有楼下大爷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吵闹。鲜活。这才是我的世界。
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我掏出来。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傅夺”。
还有几十个未接来电,来自他的特助、秘书。微信更是爆炸,全是红点。我直接关机。
世界彻底清净了。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异常平静。手机一直关着。
我出门去图书馆借了几本专业书。大学学的设计,荒废了三年,得捡起来。又去商场,
用自己攒的钱买了几身新衣服。不再是模仿林照的温婉淑女风,而是简单的T恤牛仔裤,
或者利落的衬衫西裤。剪了个利落的短发,染了点栗色,衬得脸小了一圈,
也彻底摆脱了林照标志性的黑长直影子。我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陌生。又熟悉。
这才是顾闪。我联系了以前关系还不错的大学同学陈默。她在一家小设计工作室当主管。
“顾闪?!真是你!你……你变样了!差点没认出来!” 陈默在咖啡馆见到我,
惊得合不拢嘴,“这几年你去哪儿了?人间蒸发似的!”“说来话长,” 我笑笑,
递给她一份简历,“过去三年……算是给私人老板做生活助理吧,太封闭了。
现在想重拾本行,看看你们工作室还招人不?”陈默翻看着我的简历,又看看我:“招!
当然招!正好缺个有经验的设计师!不过我们庙小,待遇可能……”“没关系,
” 我打断她,“能重新开始,就行。”“行!明天就来上班!姐罩着你!
” 陈默爽快地拍板。工作有了着落,心里踏实了大半。周末,张姨火急火燎地给我打电话。
“小闪啊!晚上有空没?必须来!你王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小伙子,特别好!公务员!铁饭碗!
人老实本分!就在‘家味道’旁边的茶楼见!七点!别忘了啊!”我哭笑不得。
张姨和王阿姨,是我爸的老邻居,看着我长大的。我爸走后,她们就把我当自家闺女操心。
以前我人在傅夺那里,身不由己,总找借口推掉相亲。现在……“行,张姨,我去。
” 我应下。去见见也好。重新开始,总得迈出这一步。晚上七点,“清心茶楼”。
我穿着新买的米色衬衫和卡其色休闲裤,准时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对方已经到了。
穿着整洁的浅蓝色POLO衫,戴副眼镜,看起来斯文干净。见到我,他有些局促地站起来,
脸微微发红:“你好,是顾闪顾小姐吧?我叫周正。”“你好,周先生。” 我坐下。
点了一壶碧螺春。周正确实像张姨说的,很老实,甚至有点木讷。他在区教育局工作,
朝九晚五,生活规律。喜欢看书,养鱼,偶尔爬山。他说话很实在,不会花言巧语,
问的问题也很接地气:平时喜欢吃什么?工作忙不忙?住的地方离单位远不远?没有试探,
没有算计,没有透过我看别人的影子。就是普普通通的两个陌生人,尝试着了解彼此。
气氛不算热烈,但很舒服。像温吞的白开水。聊到一半,周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顾小姐,
你别介意啊。王阿姨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说你是她看着长大的,
特别懂事孝顺……就是,听说你之前给一个很有钱的老板当助理?那工作……挺辛苦的吧?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嗯,是挺辛苦的。不过都过去了,现在想换个活法。”“对,
对,人活着开心最重要。” 周正连连点头。我们正聊着工作上的事,
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个低沉冰冷、带着明显压抑怒意的声音。“顾闪。
”这声音像一道冰锥,瞬间刺破了茶楼里温和宁静的气氛。我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周正也吓了一跳,疑惑地看向楼梯口。傅夺站在那里。一身剪裁昂贵的深灰色西装,
与这间装修普通、充满市井气息的茶楼格格不入。他脸色阴沉,眼神锐利得像鹰隼,
牢牢锁定在我身上。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黑西装、面无表情的保镖,堵住了楼梯口。
茶楼里不多的几桌客人,瞬间安静下来,好奇又带着点畏惧地看过来。空气仿佛凝固了。
傅夺一步步走过来,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无视了周正的存在,
直接站在我们的桌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怒火和一种被冒犯的不可思议。“手机关机?玩失踪?
”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压迫感,“顾闪,你长本事了?”周正反应过来,
有些紧张地站起来:“这位先生,你是?”傅夺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分给他,依旧死死盯着我,
仿佛周正只是空气。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嘲讽的弧度:“怎么?这就是你找的下家?
一个……公务员?”那轻蔑的语气,像在点评一件垃圾。周正的脸瞬间涨红了,
带着被羞辱的愤怒:“先生,请你放尊重……”“闭嘴。” 傅夺终于吝啬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的寒意让周正后面的话生生噎了回去。傅夺重新看向我,身体微微前倾,
双手撑在桌面上,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压迫姿势。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香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强势地侵入了这个小小的空间。“跟我回去。
” 他命令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强硬,“别闹了。你那些小把戏,适可而止。”“小把戏?
” 我放下茶杯,陶瓷杯底磕在玻璃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我抬起头,
迎上他怒火翻涌的眼睛,“傅总,我想我在机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辞职了。我们之间,
两清了。”“两清?” 傅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顾闪,
你是不是忘了你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你爸的医药费,你住的房子,你身上穿的用的,
哪一样不是我给的?离开我,你算什么东西?你拿什么‘两清’?”他的话,
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过来。字字诛心。试图用物质和恩情,
重新把我钉回那个屈辱的位置。周正在一旁,听得脸色发白,看看傅夺,又看看我,
眼神复杂。“傅总,”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我承认,
您在我爸病危时提供的帮助,是雪中送炭。这三年,我为您工作,扮演您需要的角色,
随叫随到,满足您的一切要求。我的时间,我的精力,我的……一部分人生,
都作为报酬支付给您了。我们之间,是公平交易。谁也不欠谁。”我顿了顿,
看着傅夺眼中翻腾的怒意,一字一句地说:“现在,交易结束了。”傅夺的脸色铁青,
撑在桌上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大概从未想过,我这个他花钱买来的“玩意儿”,
敢如此理直气壮地跟他谈公平。“结束?”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字,
“我说结束才算结束!顾闪,别挑战我的耐心!跟我回去,向照照道歉,
昨天的事我可以不追究!”道歉?向林照?我忽然觉得无比荒谬。“我为什么要向她道歉?
” 我反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的锋利,“因为我穿了那条裙子出现在机场?
因为我没有按照您的剧本演好最后一场戏?傅总,需要我提醒您吗?合同上,
没有‘必须向林照小姐道歉’这一条!”“你!” 傅夺被我顶撞得一时语塞,怒火更炽。
他猛地直起身,眼神阴鸷得可怕,“好,好得很!顾闪,看来你是铁了心要跟我作对?
”他不再看我,而是转向一旁脸色发白的周正,
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威胁和轻蔑:“这位……公务员先生?你确定要掺和进来?
你知道她是谁吗?知道她过去三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
一个靠取悦男人、模仿别人活着的替身,你也敢要?”“傅夺!” 我厉声打断他,
胸口剧烈起伏。他可以羞辱我,但不能这样肆意践踏一个无辜的人!周正的脸由红转白,
又由白转红。他显然被傅夺话里的信息量和赤裸裸的恶意震惊到了。他看看傅夺,又看看我,
眼神里有震惊,有困惑,还有一丝受伤和退缩。“我……” 周正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紧。
“滚。” 傅夺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是对周正说的。周正身体一颤,脸上闪过一丝屈辱。
他看了看我,眼神复杂,最终什么也没说,抓起椅背上的外套,低着头,
脚步有些踉跄地快步离开了茶楼,甚至没敢从傅夺保镖堵着的楼梯口走,
而是从另一边的安全通道跑了。看着他狼狈逃离的背影,我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滋味。愤怒,
悲哀,还有一丝对傅夺这种仗势欺人手段的恶心。茶楼里只剩下我们,
和远处几桌噤若寒蝉的客人。傅夺重新将目光落回我身上,
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现在,没人打扰了。跟我回去。”他伸出手,
似乎想抓住我的胳膊。我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碰触。“傅夺,” 我叫他的名字,
不再是恭敬疏离的“傅总”,声音冷得像冰,“你听好了。我顾闪,不是你的所有物,
不是林照的替代品,更不是你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我指着楼梯口。“现在,
请你带着你的人,立刻、马上,离开这里。”“否则,
” 我盯着他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立刻报警,
告你骚扰、恐吓,非法限制他人自由。傅总,您家大业大,
也不想明天因为这种‘小事’上社会新闻头条吧?”傅夺的动作僵住了。他看着我,
眼神变幻莫测。愤怒、震惊、难以置信,最后都沉淀为一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冰冷。
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我。他缓缓收回了手。“顾闪,
”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比刚才的怒吼更让人毛骨悚然,
“你会为今天的一切,付出代价。”说完,他深深地、带着刻骨寒意地看了我一眼,
仿佛要将我此刻的样子烙印在灵魂深处。然后,他转身。“走。”保镖立刻让开。
傅夺高大的背影带着凛冽的寒气,一步步走下楼梯,消失在转角。茶楼里死寂一片。
几秒钟后,才响起压抑的议论声和倒吸冷气的声音。我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是愤怒在燃烧。我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碧螺春,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直冲喉咙。很好。这苦味,让我清醒。彻底撕破脸,也好。我回到租住的小屋,
心绪难平。傅夺最后那个眼神,像毒蛇的信子,阴冷地盘踞在心头。他说的“代价”,
绝不是空话。果然,平静只持续了不到一周。周一,我刚到陈默的工作室报到。
工作室规模不大,十来个人,氛围挺好。陈默把我介绍给大家,
安排我跟着一个资深设计师李姐熟悉项目。我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投入工作。虽然手生了些,
但底子还在,加上拼命补课,很快就能上手一些基础的设计任务。中午,
大家正聚在茶水间吃外卖。前台小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默姐!不好了!
刚才‘盛景’那边来电话,说……说我们给他们新商场做的那个室内概念方案,涉嫌抄袭!
他们要立刻终止合同,还要追究我们的法律责任!”“什么?!” 陈默猛地站起来,
脸色煞白,“怎么可能!那个方案是我们熬了几个月的心血,所有创意点都有记录和草稿的!
”“盛景”是工作室今年最大的客户,这个项目要是黄了,不仅损失惨重,
工作室的口碑也会跌入谷底。李姐也急了:“对啊!
方案核心那个‘城市绿洲’的立体植被墙概念,还是小顾来了之后帮忙完善的细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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