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稔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藤椅是去年新做的,竹子透着股清苦的香,
混在熟透的葡萄甜气里,倒有几分像宫里的秋。手里摩挲着半块岫玉,
玉面上的包浆被体温焐得发烫。这玉跟着她**十年了,从进宫那年带在身上,到如今,
边角都磨圆了。堂屋里的喧哗顺着穿堂风飘过来,带着阿元的尖叫和三婶的絮叨,
像根细针似的,扎着她的耳膜。“姑姑!您瞧瞧这个!
”十二岁的侄孙阿元举着红绸包裹冲过来,绸缎上洇开的暗红,在日头下泛着诡异的光。
青稔掀开包裹的刹那,指尖猛地一颤。那是支累丝嵌宝的金钗。凤凰衔珠的样式,
珠粒早掉了,钗股内侧凝着暗红斑点,像干涸的血。“这是哪儿来的?”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喉咙里像卡了口陈年的痰。“后院老井里捞的。”阿元凑近了些,鼻尖上还沾着泥,
“三叔说像是老物件。您在宫里见过吧?是不是娘娘戴过的?
”青稔盯着钗头缺了眼珠的凤凰,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下,闷得发疼。太眼熟了。
凤羽的纹路,钗尾的小勾,分明在哪里见过。可记忆像蒙了层纱,任她怎么抓都抓不住。
青稔的指尖刚触到金钗,太阳穴就突突地跳。不是寻常的疼,是像有根细针在往里钻。
她从小就有这毛病。七岁那年,隔壁王奶奶刚断气,
她就指着空荡荡的太师椅说:“王奶奶在找她的银镯子。”后来果然在寿衣夹层里翻出来,
是王爷爷早年送的定情物。爹娘吓坏了,请来道士给她收惊。道士留下张黄符,
说她是“阴眼半开”,能接些零碎讯息,却也容易招不干净的东西。进宫那年,
她把黄符缝在了衣领里,针脚密得像鱼鳞。“姑姑?您怎么了?”阿元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
青稔捂着额头摇头,金钗的寒意顺着指尖往上爬,爬过手腕,爬过胳膊,直往心口钻。
她看见阿元身后的葡萄架下,站着个穿青布衫的姑娘,梳着双丫髻,脖颈上有道紫黑的勒痕,
像根浸了墨的绳子。是沈月娥。这个名字在舌尖滚了滚,带着铁锈味。关于沈月娥的故事,
要从她刚进宫的时候说起。光绪二年的储秀宫,总飘着龙涎香。甜腻腻的,闻久了让人发晕。
那时的慈禧刚垂帘听政,虽还没到说一不二的地步,却已是宫里最不能得罪的主儿。
青稔刚进宫,分到景仁宫伺候沈贵人。沈贵人是珍太嫔的表侄女,性子温吞,
说话细得像蚊子哼,平日里就爱描花样子,连给太后请安都怯生生的。青稔的日子,
倒也清静。那天她去储秀宫送景仁宫的帖子,刚走到游廊就撞见刘嬷嬷在打骂小太监。
刘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从慈禧还是懿嫔时就跟着,据说当年辛酉政变,
她还替太后传递过密信。如今在储秀宫说一不二,连总管太监见了都得赔笑脸。
“连支钗子都看不住?”刘嬷嬷的哑嗓像砂纸磨过木头,刮得人耳朵疼,
“那凤凰钗要是找不回来,仔细你们的皮!”青稔缩在廊柱后,廊柱上的红漆掉了块,
露出底下的木头,像块疤。她看见小太监手背上渗着血,跪在雪地里直哆嗦。
雪花落在他的肩膀上,转眼就化了,湿成一片深色。后来她才知道,刘嬷嬷丢了支贴身金钗。
那钗是她的命根子,平日里睡觉都压在枕下。储秀宫翻了个底朝天,连砖缝都刮了三遍,
愣是没见着踪影。小太监被打得皮开肉绽,养了半个月才能下床。
刘嬷嬷对那支凤凰钗的在意,远超旁人想象。有回深夜,青稔起夜路过她的住处,
透过窗纸缝隙,看见她正对着空首饰盒发愣,枯瘦的手指在盒底反复摩挲,
嘴里喃喃着:“贱骨头就是贱骨头,不经打……” 话没说完,就猛地将盒子摔在地上,
瓷片溅得满地都是。青稔在景仁宫给沈贵人捶腿时,听见她跟陪嫁的周嬷嬷念叨。
“说是遇着了劫匪。”沈贵人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墙根的草听见,
“可月娥怎么会偏偏死在进京的路上?那支凤凰钗是她娘留的念想,报官时怎么没提?
”青稔手里的力道松了,捶打的棒槌差点掉在地上,心猛地一跳。沈月娥?
不就是沈贵人常说的那个表亲吗?说是要投奔宫里来,前几日刚到通州就没了音讯。
“贵人是说,”青稔忍不住多问了句,指尖有些抖,“沈姑娘戴过凤凰钗?
” 周嬷嬷瞪了她一眼,眼神像淬了冰。沈贵人却叹了口气,声音轻轻的:“月娥寄过信,
说钗子是累丝的,凤凰嘴里衔着颗明珠……”后面的话,青稔没听清,脑子里嗡嗡响。
变故是从一个雪夜开始的。雪下得真大,鹅毛似的,把宫墙都盖白了。
她刚从李莲英那儿回来——李莲英是光绪跟前的红人,那天景仁宫的炭不够了,
沈贵人让她去求些炭火——脚还没迈进景仁宫,就看见沈月娥站在廊下,头发上挂着冰碴,
衣服湿漉漉的,往下滴水。“姐姐救我……” 沈月娥的声音冷得像冰。青稔吓得缩在被角,
被子里的黄符硌着胸口。她闭着眼,却听见帐子被掀开的声音,一股寒气裹着水腥气涌进来。
她看见那沈月娥缓缓飘近,脖颈上的勒痕更清晰了,紫黑里透着青。“刘嬷嬷杀了我,
”沈月娥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诡异,“把我推进了护城河……” 金钗从帐顶掉下来,
“当啷”一声砸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响得吓人。 钗股内侧的血迹,
在月光下泛着新鲜的红,像刚从伤口里淌出来。“她怕我认出她,”沈月娥的身影越来越淡,
像要化在月光里,“当年在江南,她偷过我爹的漕银,害我家破人亡……钗子认主,
她带不走的。姐姐,求你帮帮我……”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青稔猛地坐起身,
冷汗浸透了中衣,贴在身上,凉飕飕的。窗台上果然放着那支金钗,
凤凰的眼珠不知何时嵌上了颗莹白的珠子,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像只盯着人的眼睛。
接下来的三年,青稔像变了个人。她不再是那个闷头做事的小宫女,
总借着送东西的由头往储秀宫跑。有时是给刘嬷嬷送新晒的杭白菊,
花瓣干得发脆;有时是替沈贵人问安,手里捧着刚绣好的帕子。眼睛却像探照灯似的,
扫过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她发现刘嬷嬷的私库,比小主们的还丰裕。腊月里穿的紫貂披风,
领口镶着东珠,圆润润的,像刚剥壳的荔枝;腕上的翡翠镯子,水头足得像要滴下来,
绿得晃眼;连给底下人赏钱,都是整块的马蹄金,沉甸甸的,砸在盘子里响得很。
更可疑的是光绪四年的南洋贡礼。那年福建巡抚送了支珊瑚树,三尺多高,红得像燃着的火。
按规矩该进国库,可青稔却在刘嬷嬷的外间见过个相似的,只是矮了半截,
像被拦腰砍了一刀。“那是老佛爷赏的,”刘嬷嬷摸着珊瑚树,指甲涂着凤仙花汁,
红得发紫,对来串门的太监说,“去年生辰给的,说是讨个吉兆。”青稔后来又撞见一回,
刘嬷嬷正让心腹太监将珊瑚树的碎块用锦盒装好,低声吩咐:“这几块成色最好,
送去琉璃厂王老板那儿,让他务必换成现银,动静小点,别让人察觉。
” 那太监点头哈腰地应着,眼里满是谄媚,刘嬷嬷却突然沉下脸,“要是走漏了风声,
你知道下场。” 太监吓得一哆嗦,头埋得更低了。青稔把这话记在心里,
夜里对着金钗说:“她贪墨贡物,可咱们没证据。”金钗在月光下轻轻颤动,像个活物。
沈月娥的声音带着哭腔,从钗子里钻出来:“我在护城河底听得清楚,她跟内务府的人说,
把大的切了小块卖,剩下的当佛爷赏的……” 水腥气又漫了上来,带着河泥的腐味。
机会出现在光绪五年的重阳节。慈禧要在颐和园设宴,命刘嬷嬷掌管采办。
青稔借着给储秀宫送桂花糕的机会,桂花糕蒸得软糯,甜香扑鼻。
看见刘嬷嬷的账本上写着“赤金百两”,可库房里领出的金锭,明明少了十二块,
锭子上的印记清清楚楚,像被人啃过一口。“姐姐,”沈月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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