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门声越来越密集，像是有人在用钝器反复捶打金属。
门板上的漆皮簌簌剥落，露出下面泛着冷光的合金层——这是3098年青安教育局刚换的“防暴级”教室门，此刻却在嘶吼声中微微向内凹陷。
“快！
把最后两张桌子推过来！”
夏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正用消防斧的斧柄死死抵住门把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刚才试图从后门逃跑的两个男生己经没了声音，走廊里只剩下拖拽声和湿滑的摩擦声，像拖把划过浸满水的瓷砖，却比那更让人头皮发麻。
祁连没说话，拽着旁边一张金属课桌的腿往门后拖。
这种课桌是青安特制的“多功能学习单元”，桌面嵌着电子屏，桌腿灌了铅，沉重得像块礁石。
他的校服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不是累的——刚才透过门上的猫眼，他看清了外面的“东西”。
是隔壁班的物理老师，姓张。
平时总爱拿着激光教鞭在讲台上踱步，此刻他的脖颈以一个违背生理极限的角度歪向左侧，校服领口被撕开，露出青紫色的皮肤，上面布满蛛网状的黑色血管。
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虹膜己经完全浑浊成乳白色，正死死盯着猫眼的位置，嘴角挂着涎水，喉咙里“嗬嗬”作响，每一次撞门，他身后的阴影里都会探出更多只手。
“还有3张桌子！”
夏卿喊道。
教室里剩下的5个同学终于反应过来，两个女生抱着胳膊缩在墙角发抖，另外三个男生脸色惨白地冲过来帮忙。
最后一张桌子抵住门的瞬间，门板恰好又被撞了一下，这一次，凹陷的幅度明显小了。
“暂时……暂时顶住了。”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喘着气说，他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平时连蚂蚁都不敢踩，此刻裤脚却沾着一块暗红色的污渍——刚才拖拽桌子时蹭到的，谁也没提那是什么。
祁连靠在桌腿上，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张老师的撞门频率变慢了，但嘶吼声却越来越近，像是在召集更多“同类”。
他的指尖在口袋里摩挲着父亲给的那枚银色芯片，芯片边缘有个极小的海洋研究所标志——这是他今早出门前，父亲突然塞给他的，只说“遇到断网就插个人终端”。
“你的终端还能用吗？”
祁连突然问夏卿。
夏卿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屏幕暗着，只有右上角的信号格还在疯狂闪烁，始终停留在“0格”。
“青安的‘天网’系统崩了，” 她咬了咬下唇，“我爸说过，天网是和京都的主脑同步的，一旦主脑离线，青安的子系统撑不过40分钟。
现在……”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全息时钟，“己经过去27分钟了。”
“天网”是覆盖整个青安的智能管理系统，小到教室的温控，大到城市的交通调度，全靠它运行。
一旦彻底离线，意味着供水、供电、甚至空气过滤系统都可能随时瘫痪。
“嗬——！”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吼，紧接着，撞门声变成了抓挠声。
指甲刮过合金门板的声音像无数根钢针在刺耳朵，有人忍不住发出了压抑的呜咽。
祁连突然想起生物课本里的内容：3097年，京都大学发表过一篇关于“极端环境下生物应激反应”的论文，里面提到过一种假设——当生物体的痛觉神经被病毒抑制，肌肉纤维会在短时间内进入“超收缩状态”，指甲和骨骼会因钙质快速沉积而变硬。
“它们的指甲在变尖。”
祁连低声说，“门板撑不了多久。”
夏卿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论文里见过类似的模型。”
祁连没提父亲的事，从口袋里摸出那枚银色芯片，“我试试这个，也许能连上局部网络。”
他走到教室前排的充电口旁，把个人终端插进去，再将芯片嵌进终端侧面的凹槽里。
屏幕暗了几秒，突然亮起一行绿色的字：“接入青安海洋研究所备用信道……信号强度17%……有网了？！”
一个女生惊喜地喊道。
“别出声！”
夏卿立刻喝止她，“它们对声音敏感！”
女生吓得捂住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终端屏幕上开始断断续续地跳出文字，是父亲的留言，时间戳显示是今天早上8点03分——比京都的“设备检修”新闻早了整整一个小时。
“小连，当你看到这条消息时，我应该己经不在青安了。
方舟实验室的病毒样本通过量子隧道泄露了，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为之。
病毒代号‘适应性α’，原本是用来修复极端环境下的基因链，但现在它在改写宿主的DNA，把人变成‘生存机器’。”
“青安的研究所里有个‘深海隔离舱’，坐标在……（信号中断）……舱体用的是‘超高压合金’，病毒无法穿透。
里面有我备份的资料，还有……（信号中断）……抑制剂的配方，需要海洋里的‘热泉古菌’……”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充电口旁边的指示灯变成了红色，闪烁着“能源耗尽”的提示。
“深海隔离舱？”
夏卿皱起眉，“青安海洋研究所离这里有三公里，在西部湾区，那边全是码头和仓库，现在肯定己经……不一定。”
祁连打断她，指尖还停留在冰冷的终端屏幕上，“西部湾区的‘防波堤’是去年刚建的，用的是‘声波屏障’技术，原本是为了阻止深海生物靠近港口。
如果声波频率调到特定波段，也许能干扰它们的听觉。”
“也许？”
戴眼镜的男生颤声问，“我们现在连门都出不去，怎么去三公里外的湾区？”
“总比坐在这里等死强。”
祁连看向他，“刚才撞门的只有一个，现在外面至少有五个——你听，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也有声音，它们在围过来。”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果然听见楼梯方向传来了模糊的嘶吼，正顺着走廊往这边蔓延。
青安第三联合高中是“蜂巢式”建筑，每个楼层像个环形，他们所在的307教室恰好卡在环形的最中间，一旦被彻底围住，就成了瓮中之鳖。
“哐！”
门板突然被撕开一道裂缝，一只青紫色的手猛地伸了进来，五指张开，指甲泛着灰黑色的光泽，指尖甚至带着倒刺。
离门最近的那个女生尖叫一声，瘫坐在地上。
“抓住它！”
夏卿大喊着扑过去，用消防斧的侧面狠狠砸在那只手上。
“咔嚓”一声脆响，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那只手猛地抽搐了一下，却没缩回去，反而更用力地往里挣，指节因为挤压而变形，皮肤裂开，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肌肉纤维。
祁连抓起旁边一根金属教鞭，狠狠插进那只手的指缝里，再用力一拧。
嘶吼声陡然拔高，那只手终于剧烈地抽搐着缩了回去，但门板上的裂缝己经扩大到能塞进一个拳头。
“必须出去！”
夏卿喘着气，用斧刃指着教室另一侧的窗户，“从这里跳下去，二楼有个露台，能通到消防通道。”
“跳下去？！”
有人反对，“下面全是……下面是绿化带，有灌木丛缓冲。”
祁连接口道，“而且刚才我看到，二楼露台的门是开着的——早上打扫卫生的阿姨没关。”
他的观察力在这时显现出了用处，刚才撞门的间隙，他己经把窗外的环境扫了一遍。
夏卿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多了一丝认可：“我先下去，确认安全了你们再跳。”
她说着就要去开窗，却被祁连拉住了。
“等等。”
祁连走到教室后面的储物柜旁，拽开最底层的柜门，里面是他上周做实验剩下的材料——一卷绝缘胶带，一个微型电磁发生器，还有半瓶“瞬间凝固剂”，是海洋研究所用来修补管道裂缝的，凝固后硬度能达到钢铁的80%。
“你要干什么？”
夏卿问。
“制造点动静，引开它们。”
祁连的手指飞快地在电磁发生器上调试着，“这个能发出2000赫兹的高频噪音，正好在它们的听觉敏感范围内。”
他把发生器用胶带固定在一根拖把杆上，又往上面喷了半瓶凝固剂，“30秒凝固，足够撑到我们跳下去了。”
门外的抓挠声越来越急，裂缝里甚至能看到一只浑浊的眼睛在转动。
“准备好了吗？”
祁连举起拖把杆，发声器的指示灯开始闪烁，发出微弱的嗡鸣。
夏卿握紧消防斧，走到窗边，猛地拉开了厚重的隔音窗。
外面的空气涌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混杂着远处爆炸后的硝烟味。
二楼的露台离这里只有不到西米高，露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只惊慌失措的飞鸟掠过。
“数到三。”
夏卿说。
“一。”
祁连将拖把杆从门板的裂缝里塞出去，按下了发声器的开关。
“二。”
刺耳的高频噪音瞬间填满了走廊，像是无数只蝉在同时尖叫。
门外的嘶吼声陡然变调，抓挠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混乱的撞墙声——它们被噪音吸引，开始疯狂地攻击声源。
“三！”
夏卿纵身跳出窗户，身体在空中蜷缩了一下，落在二楼露台上的灌木丛里，发出“哗啦”一声轻响。
她立刻爬起来，冲上面挥手：“安全！
快！”
“你先下去！”
祁连推了戴眼镜的男生一把，“接着是你们两个女生，动作快！”
男生哆嗦着爬窗户，两条腿刚迈出去，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声更凄厉的嘶吼，高频噪音戛然而止——凝固剂没撑住，发生器被撕碎了。
“快走！
它们要回来了！”
祁连喊道，自己也爬上了窗台。
最后一个女生跳下去的时候，门板的裂缝己经扩大到能塞进一个脑袋。
张老师青紫色的脸挤在裂缝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窗台上的祁连，嘴巴一张一合，涎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祁连最后看了一眼教室，全息时钟还在跳动，显示上午10点03分。
距离警报响起，才过去40分钟。
他纵身跃出窗外，落在露台上时，膝盖传来一阵钝痛。
夏卿伸手把他拉起来，指了指露台尽头的消防通道门：“那边能通到一楼，但不知道门锁没锁。”
祁连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头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307教室的门，被彻底撞开了。
嘶吼声像潮水般涌了出来，顺着走廊蔓延，很快就到了楼梯口。
他们没有时间犹豫，夏卿一脚踹开消防通道的门，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呻吟。
门后是陡峭的金属楼梯，弥漫着一股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往下走！”
祁连拽着她往楼梯下冲，身后跟着那五个同学的脚步声，杂乱而急促。
楼梯间里没有窗户，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绿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一群仓皇逃窜的幽灵。
谁也没注意到，祁连口袋里的银色芯片，在接触到应急灯的电流时，边缘闪过一丝极淡的蓝光。
那是父亲留下的另一个后手——芯片里不仅有留言，还有一个定位程序，正将他们的位置，发送给青安海洋研究所的某个加密坐标。
而在他们下方的一楼大厅，玻璃幕墙外，青安的街道己经彻底变了模样。
原本悬浮在半空的全息广告牌扭曲成了诡异的色块，自动驾驶的磁悬浮车撞在一起，燃起熊熊大火。
那些“畸变体”在火光中奔跑，速度快得像风，其中有几个穿着校服的身影，正是几分钟前从学校侧门跑出去的学生。
楼梯间的应急灯突然闪烁了几下，灭了。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剩下越来越近的嘶吼，和他们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夏卿的手在黑暗中碰到了祁连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两人同时一震。
“别松手。”
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祁连没有回答，只是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们不知道，这栋楼里还有多少活着的人，也不知道消防通道的尽头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但至少此刻，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们不是孤单一人。
青安的沦陷才刚刚开始，而属于他们的逃亡，才迈出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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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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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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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连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头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307教室的门，被彻底撞开了。
嘶吼声像潮水般涌了出来，顺着走廊蔓延，很快就到了楼梯口。
他们没有时间犹豫，夏卿一脚踹开消防通道的门，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呻吟。
门后是陡峭的金属楼梯，弥漫着一股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往下走！”
祁连拽着她往楼梯下冲，身后跟着那五个同学的脚步声，杂乱而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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