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萧澈(龙榻侧青梅血染宫墙柳)全本阅读_阿桃萧澈最新热门小说

金砖的寒意顺着膝盖往上钻，像无数根细冰针扎进骨头缝里。我死死攥着袖口，指节泛白，却不敢抬头看御座上那个盛怒的身影。御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皇上粗重的喘息声，混着窗外柳枝被风卷动的沙沙声，像一张无形的网，勒得人喘不过气。

七哥萧澈就站在三步开外，玄色蟒袍上绣着的银线暗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垂着头，鸦羽般的长发遮住了眉眼，可我还是瞥见他袍角下那只微微颤抖的手——那是他幼时练箭被弓弦磨出厚茧的手，此刻正攥得指骨发青。

“结党营私？”皇上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金龙浮雕上的鳞甲仿佛都竖了起来，“萧澈，你且看看这些奏折！户部、吏部、兵部……满朝文武半数以上参你，说你借着巡查地方的由头，勾结封疆大吏，私囤粮草，甚至……私铸兵器！”

最后几个字像淬了冰的石子，砸在地上弹起尖锐的回响。我偷瞄过去，只见散落的竹简上，“萧澈”二字被朱笔圈得触目惊心，墨迹晕开，像极了那年围猎时，七哥为护我挡下的那支箭上的血。

“父皇，儿臣绝无此事。”萧澈的声音很稳，只是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巡查途中确曾与地方官议事，但皆为民生要务，所有文书皆在吏部存档可查。”

“存档？”皇上冷笑一声，抓起最上面一卷奏折掷过去，竹简“啪”地打在萧澈膝头，“那这封从你书房搜出的密信，也是存档不成？‘待秋收后，兵甲齐备，可图大事’——萧澈，你告诉朕，这‘大事’，是要图什么？”

萧澈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此信绝非儿臣所书！父皇明鉴，儿臣书房从未有过这般东西！”

“不是你的，难道是朕塞进去的？”皇上霍然起身，明黄的龙袍扫过案几，砚台里的墨汁溅出来，在明黄的衣料上晕开一朵丑陋的黑花，“朕自问待你不薄，你母后临终前将你托付于朕，朕何曾亏待过你？可你呢？竟想学你那早逝的二哥，谋逆夺权吗？”

“儿臣不敢！”萧澈“咚”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闷响，“儿臣对父皇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我看着他挺直的脊背在烛火下微微晃动，像狂风中快要折断的青竹。心口突然像被什么堵住了，那些被教导过无数次的“君臣之礼”“女子不得干政”，此刻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陛下！”我往前跪爬半步，膝盖在冰冷的金砖上磨出刺痛，“七哥绝无谋逆之心！他上个月还亲自带人疏通了京郊的水渠，百姓都念着他的好呢！那密信定是有人伪造，故意陷害七哥啊！”

“放肆！”皇上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棱射过来，“苏晚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我被他眼里的戾气吓得一缩，却还是梗着脖子道：“陛下，晚卿虽为女子，却也知七哥为人。他连踩死只蚂蚁都要念叨半天，怎会私囤兵甲？定是有人嫉妒七哥得民心，故意设下圈套！”

“民心？”皇上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寒意，“他若真懂民心，就该知道君臣有别，就该知道什么叫安分守己！你在朕身边十六年，朕教你的规矩都喂了狗吗？竟敢为逆子辩解！”

“七哥不是逆子！”我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陛下若不信他，便是不信晚卿！晚卿愿以性命担保，七哥绝无此事！若有半句虚言，任凭陛下处置！”

“好一个以性命担保。”皇上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像翻涌的乌云，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痛楚。他沉默了片刻，突然扬声道：“来人！”

殿外的侍卫应声而入，甲胄相撞发出沉重的声响。

“苏晚卿以下犯上，目无君上，”皇上的声音冷得像数九寒冬的风，“拖下去，重打二十廷杖，让她好好记着，什么话该说，什么人，不该护。”

“陛下！”我彻底慌了，抓着身边的桌腿不肯放，“晚卿说的是实话啊！陛下您忘了吗？去年晚卿染了天花，是七哥衣不解带守了三天三夜，还求着太医无论如何要救我……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是逆臣？”

皇上的身子僵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动摇，可转瞬又被厉色取代：“拖走！”

侍卫的手像铁钳一样架住我的胳膊，我拼命挣扎，发髻散了，珠钗掉在地上滚到萧澈脚边。他猛地抬头，眼里血丝密布，嘶哑地喊：“晚卿！别再说了！”

“七哥！”我看着他被侍卫死死按住的肩膀，心里像被刀剜一样疼，“是我没用，护不了你……”

话没说完，就被硬生生拖出了御书房。长廊里的风卷着槐花香扑面而来，恍惚间想起小时候，皇上总抱着我坐在这廊下，看七哥练剑。那时他的剑穗上系着朵小雏菊，是我亲手给他编的。

廷杖落在身上的那一刻，剧痛像潮水般涌来。我咬着牙不肯出声，脑子里却全是七哥刚才的眼神——有担忧，有自责，还有一丝……绝望。

“啪！”又是一杖落下，我眼前开始发黑，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御书房里皇上压抑的喘息声。原来那些宠信与疼爱，在皇权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我好像看到七哥冲破侍卫的阻拦，疯了似的朝我跑来。他的玄色蟒袍在风里翻飞，像一只折翼的鸟。

也好，这样……至少能让他知道，总有人……信他。

黑暗彻底吞噬过来时，我终于没忍住，闷哼一声，彻底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