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那天,收到通知的丈夫让我赶紧下楼,随后就出了门。可我还是错失了逃跑的机会。
我死后,父母因联系不上我打给了顾朝朝。他在电话里说:晚晚没事,我已经跟她说了。
嗯,我给她买了助听器。可他却不知道,他买给我的助听器已经坏了。
1灵魂剥离身体的那一刻,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下一秒,
灵魂竟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直到停在一个熟悉的身影面前。是我的丈夫顾朝朝。此刻,
他正倚着栏杆点了根烟,烟雾缭绕辨不出神色,可语气却透着几分责怪,为什么不接电话?
没听到。昏暗中,一道娇软声传来。撒谎。顾朝朝碾灭烟头,朝那道身音走去。
我的灵魂也跟着他移动。不一会儿,就看到了那道声音的来源。有一瞬间我感到呼吸不过来。
因为对方不是别人,正是顾朝朝的初恋柳暮暮。是没听到,还是故意不接?
是又怎么样?我就是想看你还在不在乎我。顾朝朝不悦地皱起眉头。见他不说话,
柳暮暮抱着胳膊将脸撇向一旁。前段时间你就跟我说要跟她离婚了,
可到现在你都还没有提,我难道就不能闹闹脾气吗?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着点哭腔。
空气中突然静默了几秒。顾朝朝叹了一口气后坐到她身边,闹脾气也要有个度,
怎么能拿自己性命来开玩笑?说来说去,你还不是不想跟她离婚!顾朝朝,
你就是个骗子!还不是时候。那你说什么才是时候?柳暮暮把脸转了回去,
是明天,还是下周,还是下个月?再说吧。眼看柳暮暮要生气,
顾朝朝又急忙说:但我向你保证,会尽快向她提出离婚,不会让你等太久。真的?
嗯。可能还会有余震,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好吗?那我要你抱我。好。
顾朝朝像哄小孩一样,抱起柳暮暮就走了。看到这,我的胸口像插着一把刀,绞着拌着,
动一下就疼一下。可明明,我已经死了。死在了这场地震中。半个小时前,
我在厨房为刚下班的顾朝朝准备晚餐。可当我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却不见顾朝朝的身影。
拿出手机想给他发信息时,才注意到那条来自二十分钟前的地震预警通知。
可我还没冲到门口,地面就开始剧烈晃动。我是被掉下来的重物砸死的。死之前,
还在担心顾朝朝有没有看到信息。可是他呢?因为担心初恋就立马出了门。完全不管我。
想到这些,我心痛地转过身,迫切想要逃离这让人感到窒息的地方,
却因不可控力跟在他们身后。几次尝试后,才发现自己根本离开顾朝朝。
为什么死了都要这样对我?老天真的好不公平。顾朝朝将柳暮暮安置在了救助帐篷。
也是这时,他的手机响了。2小顾啊,你可算接电话了!我跟晚晚他妈都要急死了!
新闻上说你们那边发生了地震,我们给晚晚那孩子又是发信息又是打电话的,
她都没有回复,可把我们给吓坏了!离得近,我听到了我爸担忧的声音。不由攥紧了双手。
我死了,爸妈该怎么办?爸,晚晚她没事。顾朝朝安慰他说。
或许是怕吵到身旁熟睡的柳暮暮,顾朝朝起身走出救助帐篷。他边走边说:地震来之前,
我就让她先下楼了,她没有接电话可能是她所在的救助站没有信号。
我这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等晚点回去再让她给你们报个平安。顾朝朝确实没有撒谎。
他是急诊科医生,早在我爸打电话来之前他就是收到了回医院的通知。你确定跟她说了?
我爸还是不放心。顾朝朝嗯一声,我给她买了助听器,她现在能听到声音了。
我跟她说的时候,离地震还有十几分钟,她有足够的时间撤离,不会出什么意外,
你们放一百个心。那就好,那就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你到时候让晚晚给我们报个平安就行,不然我跟你妈睡不踏实。好。挂断电话后,
顾朝朝在手机软件上找到我的微信。他编辑两条信息发给我。现在在哪儿?
爸妈担心你,有信号了,记得给他们回个信息报平安。我感到可笑。
他怎么会觉得我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是因为手机没有信号呢?
为什么就不能是我死了才接不到电话?哦忘了,他给我买了助听器。他以为我能听到。
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助听器已经坏了。上个月,是我跟顾朝朝结婚三周年纪念日。那天,
顾朝朝送给了我一个很特别的礼物。是一副几万块的助听器。那也是我第一次听到声音。
听到顾朝朝温柔地喊我的名字,听得到吗,晚晚?我激动的告诉他听到了,
听到他的声音了。可这几万块的助听器对我来说实在太贵,对顾朝朝来说负担更重,
想来想去还是让他去把助听器退了。顾朝朝听后却摸了摸我的头,傻瓜,
你能听到比什么都重要,其他事情以后再说。我红着双眼看着他。见我哭了,
顾朝朝伸手抹去了我的眼泪,乖,这是我送你的周年礼物,不许偷偷去退了。
可没过多久,我就听不到声音了。以为是助听器进水了。拿去修的时候,
师傅却告诉我这原本就是个二手助听器,有质量问题很正常。我才知道,
顾朝朝送给我的是一个二手的助听器。知道真相那一刻,我其实并没有生气。
也没有拿着助听器去质问他。顾朝朝有他自己的难处,我一直都知道。他能想着给我买,
就已经很好了。之后,那助听器对我来说,形同一件摆设,时而听见,时而又听不见。
可没想到,这会要了我的命。顾朝朝以为我听到了,事实上那天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包括他让我下楼的声音。消息发送后,顾朝朝在聊天界面逗留了一会儿。片刻后,
他又编辑了一条信息。我今晚可能要加班到很晚,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知道吗?
晚安,老婆。3这次地震虽然有通知,但还是有不少人受伤。顾朝朝回到医院后,
接连做了几场手术。直到累到虚脱,他才拿着一桶泡面坐到阶梯上,可目光却始终盯着手机。
屏幕上是我跟他的聊天界面。顾朝朝在等我回信息。他在期待我回什么呢?报平安,
还是……突然,一道低沉声在耳边响起。给,你要的水。是顾朝朝的同事兼发小林哲。
他拍了拍阶梯上的灰尘,也坐了下来。看似无意间问了一嘴:柳暮暮回来了?嗯。
什么打算?顾朝朝没有说话,只是埋着头吃泡面。似乎是真的饿了,又似乎在逃避。
见状,林哲似乎明白什么。陈晚晚怎么办?人家虽说听不见,但对你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
我没想到,他会为我打抱不平。明明之前他是最还反对顾朝朝跟我在一起的。
我是个聋哑人。而顾朝朝却是医学界的天才。以林哲的话来说,顾朝朝要什么女人没有,
怎么就偏偏看上了我。其实,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提。
直到——她确实—顾朝朝顿了顿,突然垂眸轻笑一声,挺适合当一个妻子的。
听到这,我死死地盯着顾朝朝。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喜欢我之类的话,
而不是那句适合当他妻子。可我还是失算了,他什么都没有说。我红了眼眶,
鼻头也酸得厉害。顾朝朝娶我,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我适合当一个妻子吗?可明明从前,
他说的是喜欢我啊。我跟顾朝朝是相亲认识的。我有先天性听力障碍,
顾朝朝是相亲以来唯一一个不介意我听不见的。他说他要经常加班,不说话也挺好。
我知道他这是在安慰我。但说实话,不心动是假的。可和顾朝朝这样优秀的人相处,
我只会更加自卑,更加讨厌自己为什么听不到。几次接触后,我决定及时止损。
不想让自己在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里越陷越深。毕竟谁会喜欢一个聋哑人呢?
可顾朝朝却找到我。那天,下了场很大的雪。顾朝朝就站在我家楼下,问我能不能见一面。
答案是否定的。我不敢,也没有勇气。以为他会就此离开,可他却站到了天黑。
父母劝我下去,让我把话说开。可我早就跟顾朝朝说清楚了。是顾朝朝他,
非要钻牛角尖想见我一面。怕他在下面冻死。出门前,我还是带了一件大衣下去。
顾朝朝见到我的那一瞬间,几乎是飞奔过来的,陈晚晚,我以为你不会下来了。
你最近,为什么一直在躲着我?我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只是透过他的神色分辨出一丝淡淡的委屈。我把大衣拢在顾朝朝身上,
拿出早就打好字的手机举到他面前。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顾朝朝,
我们两个永远都不可能的,我听不到,你也看不懂我的手语。别在我身上浪费了,回去吧,
好吗?顾朝朝定睛看了几眼。随后,他抢过我的手机,
冻得通红的手在手机上飞快打出几个字。手语我可以学。他说他可以学,
这是除了父母以外第一次有人愿意为了我学手语,而不是质问我为什么是个聋子。
见我还是没有反应,顾朝朝突然比划起了手语。很笨拙,似乎是刚学不久。还不是很熟练。
我花了好一会儿才看懂他那句:陈晚晚,我喜欢你,你能不能为我勇敢一次,和我试一试?
我下意识攥紧双手,定定看着顾朝朝很久很久。那一瞬间,心里有了新的答案。
思绪突然被打断。5只是适合,你就娶她?现在柳暮暮回来了,
你是不是又觉得人家不合适了?顾朝朝沉默。林哲突然嗤笑一声。
他抬手拍了拍顾朝朝的肩膀。你信不信,以后有你后悔的?顾朝朝依旧没接话。
多说无益,林哲索性闭嘴。毕竟旁观者再清,也无法撼动当局者的想法。
就在两人起身准备回医院时,一道惋惜声从草丛传来:明明地震前就已经通知了,
却还是有人死了。顾医生,你是说御水湾小区那个吗?我听说发现的时候,
身上还系着围裙,看样子是在做饭。不过这么大动静,她没有听到吗?
巧就巧在这了,死者是个聋哑人,但……那人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听当时的救护人员说死者带着助听器,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下楼。
顾朝朝闻言身形一晃。御水湾?林哲看向身旁的人,我记得你…巧合而已。
话音未落,顾朝朝已经走了。他走进电梯,刚要关上门,赶过来的林哲伸手挡了一下门,
也走进电梯。停尸房就在负一楼,是不是巧合,去看一眼就知道了。林哲问,敢吗?
他说着,手已经伸向负一楼。顾朝朝没说话,似乎默许了他的行为。很快,就抵达负一楼。
滴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我突然有些期待。期待顾朝朝在停尸房看到我的反应。
他或许会觉得庆幸吧。不用想着该怎么跟我提离婚,就已经恢复了自由身,
甚至还可以光明正大和他的初恋在一起。可就在顾朝朝踏出电梯那一瞬间,
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来电人—柳暮暮。这世上,偏偏就是这么戏剧化。阿朝,
你还没有下班吗?刚刚有个男的一直在我的帐篷外面徘徊,我有点害怕,
你能回来陪陪我吗?林哲耳尖。在顾朝朝挂断电话后急忙说:答案就在你眼前,
确定不进去看看吗?顾朝朝盯着林哲片刻,突然他笑了。差点被你带偏了。
晚晚她怎么会出事,地震来之前,我就已经告诉她要下楼了,我还给她买了助听器,
她听得见。最后,他拍了拍林哲肩膀,丢下一句:好了,别打扰逝者安息了,回去吧。
就进了电梯。看见顾朝朝这般,林哲也笑了。似乎在笑顾朝朝愚蠢。明明疑点重重,
他愣是能找到理由开脱。这世上难道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林哲不信。在电梯门闭上时,
我看见林哲走进停尸房。和身旁赶着去见初恋的顾朝朝,形成强烈对比。
顾朝朝又一次选择了柳暮暮。6第一次听说柳暮暮的名字,
是上周顾朝朝参加同学聚会喝醉酒,我去接他回家的时候。那时候,柳暮暮也在。
她就是顾朝朝的妻子啊?长得也不怎么样啊,和我们暮暮完全不能比。
你们不知道吧,她还是个聋哑人。啊?聋哑人?顾朝朝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吗?
放着暮暮这样的大美女不要,娶这种人?听到这,我下意识循声望去。好巧不巧,
视线就这么和柳暮暮对上了。她朝我笑了笑,并佯装制止身旁的人,好了,都别乱说了,
人家还在这呢。怕什么,她又听不见。就是就是,她一个聋子,
哪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她们不知道的是,我听得见。而且很清楚。
包括搀扶顾朝朝从她们身旁经过时,她们说的那一句:顾朝朝之前为你改的名字,
到现在还在用着,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现在还放不下你啊,暮暮。
我看顾朝朝就是有把柄在她手里。闻言我猛然一愣。朝朝,暮暮,朝朝暮暮?
原来是这个意思。可谁还没个初恋呢,我当时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认为顾朝朝只要还和从前一样对我好就行。可直到今天,
我才彻底看清我跟柳暮暮的这段感情。他娶我只是因为适合当一个妻子。他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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