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白发照昭关(伯嚭伍子胥)免费阅读_热门的小说镜中白发照昭关伯嚭伍子胥

我在历史课本第三十七页的空白处又添了笔。伍子胥的眼睛该是怎样的？

课本里说他"掘墓鞭尸"时双目泣血，可《越绝书》里又写他"身长一丈，腰十围"，

倒像是尊怒目金刚。铅笔尖在纸上洇开个黑团，突然听见书架后传来"咔嗒"声，

像是谁踩碎了老冰糖。"你这画的，是庙里的判官吧？"低哑的嗓音裹着霉味，

我攥着课本猛地转身，看见个穿玄色深衣的人影卡在书柜和墙缝里。他头顶的玉冠歪在一边，

几缕白发垂到颧骨，右手还攥着半块啃剩的麦饼，碎屑正簌簌往我的《史记》上掉。

"伍子胥？"我盯着他腰间那柄青铜剑，剑鞘上的夔龙纹和博物馆拓片分毫不差。

这人把麦饼往袖里一塞，费劲地直起腰："正是。不过你这屋子怪得很，既没有梁柱，

也没有窗棂，倒像是口倒扣的铜钟。"他伸手去摸墙上的海报，

指尖刚碰到海报明星的脸就触电似的缩回去，"这画中郎君面色发青，莫不是中了巫蛊？

"我突然想起昨晚对着课本碎碎念的话，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书桌抽屉里还锁着我写的《伍子胥平反策》，

里面详细规划了怎么劝夫差杀伯嚭、怎么提防勾践，难不成真被他听见了？"你方才问，

想改变历史吗？"我后退半步撞到椅子，课本"啪"地掉在地上，

正好翻开在"伍子胥自刎"那页。他弯腰捡书时，我才发现他左额有道月牙形的疤。

《吴越春秋》里说他过昭关时一夜白头，可没提过受伤。"你们把我写得，

倒像个只会喊打喊杀的莽夫。"他指着课本上"多次劝谏夫差"的字眼冷笑，

"当年我在昭关，可比这有趣多了。"窗外的蝉突然噤声了。

他袖中的麦饼不知何时换成了块青铜镜，镜面磨得发亮，照出我惊愕的脸，

也照出他身后渐渐显形的城墙——青灰色的砖缝里还卡着战国时的陶片，

城门上"昭关"两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公元前522年，"伍子胥用剑鞘敲了敲城门，

"我就在这关下，被斥候追得三天没合眼。"他突然转身扯住我的T恤，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样的人？自己瞧。"一、昭关虱城墙根下的茅草比人还高，

我抱着膝盖蹲在伍子胥身后，看他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地形图。他的白发被风卷得乱舞，

倒比头盔更能遮太阳。"看见没，"他戳着地图上的汉水，"我从郢都逃出来时，

带着太子建的儿子胜，那孩子才七岁，一路哭着要吃奶。"他突然压低声音，

"后来我们躲在芦苇荡里，听见追兵说要把我父亲伍奢的头挂在城门上，

腌成腊肉......"话没说完，就见两个戴皮帽的斥候提着戈走过来。我吓得捂住嘴，

却见伍子胥突然往我头上扣了顶破草帽，自己往泥水里一滚，瞬间变成了个泥人。"老乡，

看见个白发汉子没？"斥候的靴底碾过我的脚背。伍子胥突然"咳"了两声，

佝偻着背站起来，嗓子眼里像卡着砂纸："官爷说的是那个疯汉？方才还在河边捉虱子呢，

这会儿怕是跳江喂鱼了。"他说着往江里一指，趁斥候回头的功夫，

飞快地往我手里塞了个凉冰冰的东西——竟是块啃得只剩核的梅子。等斥候骂骂咧咧地走远，

我才发现梅子核上还刻着个"伍"字。"当年我就是靠装疯卖傻混过关的，

"他用袖口擦着脸，露出的皮肤上还留着泥渍画出的皱纹，"哪像史书里写的，

靠什么东皋公相助？那老头不过是个卖卦的，收了我半块玉佩，

就敢编出'一夜白头'的鬼话。"他突然指着我的运动鞋笑出声："你这鞋倒怪，底是软的，

还绣着花纹。不像我们穿的麻鞋，走三步就磨出个洞。"说罢抬脚给我看，

他的草鞋果然前脚掌破了个大洞，脚趾甲缝里还嵌着暗红的血痂。日头偏西时，

伍子胥突然拽着我往芦苇荡深处跑。我踩着他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地追，

听见身后传来"嗖嗖"的箭声。"他们发现我头发是染的了！"他回头喊，

玄色深衣的后摆被箭射穿个洞，露出里面打满补丁的麻布内衣。我们扑进芦苇丛时，

惊起一片水鸟。伍子胥按着我的头钻进泥塘，浑浊的泥水漫过我的耳朵，

只听见他在我耳边低吼："屏住气！"有只手突然抓住我的脚踝，我差点叫出声，

却被伍子胥死死捂住嘴。水面上漂过片芦苇叶，

叶尖沾着的血珠在阳光下泛着红光——是他的胳膊被箭擦伤了。"伍大夫果然在这里！

"岸上响起个尖利的嗓音，"平王有令，活捉者赏百金！"伍子胥突然往我手里塞了个硬物，

借着水光一看，竟是那枚刻着"伍"字的梅子核。"记住，"他的声音混着泥水的腥气，

"史书会骗人，但疼是真的，饿是真的，想活下去的念头也是真的。"他猛地把我往水下按，

自己却像条鱼似的窜出去，青铜剑划破水面的声音惊得水鸟再次飞起。

我在泥里憋得眼前发黑时，听见岸上响起厮杀声，还有人在喊"抓住白发的"，

随后是重物落水的闷响。等我挣扎着浮出水面，夕阳正把江面染成血红色。

伍子胥趴在对岸的芦苇丛里，玄色深衣被江水泡得发胀，看见我时突然咧嘴笑了，

露出两排白牙："你这小娃娃，倒比胜儿还能憋气。"他胳膊上的箭伤还在流血，

我突然想起背包里有创可贴。撕开包装递过去时，他盯着那片雪白的胶布发愣："这是何物？

竟比鲛绡还薄。""能止血。"我按住他乱动的胳膊，

突然发现他左额的月牙形伤疤——伤口边缘的皮肉向外翻着，不像是刀伤，

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昭关的狗比平王的兵还凶。"他察觉到我的目光，

自嘲地摸了摸伤疤，"那天夜里我躲在城隍庙，被三条野狗追着咬，这疤就是拜它们所赐。

"他突然指着我的背包："方才听见里面有响动，是藏了干粮？

"我这才想起早上没吃完的三明治和巧克力。当我把火腿面包递过去时，

伍子胥的眼睛亮得惊人，像饿极了的狼崽。他啃面包的样子实在狼狈，

面包屑粘在花白的胡须上，却突然停住嘴："这肉是生的？""是火腿，熟的。

"我比划着烤面包机的样子，"用火烤过的。"他突然把面包往怀里一塞，

拽着我往江下游跑。"快！趁天黑过关！"他的草鞋踩在鹅卵石上打滑，却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吃食带着烟火气，会引来追兵！"我们在关前的渡口遇到个撑船的老汉。

伍子胥掏出块碎银子，老汉却连连摆手："我认得您，伍大夫。当年您父亲在楚国修水利，

我儿子还受过恩惠。"船桨划破江面时，伍子胥突然唱起楚地的歌谣。他的嗓音虽哑，

调子却苍凉婉转，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月光照在他的白发上，竟比绸缎还亮。

"这是我母亲教我的摇篮曲。"他突然停住歌声，"她总说，好男儿志在四方，

可谁不想守着家呢？"船到江心时，老汉突然从舱底摸出个陶罐："这是我藏的米酒，

您尝尝。"伍子胥仰头灌了大半罐，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指甲泛着青紫色，嘴唇也毫无血色。"在昭关躲了三个月，

每天只敢喝露水吃野草。"他用袖子擦着嘴角的酒渍，"平王以为我会饿死，可他忘了，

我伍家的人，骨头比石头还硬。"船靠岸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伍子胥突然对着老汉叩首："若有来日，伍员必报此恩。

"老汉慌忙扶起他："大夫此言差矣。天下百姓谁不盼着国泰民安？您若能辅佐明主，

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报答。"我们目送着小船消失在晨雾中，

伍子胥突然转身对我说："看见没？史书只会写'伍子胥过昭关'，

可谁会记得这江里的水、船上的酒、撑船的人？

"他指着远处的城墙："那就是吴国的地界了。从今天起，我不再是楚国的伍员，

而是吴国的伍子胥。"晨光中，他的白发被染成金色，左额的伤疤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我突然明白，所谓的"一夜白头"，哪是因为什么东皋公？

那分明是无数个不眠之夜熬出来的霜，是无数次绝望中生出的光。

二、吴宫麦饼被伍子胥拽着穿过城门时，我还在回味他的话。吴国的街道比楚国热闹，

路边的酒肆里飘出肉香，穿短打的百姓背着柴禾匆匆而过，看见我们时只是好奇地瞥两眼，

不像楚国百姓那样满眼戒备。"这里的人不怕官？"我盯着个敢和士兵讨价还价的小贩。

伍子胥笑了："吴王阖闾是个明主，他说百姓是水，君王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我们走到一座高大的府邸前，门楣上挂着"伍府"的匾额。守门的侍卫看见伍子胥，

立刻跪地行礼："大夫可算回来了！"进府时，我差点被门槛绊倒。这府邸虽大，

却简朴得惊人，梁柱上连漆都没刷，院子里种着些蔬菜，倒像个农家院。"别瞧着寒酸，

"伍子胥看出我的惊讶，"当年刚到吴国时，我和公子光后来的阖闾就住在这间柴房里。

"他指着角落里的草堆，"夜里冻得睡不着，就互相抱着取暖。

"一个穿粗布衣裳的老仆端着饭菜进来，托盘里只有一碗糙米、一碟咸菜和两块麦饼。

"大夫，您身子弱，厨房炖了点鸡汤。"伍子胥把鸡汤推到我面前："给这孩子补补。

"我刚喝了两口，就听见外面传来喧哗声。一个侍卫跑进来说："大夫，伯嚭大人来了，

说有要事相商。"伍子胥的脸色立刻沉了："让他进来。"片刻后，

一个穿紫色官服的胖子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他的腰带勒得紧紧的，肚子像个圆鼓鼓的皮球，

看见我时眼睛一亮："这位小郎君面生得很啊，是大夫的远亲？"伍子胥没理他，

径直问："何事？"伯嚭从袖里掏出个锦盒："这是越国送来的贡品，说是叫'蜜饯'，

甜得很，特来给大夫尝尝。"伍子胥打开锦盒，里面装着些红红绿绿的果子。

他拿起一颗闻了闻，突然扔在地上："勾践这是想腐蚀我吴国的君臣！

"伯嚭的脸立刻垮了："大夫此言差矣，不过是些吃食罢了。""吃食？"伍子胥冷笑，

"当年商纣王就是因为沉迷酒色才亡国的！你忘了？"伯嚭嗫嚅着说不出话，

眼珠却滴溜溜地转，突然看见我放在桌上的巧克力："这是什么？看着倒新奇。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拿起巧克力咬了一大口。"哎哟！这是什么神仙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