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童年,是在豫东平原一个被麦浪包围的小村子里度过的。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年复一年见证着春耕秋收的轮回,也见证着陈默生命里最初的荣光。这份荣光,
并非来自他自己,而是来自他那个在村里人嘴里如同“文曲星下凡”的舅舅。
舅舅当年背着打满补丁的铺盖卷,揣着全村人凑的、带着汗渍的盘缠,硬是凭着一股狠劲,
考进了帝都那所金光闪闪的顶尖学府——清北。那张薄薄的、印着清北校徽的录取通知书,
被姥爷用红绸子包着,恭恭敬敬地供在了堂屋正中央的条案上,与祖宗牌位并列。逢年过节,
村里人提着东西来串门,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张红绸包裹的“圣物”,
嘴里啧啧赞叹:“老陈家祖坟冒青烟啊!”“瞧瞧人家志强舅舅的名字,这才叫出息!
”这份“出息”,像一层无形的、却无比沉重的金粉,也洒在了幼小的陈默身上。
他是“清北外甥”,这个身份如同一个耀眼的标签,紧紧贴着他。每次期末考试,
当他把几张写着鲜红“双百”的卷子带回家,母亲必定会仔仔细细地抚平卷角的褶皱,
用带着骄傲的、刻意提高的嗓门对邻居们说:“俺家默默,随他舅!脑子好使着呢!
”父亲则会沉默地卷上一支旱烟,烟雾缭绕中,嘴角微微上扬,
眼神里是庄稼人对“读书人”最朴素的敬畏与期盼。村小学破旧的教室里,
陈默确实担得起这份赞誉。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那些并不深奥的知识。
算术题解得又快又准,语文课本上的课文,他读几遍就能背得滚瓜烂熟。乡里统考,
他的名字总能在前几名的红榜上找到。每当这时,老师们会拍着他的肩膀:“好小子,
有出息,将来跟你舅一样,去帝都!”村支书也会在广播里特意提一句:“咱村陈默,
又给咱争光了!”那些赞誉如同甘霖,浇灌着他幼小的心灵,
催生出一株名为“自尊”的幼苗,这幼苗脆弱而敏感,唯一的养分便是“不能比别人差”,
尤其是不能比那几个同样被寄予厚望的同村孩子差。他习惯了站在高处,
习惯了被仰望的目光包围,仿佛那才是他天生该在的位置。命运的第一次急转,
发生在陈默升入镇上初中的那年。闭塞的乡村被科技的浪潮猛烈地拍打了一下。
几公里外的小镇上,网吧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更关键的是,父亲为了联系方便,
咬咬牙,给他买了一部二手的老款智能手机。那小小的、闪烁着冰冷荧光的屏幕,
瞬间为陈默打开了一个比枯燥课本和望不到头的麦田精彩万倍的世界。
像素粗糙却热血沸腾的网络游戏,成了他逃离现实的完美避风港。课本被冷落在书包角落,
作业成了不得不应付的负担。搜题软件成了他的“神兵利器”,对着题目拍照,
“咔哒”一声,详细的解题步骤和答案便跃然屏上。他只需机械地誊抄,字迹潦草,
思路全无。有时甚至懒得拍照,直接空着不写。课堂上的他,眼神开始飘忽,
老师的讲解变成了遥远的背景音,脑子里盘算的是游戏里的装备和副本。起初,
凭借着小学扎实的底子,他的成绩还能勉强维持在中等。
老师们看着这个曾经的天才少年变得心不在焉,也只是惋惜地摇摇头:“聪明是聪明,
就是心思不在正道上。”陈默偶尔瞥见试卷上刺眼的中等名次,心里也会掠过一丝不安,
但很快被游戏的刺激和“下次努力”的自我安慰冲淡。自尊心依旧存在,
只是它选择性地忽略了下滑的成绩,转而更在意游戏里的排名和队友的吹捧。
地基的崩塌往往是无声的。当陈默浑浑噩噩地混到初三,
第一次全区模拟考的成绩单像一记闷棍,狠狠砸在他的头上。红榜上密密麻麻的名字,
他需要费力地往下寻找很久,才能在一个不起眼的中下游位置,
看到那个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异常刺眼的“陈默”。
数学卷子上大片大片的空白和刺眼的红叉,物理题复杂的公式如同天书,
连曾经引以为傲的语文,阅读理解也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感攫住了他。
他慌了神,试图在最后几个月亡羊补牢。他卸载了手机里所有的游戏,搜题软件也被删掉。
他熬夜看书,拼命刷题,可那些断裂的基础知识链条,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
公式记了又忘,定理似是而非。每次拿起笔,面对稍微复杂一点的题目,大脑便一片空白,
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和焦躁。临时抱佛脚的冲刺,效果微乎其微。中考放榜那天,烈日炎炎。
陈默挤在镇中学门口拥挤的人群里,踮着脚,在长长的录取名单上寻找自己的名字。
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又涩又疼。终于,在最末端的“普通高中录取线”上方,
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县一中,普通班。仅仅是“擦线”而过。没有欢呼,没有祝贺。
耳边是其他考上重点班或火箭班学生的兴奋尖叫和家长们的喜气洋洋。
那份喧嚣像针一样扎着他的耳膜。他默默地挤出人群,
独自一人沿着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往家走。书包沉重地压着肩膀,里面仿佛不是书,
而是他破碎的自尊和沉甸甸的耻辱。曾经乡亲们口中“随他舅”的夸赞,
此刻变成了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舅舅那清北的光环,从未像此刻这样遥远而冰冷,
也从未像此刻这样,沉重地压弯了他的脊梁。第一次,
那个建立在赞誉之上的、脆弱的自我认知,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缝隙,名为“怀疑”的毒藤,
开始沿着缝隙疯狂滋长。带着这份沉重的怀疑,陈默踏入了县一中普通班的教室。
环境比初中严苛了十倍。身边不再是懒散的同龄人,
而是憋着一股劲、渴望在高考中逆天改命的同学。高中的知识深度和广度,
更是初中无法比拟的。他暗暗发誓,要洗刷中考的耻辱,要重新证明自己。然而,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如影随形。每一次考试,都成了对他意志的酷刑。试卷发下来,
他不再是那个思路清晰、下笔如有神的陈默。拿到卷子,手心立刻沁出冰冷的汗。
目光扫过题目,哪怕是最基础的集合运算、最简单的古诗词默写,他的第一反应不再是解题,
而是:“这题我会吗?我是不是记错了?上次好像就错了类似的……” 笔尖悬在纸上,
迟迟不敢落下。一个选择题,明明心中已有了答案A,却要反复验证B、C、D为什么错,
用草稿纸写满推算过程,直到时间快耗尽,才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哆哆嗦嗦地填上A。
做完的题目,更是检查的重灾区。一道计算题,验算三遍,数字都对上了,心里还是不踏实,
总觉得哪里漏了小数点或者符号。交卷的铃声如同催命符,每次交卷,都像经历了一场虚脱,
后背的校服被冷汗浸透一片。这种病态的、消耗巨大心力的“仔细”,
带来的不是成绩的稳步提升,而是令人绝望的起伏。偶尔状态极佳,心无旁骛,
他能超常发挥,冲进班级中游,甚至前十五。但更多的时候,是被焦虑和反复验证拖垮,
时间不够用,大题空着,或者思路混乱,成绩跌落到班级后段。这种过山车般的成绩单,
让老师们从最初的鼓励,渐渐变成了疑惑,最后变成了失望甚至隐约的不信任。一次月考后,
数学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卷子上鲜红的“68”分格外刺眼,后面几道大题几乎全空。
老师指着其中一道他反复检查却最终做错的基础题,皱着眉头:“陈默,你这道题,
步骤写得这么满,结果还是错的?考试的时候在想什么?心不在焉?
” 老师又翻出他上次考进前十五的卷子,对比着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你这成绩波动也太大了点吧?上次考得好,
这次就掉这么多……平时作业我看你倒是都交得挺齐整的。” 老师没有明说,
但眼神里那“是不是抄的”的疑问,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默心上。他想解释,
想说自己不是抄的,是太害怕出错了,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老师的放弃,像最后一根稻草,
压垮了他试图重建的、本就摇摇欲坠的信心。他觉得自己像个在泥潭里挣扎的小丑,越用力,
陷得越深,岸上的人却只当他在做无谓的表演。家里的氛围也变得压抑。
父亲脸上的沟壑更深了,蹲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是无声的叹息。
母亲依旧会给他夹菜,说着“多吃点,学习累”,但那眼神里曾经的骄傲和笃定,
早已被忧虑和一种小心翼翼的茫然取代。他们不懂什么“考试焦虑”,
不懂什么“自我怀疑”,他们只看到儿子起早贪黑,成绩却一塌糊涂。
他们笨拙地试图安慰:“考不好也没啥,尽力就行。
” 或者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埋怨:“你看你舅当年……” 这些话语,
非但不能缓解陈默内心的煎熬,反而像盐一样撒在他溃烂的自尊伤口上。
他把自己关在小小的房间里,对着堆积如山的习题册发呆,窗外是墨汁般浓稠的黑暗。
他觉得孤独极了,像被遗弃在孤岛,没人能理解他内心的风暴,更没人能拉他一把。
一种深刻的、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无力感,将他牢牢捆缚。高考,
就在这种绝望而麻木的状态下到来了。没有奇迹发生。考场上的他,
依旧被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焦虑感紧紧缠绕。熟悉的题目变得陌生,
笔下的字迹因紧张而扭曲。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盖过了窗外的蝉鸣。铃声响起,交卷,走出考场。阳光刺眼,他只觉得一阵眩晕,
仿佛刚从一场漫长而疲惫的噩梦中挣脱,浑身虚脱。分数揭晓,毫无悬念。
一个在省内勉强够得上二本线的分数。填报志愿时,他看着那本厚厚的填报指南,
目光在那些陌生的、位于三四线城市的学院名字上滑过,最终,
手指停在了帝都的一所学校上——帝都城市学院。一个名字听起来光鲜,
实则在帝都高校圈里毫不起眼、甚至有些被调侃的二本院校。选择它,潜意识里,
或许是因为“帝都”两个字,还残存着一丝与舅舅那耀眼履历产生微弱联系的卑微幻想,
又或许,仅仅是因为它位于那个舅舅曾经奋斗过的、遥远的、巨大的城市,
像一个溺水者最后抓住的、象征性的稻草。
当那张印着“帝都城市学院”字样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时,没有鞭炮,没有宴请。
母亲默默地把它收好,父亲只是看了一眼,便又扛起锄头下了地。村里的议论也变了风向。
“哦,城市学院啊,在帝都呢,也不错,好歹是个本科。”“比在家种地强。”“唉,
可惜了,小时候多灵光啊,还是比不上他舅……” 这些议论,像细密的针,
无声地刺穿着陈默最后的伪装。他沉默地收拾着简单的行李,告别了生活了十八年的村庄,
也告别了那个曾经被寄予厚望、如今却显得如此可笑的自己。北上的列车呼啸着,
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如同他逝去的、充满挫败的青春。他靠在硬座车厢冰冷的椅背上,
闭上眼睛,感觉不到丝毫对新生活的憧憬,只有一片沉重的、看不到边际的灰暗。
帝都城市学院的新生报到日,人声鼎沸。拖着陈旧行李箱的陈默,
像一滴水汇入了浑浊的河流,瞬间被淹没。校园不大,甚至比不上他家乡的重点高中气派。
灰色的教学楼显得有些陈旧,操场上的塑胶跑道也磨损得厉害。穿梭的人群中,
有和他一样眼神茫然、带着乡土气息的新生,也有穿着时尚、谈笑自若的本地学生。
巨大的落差感再次袭来,这里不是梦想中的象牙塔,
更像一个现实版的、降级处理的人生中转站。宿舍是六人间,狭小拥挤。陈默的铺位靠门。
放下行李,他沉默地铺着学校统一发的、印着校徽的蓝白格子床单。另外五个室友陆续到来,
带着天南地北的口音和各自的故事。最健谈的是睡他对面的赵峰,一个来自南方小城的男生,
自来熟地拍着陈默的肩膀:“嘿,哥们儿,以后就是兄弟了!我叫赵峰!
” 靠窗下铺的是个沉默的高个子,叫李伟,只是点点头。最里面靠窗的上铺,
是个戴着厚厚眼镜、皮肤白皙的男生,叫王哲,
报到时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本厚厚的《高等数学》。还有一个是本地生周涛,
穿着崭新的运动鞋,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优越感,话不多,摆弄着最新款的手机。
开学第一课是高等数学。巨大的阶梯教室里坐满了人。讲台上的教授头发花白,语速很快,
板书龙飞凤舞。陈默努力集中精神,试图跟上那跳跃的思维。然而,
当教授在黑板上推导一个复杂的极限公式时,陈默感觉自己的大脑像生锈的齿轮,
完全无法咬合。那些符号、步骤,在他眼前扭曲、模糊。他下意识地拿起笔,
在笔记本上徒劳地画着,手心又开始冒汗,熟悉的焦虑感幽灵般浮现——这一步对吗?
定理是这么用的吗?他反复验算着前面的步骤,试图确认,可越算越乱,等他再抬头,
黑板上已经写满了新的内容,而他彻底掉队了。环顾四周,赵峰皱着眉头,
显然也在吃力;李伟面无表情,看不出深浅;周涛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手指在桌下偷偷划着手机屏幕;只有王哲,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专注的光芒,
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仿佛与教授的思路产生了奇妙的共鸣。挫败感像冰冷的潮水,
瞬间淹没了陈默。他颓然地放下笔,笔记本上只有几行凌乱而无效的涂鸦。
大学的节奏比高中更快,也更自由。但这种自由对陈默来说,更像是一种放逐。
课程难度陡增,微积分、大学物理、C语言编程……每一门课都像一座难以翻越的高山。
他试图像高中一样拼命追赶,熬夜看书,泡图书馆。然而,
那种深入骨髓的自我怀疑和考试焦虑并未消失,反而在更复杂的知识面前变本加厉。
每一次小测验,每一次课堂提问,甚至只是被老师目光扫过,都会让他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他害怕出错,害怕暴露自己的“平庸”和“笨拙”,这种恐惧消耗了他大部分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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