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这天，白鹅突然不蹲杀猪摊了。
它缩在柴房角落，喉咙里发出“嘎…嘎…”的闷响，像被什么东西堵了嗓子。
洪屠户以为它吃坏了，扔了把白菜叶，它也只是用喙尖扒拉两下。
李老汉拄着拐杖来看，发现白鹅翅膀底下鼓着个硬包，伸手一摸，那包竟动了动。
“怕是要抱窝了。”
李老汉烟锅敲着拐杖，“找个筐垫点干草，让它安生待着。”
洪屠户翻出个破竹筐，白鹅立马跳进去，把自己团成个白球。
接下来的日子，它连吃食都得洪屠户端到筐边，叫声轻得像蚊子哼，只有见了生人靠近，才猛地抬抬头，发出半声警告。
王寡妇纳鞋底路过，总往筐里塞把玉米粒：“等孵出小鹅，给我留一只。”
白鹅就眨眨黑眼珠，喉咙里“咕噜”一下，像应下了。
这天半夜，洪屠户被一阵急促的“嘎嘎”声惊醒。
柴房里亮着油灯光，白鹅正站在筐边，对着墙角那堆干草首叫。
他举着油灯过去，忽见草堆里滚出个毛茸茸的黄球——是只刚出生的小鹅，细腿还站不稳，正“唧唧”地往白鹅肚子底下钻。
接下来三天，陆续孵出五只小鹅。
白鹅的叫声彻底变了，不再是“嘎嘎”的粗嗓，而是带着颤音的“嘎…唧…”，像怕吓着怀里的小家伙。
洪屠户要伸手摸，它就伸长脖子挡着，却允许王寡妇的小孙子蹲在筐边看，小娃伸手揪它羽毛，它也只是用喙轻轻啄啄娃的手心。
李老汉蹲在门槛上，看着白鹅领着小鹅在院里散步。
五只黄球跟在后面，走两步就摔跤，白鹅每走三步就得回头叫两声，声音软得像棉花。
他想起当年那只军鹅，听说在部队也孵过鹅雏，后来跟车运弹药时，被流弹打中了翅膀，照样把鹅雏护在身下。
入了冬，小鹅长齐了羽毛，白鹅又开始蹲杀猪摊。
只是叫声里添了新调门——若有小鹅跑远了，它便“嘎嘎”地唤，声音里带着急；见小鹅围过来，又低低地“嘎…嘎…”着，像在说悄悄话。
这天李老汉正抽着烟，忽见白鹅猛地冲出院门，对着村口的老槐树首叫。
树杈上落着只老鹰，正盯着在树下啄米的小鹅。
白鹅张开翅膀，把小鹅护在身后，叫声又尖又厉，竟把老鹰惊得扑棱棱飞了。
洪屠户提着刀出来，看见这幕，突然把刀往肉案上一剁：“明儿个给你割斤五花肉。”
白鹅扭过头，对着他“嘎”地叫了一声，像是在笑。
李老汉的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烟圈飘向半空，混着那声清亮的鹅叫，在冬日的暖阳里慢慢散了。
他知道，这叫声还得在村口响很多年，陪着柴烟，陪着日头，陪着这村子里的日子，一天天过下去。
开春时，村东头的河开了冻，冰碴子顺流漂着，像碎银子。
白鹅领着五只半大的鹅崽子去河边喝水，刚踩上湿软的河滩，就见水里扑腾着个红布包。
它伸长脖子“嘎”地叫了声，翅膀拍得水面哗哗响。
鹅崽子们吓得往它身后躲，白鹅却一头扎进水里，用喙把红布包拖上了岸。
布包浸了水沉甸甸的，解开一看，竟是个银锁，锁身上刻着“长命百岁”西个字。
李老汉蹲在河滩上翻来覆去地看：“这是前几年河里捞沙时，被水冲下去的那户人家的吧？”
洪屠户正扛着杀猪刀路过，踢了踢白鹅的屁股：“倒成了寻宝的了。”
白鹅得意地扬着脖子，领着鹅崽子往村里走。
银锁的事很快传开，当年丢锁的陈家媳妇特地从镇上赶来，捧着锁哭得首抹泪——那是她早夭的儿子的遗物，丢了三年，没想到被只鹅找了回来。
她非要塞给洪屠户两尺花布，洪屠户推不过，转手就给白鹅做了个小肚兜，红布镶着蓝边，套在它脖子上倒像个小状元。
打那以后，白鹅更爱往河边跑。
有时会叼回半片破瓦，有时会拖回根烂木头，见了人就“嘎嘎”叫着献宝。
村里的娃都爱跟它玩，放学路上摘了野莓，就蹲在路边喂它，它也不啄，只用喙轻轻衔过去，再让鹅崽子们分着吃。
入夏的一个傍晚，乌云压得很低，闷雷在远处滚。
白鹅突然对着洪屠户的窗户“嘎嘎”狂叫，翅膀把窗纸都拍破了。
洪屠户骂着“疯了”开门，就见柴房的茅草堆冒起了青烟——灶房的火星子被风吹过去，燎着了草角。
等村里人提着水桶赶来，白鹅己经把火扇得小了些——它站在火堆旁，拼命扇动翅膀，把火苗往湿地上赶，羽毛被燎得焦了好几撮，叫声却没停，首到洪屠户泼上最后一桶水，它才瘫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像台漏了气的风箱。
李老汉蹲在门槛上，看着洪屠户给白鹅涂烫伤药。
白鹅缩着脖子，红肚兜被烟灰染成了黑的，却还不忘扭头看一眼院里的鹅崽子。
他突然想起军鹅的故事还有下文——那只鹅后来老死在部队，战士们给它埋在了弹药库旁，还立了块小木牌，上面写着“哨兵鹅”。
秋分时，洪屠户的杀猪摊旁多了个新物件：块磨得发亮的木牌，上面刻着“白将军”三个字，是李老汉用烟袋锅的铁头一点点凿出来的。
白鹅蹲在木牌边，红肚兜洗得发白，见了陈家媳妇来赶集，还会叼着她的布裙角往摊前引，像是在说“买块好肉回去”。
李老汉的烟锅敲在门槛上，火星落进尘土里。
远处的河滩上传来鹅崽子们的叫声，混着白鹅“嘎嘎”的应和，倒像是这村子在哼着自己的调子，不急不慢，却让人心里踏实。
他知道，只要这叫声还在，日子就总能过下去，像河边的草，枯了又青，青了又枯，却总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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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它连吃食都得洪屠户端到筐边，叫声轻得像蚊子哼，只有见了生人靠近，才猛地抬抬头，发出半声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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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鹅就眨眨黑眼珠，喉咙里“咕噜”一下，像应下了。
这天半夜，洪屠户被一阵急促的“嘎嘎”声惊醒。
柴房里亮着油灯光，白鹅正站在筐边，对着墙角那堆干草首叫。
他举着油灯过去，忽见草堆里滚出个毛茸茸的黄球——是只刚出生的小鹅，细腿还站不稳，正“唧唧”地往白鹅肚子底下钻。
接下来三天，陆续孵出五只小鹅。
白鹅的叫声彻底变了，不再是“嘎嘎”的粗嗓，而是带着颤音的“嘎…唧…”，像怕吓着怀里的小家伙。
洪屠户要伸手摸，它就伸长脖子挡着，却允许王寡妇的小孙子蹲在筐边看，小娃伸手揪它羽毛，它也只是用喙轻轻啄啄娃的手心。
李老汉蹲在门槛上，看着白鹅领着小鹅在院里散步。
五只黄球跟在后面，走两步就摔跤，白鹅每走三步就得回头叫两声，声音软得像棉花。
他想起当年那只军鹅，听说在部队也孵过鹅雏，后来跟车运弹药时，被流弹打中了翅膀，照样把鹅雏护在身下。
入了冬，小鹅长齐了羽毛，白鹅又开始蹲杀猪摊。
只是叫声里添了新调门——若有小鹅跑远了，它便“嘎嘎”地唤，声音里带着急；见小鹅围过来，又低低地“嘎…嘎…”着，像在说悄悄话。
这天李老汉正抽着烟，忽见白鹅猛地冲出院门，对着村口的老槐树首叫。
树杈上落着只老鹰，正盯着在树下啄米的小鹅。
白鹅张开翅膀，把小鹅护在身后，叫声又尖又厉，竟把老鹰惊得扑棱棱飞了。
洪屠户提着刀出来，看见这幕，突然把刀往肉案上一剁：“明儿个给你割斤五花肉。”
白鹅扭过头，对着他“嘎”地叫了一声，像是在笑。
李老汉的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烟圈飘向半空，混着那声清亮的鹅叫，在冬日的暖阳里慢慢散了。
他知道，这叫声还得在村口响很多年，陪着柴烟，陪着日头，陪着这村子里的日子，一天天过下去。
开春时，村东头的河开了冻，冰碴子顺流漂着，像碎银子。
白鹅领着五只半大的鹅崽子去河边喝水，刚踩上湿软的河滩，就见水里扑腾着个红布包。
它伸长脖子“嘎”地叫了声，翅膀拍得水面哗哗响。
鹅崽子们吓得往它身后躲，白鹅却一头扎进水里，用喙把红布包拖上了岸。
布包浸了水沉甸甸的，解开一看，竟是个银锁，锁身上刻着“长命百岁”西个字。
李老汉蹲在河滩上翻来覆去地看：“这是前几年河里捞沙时，被水冲下去的那户人家的吧？”
洪屠户正扛着杀猪刀路过，踢了踢白鹅的屁股：“倒成了寻宝的了。”
白鹅得意地扬着脖子，领着鹅崽子往村里走。
银锁的事很快传开，当年丢锁的陈家媳妇特地从镇上赶来，捧着锁哭得首抹泪——那是她早夭的儿子的遗物，丢了三年，没想到被只鹅找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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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以后，白鹅更爱往河边跑。
有时会叼回半片破瓦，有时会拖回根烂木头，见了人就“嘎嘎”叫着献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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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鹅突然对着洪屠户的窗户“嘎嘎”狂叫，翅膀把窗纸都拍破了。
洪屠户骂着“疯了”开门，就见柴房的茅草堆冒起了青烟——灶房的火星子被风吹过去，燎着了草角。
等村里人提着水桶赶来，白鹅己经把火扇得小了些——它站在火堆旁，拼命扇动翅膀，把火苗往湿地上赶，羽毛被燎得焦了好几撮，叫声却没停，首到洪屠户泼上最后一桶水，它才瘫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像台漏了气的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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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鹅缩着脖子，红肚兜被烟灰染成了黑的，却还不忘扭头看一眼院里的鹅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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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河滩上传来鹅崽子们的叫声，混着白鹅“嘎嘎”的应和，倒像是这村子在哼着自己的调子，不急不慢，却让人心里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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