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异国惊魂雨点砸在金边机场斑驳的玻璃穹顶上,发出沉闷的鼓点,
连成一片令人心头发紧的噪音。空气湿得能拧出水来,
裹着一种陌生的、浓烈的混合气味——热带植物腐烂的甜腻,劣质柴油燃烧的刺鼻,
还有人群汗液的酸馊。李冉拖着那只崭新的、印着显眼logo的行李箱,
站在到达厅略显空旷的角落,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浑浊的空气吸进肺里,
非但没有带来抵达异国的兴奋,反而让她心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她紧了紧身上同样崭新的米白色职业套装,硬挺的面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点脆弱的支撑感。
“高薪……海外高管……人生转折……” 这几个滚烫的词在她脑子里反复灼烧,
压过了那点凉意,也暂时驱散了旅途的疲惫和此刻的忐忑。她用力挺直了背脊,
目光扫过出口处攒动的人头,寻找着那个约定好的接机牌。终于,在人群边缘,她看到了。
一块简陋的硬纸板,上面用粗黑的记号笔写着歪歪扭扭的汉字:“李冉”。
举牌的是个皮肤黝黑、精瘦的男人,穿着洗得发黄的廉价T恤和宽松短裤,
眼神像浑浊的泥水,毫无波澜地扫视着涌出的旅客。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更高壮些的男人,
沉默地倚在墙边,双臂抱在胸前,像一尊没有表情的石像。李冉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一丝疑虑像水底的泡泡,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
这和邮件里描述的“专业、热情的接待人员”形象,似乎隔着十万八千里。她犹豫了一下,
还是拖着箱子走了过去。“你好,我是李冉。”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信。
精瘦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和新行李箱上停留了片刻,
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算是回应。他没说话,只是朝旁边的壮汉偏了偏头。
壮汉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几乎是粗暴地一把从李冉手里夺过了行李箱拉杆,
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呃……谢谢。”李冉的手还僵在半空,
指尖残留着拉杆冰冷的金属触感,心里那点凉意骤然扩大。她下意识地想去拿回箱子,
“我自己……”“走。”精瘦男人终于吐出一个字,声音干涩嘶哑,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他转身就往外走,壮汉拖着李冉的箱子紧随其后。
李冉被这命令式的语气钉在原地半秒,看着他们迅速汇入人流,背影透着一种诡异的冷漠。
她咬了咬下唇,指甲掐进掌心,最终还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行李箱的轮子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噪音,像是在为她无声的抗议伴奏。
走出机场大厅,湿热的风浪扑面而来,混杂着更浓重的尾气和尘土味。
一辆锈迹斑斑、沾满泥点的老旧白色面包车停在不远处的路边,车窗贴着深色的膜,
像蒙着污垢的眼睛。精瘦男人拉开侧滑门,示意李冉上车。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汗味、劣质烟草味和某种难以名状的酸腐气息。
几个同样穿着廉价、眼神空洞或麻木的年轻男女挤在座位上,看到李冉上来,
也只是漠然地抬了抬眼皮,随即又垂下头去,仿佛只是几件被随意放置的行李。
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李冉的心沉了下去。她抱着自己那个崭新的小提包,
局促地在一个角落坐下,身体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引擎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咳嗽声,
面包车猛地一窜,汇入了金边混乱不堪的车流。
窗外掠过的是光怪陆离的景象:狭窄拥挤的街道,色彩俗艳但破败的店铺招牌,
摩托车的洪流在汽车缝隙间疯狂穿梭,卷起滚滚烟尘。路边摊贩守着简陋的炉灶,热气腾腾,
食物的气味混合着垃圾的恶臭飘进来。行人大多肤色黝黑,表情或疲惫或漠然。
偶尔能看到穿着迷彩服、背着老旧步枪的士兵,懒洋洋地靠在墙边,
或者站在堆着沙袋的简易哨卡旁,冰冷的目光扫视着过往车辆。
每一次与那些枪口无意的对视,都让李冉的心脏像被冰冷的爪子攥紧,剧烈地抽搐一下。
这不是她想象中的、充满机遇的现代都市。
这感觉……像一头扎进了一个庞大、混乱、带着原始血腥气息的丛林腹地。
面包车在坑洼的路面上颠簸了不知多久,窗外的景象越来越荒凉。
低矮的棚屋逐渐取代了还算齐整的店铺,路面变成了泥泞的土路。最终,车子驶离了主干道,
拐进一条被茂密植被挤压得几乎只剩一条缝隙的土路。车轮碾过深深的泥坑,
车身剧烈地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
眼前是一座被高大围墙圈起来的工厂,围墙顶部缠绕着带刺的铁丝网,
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不祥的寒光。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面包车驶入,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敲在李冉的胸口。
一个穿着花衬衫、挺着啤酒肚、满脸横肉的男人站在院子里,手里夹着烟,
目光像毒蛇的信子,在每一个下车的人身上舔过。他身边站着几个手持橡胶棍的看守,
眼神凶狠。“欢迎来到新家,宝贝们。”花衬衫男人吐出一口烟圈,声音油腻腻的,
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戏谑,“从现在起,你们唯一的工作,就是打电话,搞钱。搞到钱,
才有饭吃,有水喝。搞不到……”他拖长了音调,目光扫过那几个看守手里的橡胶棍,
意思不言而喻。“把东西交出来!”一个看守粗暴地吼道,声音像砂纸摩擦铁皮,“手机!
钱包!护照!所有东西!立刻!马上!”人群一阵骚动。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背包,声音发颤:“为……为什么?
我的护照……”他话没说完,一个看守已经两步跨到他面前,
橡胶棍带着风声狠狠抽在他的小腿上!“啊——!”眼镜男发出凄厉的惨叫,
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瞬间瘫倒在地,抱着腿痛苦地翻滚。“还有谁不明白规矩?
”花衬衫男人慢悠悠地问,脸上的横肉堆出一个残酷的笑。李冉浑身冰冷,
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刚才那一声惨叫和橡胶棍抽打在肉体上的闷响,
像重锤砸碎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冰冷彻骨。她抖着手,
几乎是麻木地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钱包,
还有那本崭新的、承载着她所有合法身份和希望的红皮护照。一个看守粗暴地一把夺过,
随手扔进旁边一个敞开的塑料大筐里,里面已经杂乱地堆着不少物品。“你!
”花衬衫男人油腻的手指突然指向李冉,目光在她脸上和新套装上逡巡,“穿得挺像回事啊?
脱了!换上这个!
”旁边一个看守扔过来一团灰扑扑、散发着汗馊味的旧T恤和一条看不出颜色的肥大裤子。
屈辱感瞬间淹没了恐惧。李冉的脸颊烧得滚烫,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花衬衫男人越来越不耐烦的注视和看守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她颤抖着手指,
一颗一颗解开那身象征着“新生活”的米白色套装的纽扣。劣质布料摩擦着皮肤,
发出窸窣的声响,在死寂的院子里清晰得刺耳。她脱掉外套、衬衫、裙子,
最后只剩下贴身衣物,暴露在那些毫不掩饰的、带着评判和恶意的目光下。
她飞快地抓起那团又脏又臭的衣裤套上,宽大的衣服空荡荡地挂在她身上,像套了个破麻袋。
“动作快点!磨蹭什么!”看守呵斥着,推搡着他们这群像待宰羔羊一样的人,
走向工厂深处一栋低矮的、没有任何窗户的水泥建筑。沉重的铁门打开,
气味扑面而来:汗臭、排泄物的骚臭、劣质消毒水味、还有食物腐烂的酸味和浓重的血腥气。
光线昏暗,只有几盏瓦数极低的灯泡在污浊的空气中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勉强照亮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巨大的空间被粗大的钢筋分割成一个个狭小的铁笼,
如同饲养牲畜的栏圈。每个铁笼里都塞着几个、甚至十几个人,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身下只有薄薄一层发黑发霉的草席。空气污浊得几乎凝成实质,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黏腻的窒息感。角落里堆着发出恶臭的便桶。
呻吟声、压抑的啜泣声、粗重的呼吸声在昏暗中此起彼伏,交织成绝望的背景音。
李冉被粗暴地推进其中一个铁笼。铁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锁死,
沉重的撞击声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也彻底砸碎了她最后一点侥幸。
冰冷的铁栅栏硌着她的背脊,透过缝隙,
她看到一张张浮现在昏黄光线下的脸:年轻的、不再年轻的,麻木的、惊恐的、写满绝望的。
他们的眼睛空洞,像被吸走了灵魂的深井。一个看守拿着登记本走过来,
声音毫无起伏:“名字,年龄。”“李冉……26岁。”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看守在本子上潦草地划了几下,
又扔进来一个薄薄的、硬邦邦的垫子和一条散发着馊味的破毯子。“规矩很简单:打电话,
搞钱。指标完不成,没饭吃,没水喝。想跑?”看守冷笑一声,橡胶棍敲了敲坚固的铁笼,
“下场比死还难受。”他眼神扫过笼子里其他人,“都他妈老实点!别给我找麻烦!
”看守的脚步声远去。李冉靠着冰冷的铁栏杆滑坐到地上,身下的垫子又薄又硬,
硌得骨头生疼。她紧紧抱住膝盖,把脸深深埋了进去。那身散发着汗馊味的衣服紧贴着皮肤,
冰冷的铁锈味混杂着周围浓重的体臭和便溺的骚气,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鼻腔。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的感觉直冲喉咙。她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才勉强压住呕吐的欲望。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刷着她,
几乎要将她溺毙。她用力蜷缩起身体,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眼泪终于汹涌而出,
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滴落在散发着霉味的破毯子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无声的哭泣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只有身体在本能地抽搐。昏暗中,
笼子里其他人压抑的啜泣和沉重的呼吸,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挽歌,将她紧紧缠绕。
---2 地狱初体验昏黄的、仿佛永远驱不散污浊的光线,透过铁笼粗大的缝隙,
在地面投下扭曲的栅栏阴影。李冉蜷缩在冰冷的角落,身下的薄垫早已无法提供任何舒适感,
只剩下坚硬和冰冷。胃部一阵阵痉挛,强烈的饥饿感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啃噬着内脏,
喉咙干得发痛,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砂砾。她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
目光死死盯着铁笼外那个巨大的、盛着浑浊自来水的塑料桶。看守提着水瓢,
像喂食牲畜一样,将水倒进一个个肮脏的搪瓷碗里,分发给各个铁笼。
“水……水……”旁边一个头发枯黄、脸颊深陷的女孩虚弱地呻吟着,
手指无力地抓挠着铁栏杆。看守的脚步声停在她们的铁笼前。他打开小门上的锁扣,
将两个边缘磕碰得满是豁口的搪瓷碗塞了进来。碗底只有浅浅一层水,浑浊不堪,
还漂浮着可疑的杂质。李冉几乎是扑了过去,抓起自己那碗水,贪婪地仰头灌下。
浑浊的液体带着浓重的铁锈和漂白粉的味道冲进喉咙,呛得她一阵猛咳,
但干渴暂时得到了缓解。紧接着,另一个看守拎着一个大塑料桶走来,
桶里是稀薄的、泛着可疑黄色的米粥,上面漂浮着几片发蔫的菜叶。他同样用勺子舀起粥,
粗暴地倒进笼子里递出的破碗里。分量少得可怜,几乎只够勉强垫一下胃。“就这点东西?
这怎么吃得饱……”李冉身边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看着碗里那点清汤寡水,忍不住小声抱怨,
声音充满了绝望。“啪!”一声脆响!看守的橡胶棍隔着铁笼缝隙,
精准地抽打在女人的手臂上!“啊!”女人惨叫一声,手里的破碗哐当掉在地上,
仅有的那点粥泼洒在肮脏的地面上。她捂着手臂,疼得浑身蜷缩,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嫌少?”看守恶狠狠地盯着她,橡胶棍又指向其他人,“谁还想挑?嗯?我看谁皮痒了!
”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扫过铁笼里的每一张脸。李冉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死死低下头,
抱着自己那只破碗,身体缩得更紧,恨不得把自己嵌进身后的水泥墙里。
刚才那凶狠的一棍和女人凄厉的惨叫,像冰水浇头,让她仅存的那点愤怒瞬间冻结,
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在这里,抱怨就是找死。“都听好了!”一个看守拿着扩音喇叭,
声音在巨大的囚笼空间里回荡,带着金属的冰冷质感,“今天,你们的目标是‘杀猪盘’!
对象是那些有点小钱、渴望爱情的蠢货!资料都在这里,背熟!开场白:‘哥哥,
一个人好寂寞呀,能陪我说说话吗?’要甜!要嗲!要让他们觉得你是他们唯一的解语花!
明白了吗?!”看守开始从铁笼缝隙里塞进一沓沓打印纸。
李冉颤抖着接过属于自己的那几张。
纸上密密麻麻印着“目标客户”的信息:姓名、年龄、职业、兴趣爱好、甚至情感状况分析。
旁边是预设好的话术脚本,每一个步骤都精心设计,从情感切入到投资诱惑,环环相扣。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精心伪装的甜蜜和赤裸裸的贪婪。“工作时间到!都给我滚出来!
”看守粗暴地打开铁笼门。人群像被驱赶的牲口,
麻木地涌向囚笼区旁边一个巨大的、灯火通明的工作间。这里排列着几十张简陋的桌子,
每张桌子上只有一部老旧的固定电话和一本厚厚的资料册。
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劣质烟草味和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紧张气氛。监工手持橡胶棍,
在过道里来回巡视,目光锐利如鹰隼。李冉被推搡到一个座位上。冰冷的塑料椅硌得她生疼。
她看着面前那部黑色的电话,话筒像一个狰狞的怪兽,张着黑洞洞的嘴。她拿起话筒,
手指冰冷僵硬,几乎不听使唤。按照纸上第一个号码,她颤抖着按下了数字。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等待音,每一声都敲在她的心尖上。
恐惧和巨大的羞耻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该怎么开口?
怎么能用那种恶心的腔调去欺骗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嘟…嘟…嘟…喂?
”一个略显疲惫的男声传了过来。李冉浑身一颤,话筒差点脱手。她张了张嘴,
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几个破碎的气音:“呃……我……”“喂?
哪位?说话啊?”对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疑惑和不耐烦。李冉的嘴唇哆嗦着,
那些背熟的开场白在脑子里搅成一团浆糊,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道德谴责让她如坐针毡。“妈的!哑巴了?!
”一个监工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眼神凶狠,压低了声音咆哮,“说啊!按脚本!甜一点!
‘哥哥’呢?!”橡胶棍冰冷的顶端猛地戳在她后背的脊椎骨上!
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弓起了身子,倒抽一口冷气。
“我……我……”她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烈的求生欲压过了所有的羞耻。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对着话筒,
陌生恶心的、刻意拔高的甜腻嗓音:“哥……哥哥……一个人好寂寞呀……能陪我说说话吗?
”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哭腔,干涩得厉害,毫无“甜”意,反而透着一股绝望的悲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一声清晰的咒骂:“神经病!”紧接着是干脆利落的忙音。
“废物!”监工怒骂一声,橡胶棍毫不留情地再次狠狠抽在李冉的背上!“呃啊!
”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了下去,狼狈地扑倒在地,
额头重重磕在桌角,眼前金星乱冒。后背火辣辣的痛感像被烙铁烫过,迅速蔓延开来。
“站起来!继续打!再敢卡壳,老子让你今晚睡水牢!”监工恶狠狠地踢了她一脚。
李冉蜷缩在地上,额头和后背的剧痛让她浑身发抖,眼泪混合着额头渗出的血,模糊了视线。
那个传说中浸泡着污秽、漂浮着老鼠尸体、能让人发疯的地方……恐惧瞬间淹没了所有感觉。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爬回椅子上,颤抖的手再次拿起话筒。这一次,
她不敢再有丝毫犹豫。当听筒里传来下一个接通的声音时,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
用一种被训练过的、刻意掐出来的、甜得发腻的嗓音,飞快地背诵着脚本:“哥哥,你好呀!
今天工作累不累呀?人家好心疼哦……”声音空洞,毫无感情,
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劣质玩偶在发声。监工这才哼了一声,转身走向下一个目标。
李冉麻木地念着,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机械的重复。
羞耻感被更强烈的求生欲和恐惧死死压制。她甚至不敢去想电话那头的人会怎样。
活下去……此刻,只有这个念头像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寒风中摇曳。
每一次念出那些虚假的甜言蜜语,都像一把钝刀在切割她残存的灵魂。
---3 绝望的抉择日子在恐惧、饥饿和机械的欺骗中缓慢爬行,
像一滩散发着恶臭的烂泥。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复刻:昏暗铁笼中醒来,
争夺浑浊的饮水和稀薄的米粥,然后在监工橡胶棍的驱赶下,坐到那部冰冷的电话机前,
用被训练过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嗓音,编织着一个又一个诱人堕落的陷阱。
李冉感觉自己正一点点沉入泥沼,身体和灵魂都在被这污秽的环境缓慢地吞噬、同化。
最初的羞耻和愤怒早已被磨平,只剩下麻木的顺从和深入骨髓的疲惫。直到那个下午,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撕碎了工作间里麻木的平静。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几十双惊恐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声音来源——工作间通往更深处的一条阴暗走廊。
那尖叫带着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一声高过一声,像濒死野兽的哀嚎,
在封闭的空间里疯狂回荡,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心脏。紧接着是沉重的拖拽声,
肉体摩擦粗糙地面的声音,以及看守粗暴的呵斥和狞笑。“看什么看?!都他妈干活!
”一个监工挥舞着橡胶棍,凶狠地砸在最近的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试图压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噪音。但恐惧已经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李冉握着话筒的手抖得厉害,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疑惑的“喂?喂?”,
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被巨大的恐惧死死扼住。她看到旁边一个女孩脸色惨白如纸,
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牙齿咯咯作响。另一个男人则死死闭上眼睛,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
那惨叫声持续了很久,从高亢尖锐到嘶哑微弱,最后只剩下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呜咽,
最终彻底消失在走廊深处那片浓重的黑暗里。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工作间,
比刚才的尖叫更令人窒息。
只有监工们粗重的呼吸和橡胶棍偶尔敲击桌面的声音在提醒着所有人:噩梦并未结束。
那个被拖走的女孩,再也没有回来。第二天清晨,当看守像往常一样打开铁笼分发食物时,
李冉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那个女孩曾经蜷缩过的角落。空荡荡的草席上,
赫然印着一大片已经凝固发黑的血迹,形状狰狞,
像一只绝望的眼睛死死盯着笼子里的每一个人。李冉胃里一阵翻滚,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她猛地捂住嘴,硬生生把涌上来的酸水咽了回去,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那摊刺目的黑红,还有那回荡在脑海里的、非人的惨叫,
瞬间击碎了她心底最后一点微弱的侥幸和试探性的反抗念头。逃跑?那扇沉重的铁门后面,
等待她的绝不会是自由,而是比死亡更漫长、更可怕的折磨。活下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无论要欺骗多少人,无论要出卖多少灵魂的碎片,她都必须活下去!从那天起,李冉变了。
她不再抗拒那些话术脚本。当电话接通,她脸上甚至会努力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声音变得更加“专业”,甜腻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楚楚可怜。
她强迫自己记住每一个目标的“痛点”,精准地投喂他们渴望的情感“糖果”。“哥哥,
最近股票跌得好厉害哦,人家好担心你亏钱呢……要不要试试虚拟币?
我认识一个超厉害的分析师,内部消息哦,稳赚不赔的!”她的声音轻快得像小鸟,
手指却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指甲深陷进皮肉里,用身体的疼痛来对抗内心的撕裂。“姐姐,
你工作这么辛苦,老公也不懂得体贴……女人啊,还是要自己手里有钱才有安全感。
这个基金项目门槛低,收益高,我悄悄告诉你,名额可紧俏啦……”她语速飞快,
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热切,眼神却空洞地望着面前冰冷的墙壁,仿佛灵魂已经抽离。
监工偶尔从她身后走过,听到她流畅的“业务”,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不再将棍子落在她身上。这对李冉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奖赏”。她开始刻意地少吃一点,
省下小半个硬邦邦的饭团,趁看守不注意,
偷偷塞给笼子里那个饿得只剩皮包骨、眼神涣散的老妇人。她会在熄灯后,
用最低最低的声音,
给旁边那个因为恐惧而整夜无法入睡、瑟瑟发抖的年轻女孩哼几句不成调的家乡小曲,
尽管她自己的声音也抖得厉害。这些微小的、几乎无用的举动,是她在这片道德荒漠里,
拼命抓住的、证明自己“还活着”而非彻底沦为工具的稻草。
她以为自己已经沉到了最黑暗的谷底,像一块被磨平棱角的石头,任由污秽冲刷。
直到那一天,一份新的“目标客户名单”被分发下来。李冉麻木地翻看着。
一个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的名字,毫无征兆地撞入眼帘——**“陈默”**。
这个名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她早已麻木的神经上。纸张在她手中剧烈地颤抖起来。
地址、电话号码、职业信息……一切细节都对得上!真的是他!
笨拙地递给她情书、在图书馆陪她刷夜、在毕业季的站台上红着眼眶说“等我回来”的陈默!
那个承载着她少女时代所有干净纯粹记忆的陈默!他的照片被打印在资料右上角,像素不高,
有些模糊,但眉宇间那份熟悉的温润和书卷气,
瞬间击穿了李冉用麻木和谎言筑起的厚厚壁垒。
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爆炸开来:他骑着单车载她穿过林荫道,
风吹起他洁白的衬衫衣角;他笨手笨脚地为她煮一碗糊掉的长寿面,
脸上沾着面粉;他在昏暗的电影院里,紧张得手心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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