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挂断了那条通往“深井”指挥中心的、时断时续的低频加密线路，掌心全是冷汗。
控制室里，只剩下几盏应急灯和服务器机柜上闪烁的故障指示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主要的超级计算机阵列己经因为芯片大规模逻辑错误而瘫痪。
他现在能依靠的，是几台基于老旧模拟电路和电子管技术的备用监测仪——这些“老古董”反而在这场诡异的“科技退化”中顽强地存活了下来。
“主任，‘锚’的轨道参数复核完毕……误差很大，但趋势没错，它确实来了。”
助手小王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刚刚亲眼见证了人类最伟大的深空探索时代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终结。
张诚没有回答。
他走到巨大的观测窗边，望着外面如同巨碗般沉寂的FAST镜面。
往日，它能捕捉百亿光年外的微弱脉搏，此刻却像一口失去法力的青铜钟。
他想起刚才视频会议里那个叫莉娜·佩特洛娃的德国生物学家的话。
“调节器……恒温器……纠正高烧……”这些词语在他脑中疯狂碰撞，与他这些天观测到的“宇宙背景辐射均匀化”、与“旅行者三号”最后传回的“熵均匀峰值”数据、甚至与他个人感受到的那些“世界卡顿”的瞬间，一点点拼接起来。
他不是理论物理学家，也不是天体生物学家。
他只是一个搞射电天文工程的，每天打交道的是信号、噪声、滤波器和数据流。
他最大的本事，就是从浩瀚的宇宙噪音中，提取出那微弱的有用信号。
而此刻，他感觉整个人类文明，都置身于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噪音”之中。
但这噪音不是嘈杂，而是另一种极端——一种趋向绝对均匀和寂静的、可怕的“信号”。
“小王，”张诚突然转身，声音异常平静，“把我们所有还能工作的后端处理服务器，全部切换到最低功耗模式，断开一切非必要连接。”
“主任？
我们要……做什么？”
“我们不找它了。”
张诚的目光投向屏幕上天体坐标图上的那个致命光点，“‘锚’就在那里，它的轨迹和效应己经明确。
我们找别的。”
“找什么？”
“找回声。”
张诚走到一台还能工作的终端前，快速调出数据库，“如果那个莉娜博士的假设有一丝可能，如果‘熵之锚’是宇宙用于平衡的机制，那么人类很可能不是第一个经历这一切的文明。”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用着FAST过去积累的海量巡天数据。
这些数据原本用于寻找中性氢、脉冲星或地外文明信号，现在，他要寻找一种完全不同的“遗迹”。
“宇宙如果真有‘免疫系统’，它动手之后会留下什么？
不是废墟，不是战舰残骸……”张诚像是在对小王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种能瞬间抹平熵值、让能量无效化的力量……它作用之后，那片空间会变成什么样子？”
小王愣住了：“会……死寂？
绝对零度？
什么都没有？”
“不！”
张诚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绝对的空无，本身也是一种极致的‘有序’！
那可能不是‘锚’想要的结果。
它的目的是‘平衡’，是‘回归均值’……那么，被它‘治疗’过的区域，应该会留下某种……均匀的背景波纹？
一种被永久性‘抬高’的熵基态？”
这个想法过于大胆，甚至有些疯狂。
他试图用自己熟悉的领域来理解这远超人类认知的现象——就像在音频处理中，一个过于强烈的噪声消除算法，虽然抹去了杂音，但可能会留下一种特有的、人工处理的“数字痕迹”或“空白回声”。
他要做的，就是在浩瀚的宇宙数据中，寻找这种可能存在的、代表着“宇宙级手术疤痕”的均匀化回声。
“调整所有可用接收器的频率，扫描……全部波段。”
张诚下令，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忽略所有脉冲信号、连续信号、任何看起来像‘信息’的东西。
专注于背景，寻找那些异常平滑、均匀到不自然的微波和射电波段区域。
尤其是……在那些理论上应该有恒星形成、超新星遗迹等高能活动，却观测到不可思议平静的区域！”
这是一个大海捞针的计划，甚至不知道那根针长什么样。
但这是张诚，一个平平无奇的射电天文工程师，在文明熄灭的边缘，凭借着自己最熟悉的工具和最朴素的逻辑，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找到答案的方法。
他不是要拯救世界，他只是想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他己经将手指，搭在了人类命运最微弱、却也可能是唯一的那根脉搏上。
——寻找宇宙中，其他可能曾被“治愈”过的“病人”留下的痕迹。
控制室外，山风呼啸，世界正在滑向寂静的深渊。
控制室内，屏幕上的数据流无声滚动，一场在绝望中进行的、孤独的宇宙考古学，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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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手小王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刚刚亲眼见证了人类最伟大的深空探索时代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终结。
张诚没有回答。
他走到巨大的观测窗边，望着外面如同巨碗般沉寂的FAST镜面。
往日，它能捕捉百亿光年外的微弱脉搏，此刻却像一口失去法力的青铜钟。
他想起刚才视频会议里那个叫莉娜·佩特洛娃的德国生物学家的话。
“调节器……恒温器……纠正高烧……”这些词语在他脑中疯狂碰撞，与他这些天观测到的“宇宙背景辐射均匀化”、与“旅行者三号”最后传回的“熵均匀峰值”数据、甚至与他个人感受到的那些“世界卡顿”的瞬间，一点点拼接起来。
他不是理论物理学家，也不是天体生物学家。
他只是一个搞射电天文工程的，每天打交道的是信号、噪声、滤波器和数据流。
他最大的本事，就是从浩瀚的宇宙噪音中，提取出那微弱的有用信号。
而此刻，他感觉整个人类文明，都置身于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噪音”之中。
但这噪音不是嘈杂，而是另一种极端——一种趋向绝对均匀和寂静的、可怕的“信号”。
“小王，”张诚突然转身，声音异常平静，“把我们所有还能工作的后端处理服务器，全部切换到最低功耗模式，断开一切非必要连接。”
“主任？
我们要……做什么？”
“我们不找它了。”
张诚的目光投向屏幕上天体坐标图上的那个致命光点，“‘锚’就在那里，它的轨迹和效应己经明确。
我们找别的。”
“找什么？”
“找回声。”
张诚走到一台还能工作的终端前，快速调出数据库，“如果那个莉娜博士的假设有一丝可能，如果‘熵之锚’是宇宙用于平衡的机制，那么人类很可能不是第一个经历这一切的文明。”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用着FAST过去积累的海量巡天数据。
这些数据原本用于寻找中性氢、脉冲星或地外文明信号，现在，他要寻找一种完全不同的“遗迹”。
“宇宙如果真有‘免疫系统’，它动手之后会留下什么？
不是废墟，不是战舰残骸……”张诚像是在对小王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种能瞬间抹平熵值、让能量无效化的力量……它作用之后，那片空间会变成什么样子？”
小王愣住了：“会……死寂？
绝对零度？
什么都没有？”
“不！”
张诚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绝对的空无，本身也是一种极致的‘有序’！
那可能不是‘锚’想要的结果。
它的目的是‘平衡’，是‘回归均值’……那么，被它‘治疗’过的区域，应该会留下某种……均匀的背景波纹？
一种被永久性‘抬高’的熵基态？”
这个想法过于大胆，甚至有些疯狂。
他试图用自己熟悉的领域来理解这远超人类认知的现象——就像在音频处理中，一个过于强烈的噪声消除算法，虽然抹去了杂音，但可能会留下一种特有的、人工处理的“数字痕迹”或“空白回声”。
他要做的，就是在浩瀚的宇宙数据中，寻找这种可能存在的、代表着“宇宙级手术疤痕”的均匀化回声。
“调整所有可用接收器的频率，扫描……全部波段。”
张诚下令，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忽略所有脉冲信号、连续信号、任何看起来像‘信息’的东西。
专注于背景，寻找那些异常平滑、均匀到不自然的微波和射电波段区域。
尤其是……在那些理论上应该有恒星形成、超新星遗迹等高能活动，却观测到不可思议平静的区域！”
这是一个大海捞针的计划，甚至不知道那根针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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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他己经将手指，搭在了人类命运最微弱、却也可能是唯一的那根脉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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