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四十岁生日宴，办得风光盛大。
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香槟塔在灯光下泛着金色涟漪，整个会场布置得如同童话城堡。我穿着三个月前就订好的高定礼服，颈间戴着那串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站在宴会厅中央接受着众人的祝福。
“苏总真是事业家庭双丰收啊！”
“看看这排场，薇薇你可真是人生赢家...”
朋友们羡慕的目光和恭维声此起彼伏，我却心不在焉地频频望向入口。所有宾客都到了，唯独缺少我最在意的那个人——我十岁的儿子小宇。
为了这场生日宴，我连续加班两个月赶完项目，就为能安心享受这个重要日子。甚至昨晚还在视频会议中敲定了一笔跨国生意，凌晨三点才合眼。
“张姐，小宇准备好了吗？”我第三次打电话回家催问保姆。
“太太，马上就好，小少爷在选领结呢，说要配您的礼服颜色。”张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可靠。
我心头一暖，小宇这么用心，一定是准备了什么惊喜。想象着儿子腼腆又期待的笑容，连日加班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
挂掉电话，我忍不住对身边好友林薇炫耀：“小宇特意为我准备了生日节目，神神秘秘的，连我都瞒着。”
“哎呀，你这儿子没白疼，又懂事又贴心。”林薇笑着碰了碰我的酒杯，“哪像我家那个混世魔王...”
我抿唇微笑，心底漾开一丝骄傲。作为单亲妈妈，我既要管理公司又要照顾孩子，这些年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但小宇的乖巧懂事，让我觉得一切付出都值得。
十五分钟后，小宇终于出现在宴会厅门口。他穿着精致的小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小手紧紧牵着张姐。
我快步迎上去，蹲下身想给他一个拥抱：“宝贝，妈妈好想你...”
小宇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躲到了张姐身后。张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太太，小少爷可能是害羞了。”
我怔了一下，随即释然。孩子长大了，在这么多人面前不好意思表达情感也正常。
宴会进行到高潮，司仪宣布：“接下来，有请我们的小寿星苏宇小朋友为妈妈送上生日祝福！”
宾客们热烈鼓掌，灯光聚焦在小宇身上。他握着小话筒，张姐在台下鼓励地朝他点头。
我期待地看着儿子，想象着他背诵精心准备的诗句或者唱首温馨的歌。
小宇深吸一口气，说出的话却让全场瞬间死寂：
“妈妈，生日快乐。但是...我更喜欢张阿姨做我的妈妈。”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手中的香槟杯“啪”地摔碎在地。
人群中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们三人身上。
小宇似乎被破碎声鼓励了，继续用稚嫩却清晰的声音说：“张阿姨每天陪我写作业，给我做好吃的，还会参加我的家长会。你总是工作忙，从来不管我...我希望张阿姨才是我的亲妈妈。”
时间仿佛静止了。我愣在原地，听着自己心碎的声音。
九年了。我怀胎十月剖腹产生下他，产后三个月就重返职场，只为给他最好的生活。我记得每次出差深夜赶回家，就为在他醒来时能看到我；我记得推掉无数重要会议，就为不错过他的每一次演出；我记得...
可是现在，我视若生命的儿子，在我四十岁生日这天，当着所有亲友同事的面，说另一个女人更像他妈妈。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它落下。
“小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小宇被我的反应吓到，猛地扑进张姐怀里：“张阿姨保护我！妈妈又要发脾气了！”
张姐搂着小宇，面露难色地看着我：“太太，孩子还小，不懂事胡说的，您别往心里去...”
宾客们窃窃私语，那些目光有如实质刺在我身上。我看到有人悄悄举起手机拍摄，闪光灯明灭不定。
林薇快步上前扶住我：“薇薇，你还好吗？”
我推开她的手，一步步走向小宇和张姐。高跟鞋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拼命工作，难道不是为了你吗？”我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每年的生日派对，哪次我不是精心准备？你要的玩具、衣服、电子产品，我哪样没有满足？为了让你上最好的学校，我喝了多少酒求了多少人...”
小宇怯生生地看着我，又往张姐怀里缩了缩：“可是...你从来不像张阿姨那样陪我玩。上次儿童节，你说好来看我表演，结果又去开会了...是张阿姨录像给你看的，记得吗？”
我如遭雷击。那天的确有个紧急会议，我赶到学校时表演已经结束。张姐贴心地把录好的视频发给我，还安慰我说孩子的表演很棒...
现在想来，那视频的角度，分明是坐在家长席正中央拍摄的。
我猛地抬头看向张姐。她还是那副温顺模样，但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是得意吗？
九年前 hiring 张姐的情景突然浮现在眼前。那时小宇刚满一岁，我急需一位保姆。在众多应聘者中，张姐看起来最朴实可靠，且有幼师经验。她自称婚姻不幸，前夫家暴，独自带着个和小宇同龄的儿子艰难生活。
出于同情，我给了她远超市场价的工资，甚至允许她偶尔带自己儿子来家里玩。我给她买衣服，送她护肤品，出差从不忘记带礼物给她...我几乎把她当成家人。
而现在，她抱着我的儿子，接受着我儿子“更希望她当妈妈”的告白。
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商场征战多年练就的情绪控制能力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张姐，”我的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惊讶，“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张姐顿时泪眼汪汪：“太太，我真的不知道小宇会这么说...我只是尽本分照顾他。孩子的话当不得真，您别生气...”
好一个“尽本分”。我看着她精湛的表演，突然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临时起意。
就在这时，小宇突然大声说：“妈妈不要欺负张阿姨！上次张阿姨生病，你都不让她休息！还是我求情你才同意的！”
又一把刀直插心口。那天公司正面临重大并购谈判，我确实一时找不到顶替的人手...但最后我还是安排了其他保姆来帮忙，并且给张姐带了补品和红包。
现场哗然声更大了。我感觉到无数指责的目光，仿佛我真是个虐待保姆的刻薄雇主。
“真是没想到，苏总在外面光鲜亮丽，在家居然这样...”
“单亲妈妈不容易，但也不能把气撒在保姆身上啊...”
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我站在场地中央，仿佛被剥光了衣服示众。四十年来，我从未如此难堪和绝望。
就在这时，宴会厅大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快步走进来，声音洪亮：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李律师，代表我的当事人张春花女士，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张姐。”
他走到张姐和小宇身边，转身面向众宾客：
“今天在场各位都是见证人。我的当事人长期遭受苏薇薇女士的精神虐待和职场欺凌，更重要的是，苏宇小朋友明确表示更希望由我的当事人担任监护人。”
律师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我们已经向法院提交申请，要求变更苏宇的监护权。基于孩子的意愿和我的当事人更能提供温馨家庭环境的事实，我们有充分理由相信...”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天旋地转，我扶住旁边的餐桌才勉强站稳。
原来如此。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夺子阴谋。
在我四十岁生日这天，在我最风光的时刻，他们给了我最狠的一刀。
我看着躲在张姐怀里的小宇，他似乎被这场面吓到，小声啜泣着。而张姐轻轻拍着他的背，嘴角却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九年养育之恩，抵不过处心积虑的离间。
我的心彻底碎了。但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的怒火从心底最深处燃起。
我慢慢直起身，擦干脸上的泪痕，目光逐一扫过律师、张姐，最后落在小宇身上。
然后我笑了。
“很好。”我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回荡在寂静的宴会厅里，“既然你们选择了战争。”
“那我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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