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黑石村的阴云西南边陲,重峦叠嶂。黑石村就卧在这片苍茫大山的褶皱里,
像被时代遗忘的一粒尘埃。村子得名于后山那片突兀的黑色岩壁,据说已有上百年历史。
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坳间,房屋多是土坯垒成,屋顶盖着黑瓦。
一条蜿蜒土路是村子与外界唯一的联系,每逢雨季便泥泞不堪,几乎断绝通行。这天清晨,
薄雾还未散尽,村东头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老四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周老四的妻子王桂花瘫在菜地里,拍打着泥土哭天抢地。周围几个村民远远站着,
不敢靠近,脸上神情复杂——有恐惧,有疑惑,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释然。
周老四仰面倒在菜畦间,眼睛瞪得溜圆,嘴角残留着白沫,
手里还攥着几棵刚拔出来的小青菜。他五十八岁的身体僵硬地蜷曲着,
像是临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都看什么看!滚开!”一声粗鲁的呵斥从人群后传来。
村民纷纷让道,周老三端着那个从不离手的搪瓷缸子,迈着大步走来。他六十岁的年纪,
身材粗壮,满脸横肉,一双三角眼扫视之处,无人敢与他对视。“哭什么哭!
还不把人抬回去!”周老三朝王桂花吼道,自己却先蹲下身,仔细查看弟弟的尸体。
周老四的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像是死前拼命抓挠过什么。
周老三眯起眼睛,注意到弟弟脖颈处有几个细微的红点,但很快就被他衣领遮住了。
“肯定是突发急病,赶紧收拾收拾,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周老三站起身,啐了口唾沫,
仿佛死的不是自家兄弟,而是条不相干的野狗。几个周家后生赶忙上前,
七手八脚地把周老四的尸体抬起来。王桂花还想扑上去,被周老三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只能捂着嘴抽噎。人群外围,一个瘦高的青年默默看着这一切。林晓峰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
袖口仔细地卷到肘部,露出一截细瘦的小臂。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看不出一丝情绪。“晓峰老师也来了?”旁边有个老太太小声问。
林晓峰在黑石村小学代课,村里人都客气地称他“老师”,尽管他连正式编制都没有。
“路过。”林晓峰轻声回答,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他推了推眼镜,
目光扫过周老四尸体刚才躺着的地方,又迅速移开,仿佛不忍多看。“都散了吧,
没什么好看的。”周老三挥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赶着围观的村民。人们如蒙大赦,
三三两两散去,边走边交头接耳。“周老四才五十八吧?怎么说没就没了?”“报应呗,
周家这些年缺德事干多了。”“小声点!不想活了?
”“听说上周周老四刚强占了李老栓家的地...”“嘘!他们家人来了!
”周家人抬着尸体往村里走,周老三跟在后面,依然端着那个搪瓷缸子,时不时抿上一口。
走到林晓峰身边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林老师这是要去学校?”周老三问,
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他向来瞧不起这个文弱的代课老师。林晓峰低着头:“嗯,今天有课。
”“我家强娃子在你班上吧?最近听话不?”周老三逼近一步,高出林晓峰半个头。
“挺...挺好的。”林晓峰缩了缩肩膀,声音更小了。周老三嗤笑一声,
用力拍了拍林晓峰的肩膀,拍得他一个趔趄:“读书人就是身子骨弱啊!得补补!
”林晓峰勉强站稳,扶正被拍歪的眼镜,什么也没说。周老三说完便扬长而去。等他走远了,
林晓峰才慢慢抬起头,目光追随着周家人的背影,直到他们拐过村口的弯道。
他转身朝学校方向走去,步伐不疾不徐。走到一棵老槐树下时,他停下脚步,
从裤兜里掏出一块手帕,仔细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是的,他有点怕周家人,
那种从小就深深烙下的恐惧。黑石村小学只有两间教室,一间给一三年级,一间给四六年级。
林晓峰负责高年级的所有课程。他到校时,孩子们已经吵吵嚷嚷地在操场上玩耍了。
“老师好!”几个学生向他问好。林晓峰点点头,算是回应。他话不多,
上课时也常常低着头,但讲课条理清晰,孩子们反而比那个咋咋呼呼的前任老师更听他的话。
课间休息时,校长周富民踱进办公室。他是周老三的远房表亲,靠这层关系当上了校长。
“听说周老四早上去世了?”周富民压低声音问林晓峰,尽管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林晓峰正在批改作业,笔尖顿了一下:“嗯。”“怎么回事啊?
好好的一个人...”周富民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林晓峰头也不抬,“说是突发急病。
”周富民用手指敲着桌面:“这已经是今年第三个了吧?
周家真是流年不利啊...”林晓峰没有接话,继续批改作业,
红色钢笔在纸上划出整齐的勾叉。放学后,林晓峰没有直接回家。他绕道去了村西头,
走进一个破败的院落。“二叔。”他朝屋里喊了一声。
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拄着拐杖从里屋挪出来。林建民右腿残疾二十年,脊背却挺得笔直,
只有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化不开的阴郁。“听说周老四死了?”林建民单刀直入地问,
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林晓峰点点头,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饭盒:“娘让我带给你的,
韭菜盒子。”林建民接过饭盒,却不打开,眼睛紧盯着侄子:“怎么死的?
”“说是突发急病,在菜地里没的。”林晓峰平静地回答,走到墙角的矮凳上坐下,
拿起半个编到一半的竹筐,熟练地继续工作。“急病?”林建民冷笑一声,“报应!
周家人都该得急病死了才好!”林晓峰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竹条间,头也不抬:“二叔,
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林建民拄着拐杖走近几步,压低声音:“你记得吗?二十年前,
就是周老四按着我的腿,周老三一锄头砸下来的...”“记得。”林晓峰简短地回答,
手指依然灵活地编织着。林建民盯着侄子看了好久,最终叹了口气,蹒跚着回屋吃饭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林晓峰一人。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停下手中的活计,
抬头望向远山。东南坡的方向,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暮色中。这时,
一片半透明的蛇蜕从屋檐飘落,正好落在他脚边。林晓峰看了一眼,没有去捡,
反而用脚轻轻将它踢到墙角不起眼的地方,继续编竹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夜幕降临,
黑石村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犬吠声打破宁静。周老四家的灯火通明,
守夜的人聚在一起打麻将,吵吵嚷嚷,不像丧事,倒像是聚会。林晓峰家早早熄了灯。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月光从窗户缝隙漏进来,在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远处传来周家人的喧哗声,他轻轻翻了个身,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枕边那本破旧的《常见蛇类图鉴》。
---2 第二章 接二连三的死亡周老四的死像一块石头投入池塘,激起几圈涟漪后,
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黑石村的日子照旧,村民们照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只是周家人明显比以前更加警惕和敏感。周老四下葬后的第七天,按照当地习俗,
周家人聚在一起办“头七”。周老五喝得烂醉,被儿子搀扶着回家时,已经是深夜。“爹,
你慢点。”儿子周强抱怨着,半扛着父亲肥胖的身躯。周老五嘟嘟囔囔地骂着什么,
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村中小路上。月光被云层遮蔽,
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的灯光提供着微弱照明。“周家...在黑石村...就是王法!
”周老五突然大吼一声,惊起路边树上的几只夜鸟。周强慌忙捂住父亲的嘴:“爹!
你小点声!”周老五挣脱儿子,
矮的土房:“林家...林家那两个残废...当年就该...彻底解决...”话没说完,
他突然捂住腹部,痛苦地弯下腰。“爹?你怎么了?”周强赶紧扶住他。
周老五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纸:“肚...肚子疼...”他话都说不完整,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呕吐物溅在周强的裤腿上,在黑暗中散发着酸臭气味。“救命啊!来人啊!”周强慌了神,
大声呼救。几户人家亮起灯,有人推开窗户张望,但认出是周家人后,又迅速关上了窗。
周强艰难地把父亲拖回家,周老五已经痛得缩成一团,不时抽搐着。妻子慌忙去请村医,
但等村医赶到时,周老五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快送乡卫生院!
”村医一搭脉象就知道情况不妙。周家人手忙脚乱地找来拖拉机,把周老五抬上车。
拖拉机突突突地驶向乡里,但才走到半路,周老五就彻底没了呼吸。乡卫生院的医生检查后,
摇摇头:“可能是急性酒精中毒,也可能是心脏病突发。我们这里条件有限,
没办法准确判断。”周家人面面相觑,一周内连失两位亲人,这未免太巧合了。
“会不会是...”周老六欲言又止,被周老三瞪了一眼。“胡说八道什么!
就是喝酒喝多了!”周老三斩钉截铁地说,但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周老五的丧事办得潦草,
周家人显然没了心思。村民们私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没人敢公开质疑。葬礼那天,
林晓峰也去帮忙了。他依旧沉默寡言,帮忙搬凳子摆桌椅,做些力所能及的杂活。
周家人没给他好脸色看,但他似乎并不在意。“林老师真是老实,周家以前那么对林家,
他还来帮忙。”有村民小声说。“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以德报怨嘛。”另一个村民附和道。
没人注意到,林晓峰在摆放祭品时,手指在一个苹果上停留了片刻。葬礼进行到一半,
天空飘起细雨。村民们纷纷找地方避雨,林晓峰趁机溜达到周家院子角落。
那里堆放着一些农具和杂物,潮湿的墙角处,一片半透明的蛇蜕在雨中微微反光。
林晓峰蹲下身,假装系鞋带,迅速将蛇蜕捡起藏入手心。正要起身,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发现什么了?”林晓峰浑身一僵,慢慢转过身。赵警官站在他身后,好奇地看着他。
赵警官是县公安局刑侦队的,因为接到周家的报警电话,被派来黑石村初步了解情况。
他四十岁上下,身材精干,穿着一身熨帖的警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没...没什么。
”林晓峰扶了扶眼镜,声音细小如蚊,“鞋带散了。”赵警官点点头,
目光扫过墙角:“这村子蛇多吗?”“还...还好。”林晓峰说,“夏天常见一些。
”“有毒蛇吗?”“有...有短尾蝮,比较常见。”林晓峰低着头回答,
“不过一般不主动攻击人。”赵警官若有所思:“周老四死的那天,你在现场吗?
”林晓峰摇摇头:“我到的时候,人已经抬走了。”“听说周家和你们林家有过节?
”赵警官突然问。林晓峰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那是老一辈的事了。
”赵警官还想问什么,周老三走了过来:“赵警官,下雨了,进屋坐吧。”赵警官点点头,
随周老三离开前,又回头看了林晓峰一眼。林晓峰仍然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带,
仿佛那是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雨越下越大,葬礼匆匆结束。林晓峰回到二叔家,
林建民正坐在门口编竹筐。“又死一个?”林建民头也不抬地问。“嗯,周老五。
”林晓峰脱下湿外套挂在墙上。“怎么死的?”“说是喝酒喝的。
”林建民冷笑一声:“老天开眼。”林晓峰没接话,走进里屋拿出医药箱:“二叔,
该换药了。”林建民的右腿常年溃烂,需要定期换药。林晓峰小心地拆开绷带,
露出狰狞的伤口——那不是普通的伤疤,而是骨头畸形愈合后导致的皮肤破裂。
“周老三那一锄头,把我这辈子都毁了。”林建民平静地说,但手中的竹条已经被捏得变形。
林晓峰沉默地清洗伤口,上药,重新包扎。他的动作轻柔熟练,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晓峰啊,”林建民突然说,“你小时候发烧三天三夜,就是因为看了那场面吧?
”林晓峰的手停顿了一瞬,然后继续包扎:“我不记得了。”“不记得好,
”林建民长叹一声,“有些事,记得太清楚是折磨。”换完药,林晓峰起身告辞。
雨已经停了,夕阳从云层缝隙中射出几道金光,照亮了东南坡的方向。“我进山采点草药,
明天给您换药。”林晓峰说。林建民点点头:“早点回来,天黑后山路不好走。
”林晓峰背着竹篓走出村子,一路上有几个村民和他打招呼,他都只是点头回应。
走到村口时,他看见赵警官正在和周老三说话,周老三比划着说什么,赵警官认真听着,
不时点头。林晓峰绕开他们,走上了一条小路。这条路通向东南坡,村民很少去那里,
传说中那片地方蛇多,不吉利。夕阳完全沉入山后时,林晓峰来到了东南坡。这里植被茂密,
空气中弥漫着特殊的泥土和草木气息。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一片岩壁前,拨开藤蔓,
露出一个隐蔽的洞穴。他从竹篓里取出手电筒和一副厚手套,小心翼翼地戴上。
3 第三章 暗流涌动周老五的死像投入死水潭的第二块石头,涟漪荡开,
却依旧未能真正打破黑石村表面的平静。只是水下,暗流开始涌动。
日子不紧不慢地又过去了半个月。周家人明显比以往更沉默,也更警惕。
周老三依旧每天端着搪瓷缸子在村口晃悠,但眼神里的嚣张跋扈收敛了些,
多了几分审视和猜疑。村民们远远看见周家人,都下意识地绕道走,
生怕被这接连的“晦气”沾上,更怕无端成为被怀疑的对象。
赵警官在周老五死后又来过一次,做了些例行询问,依旧没什么头绪。
那枚在周老五家墙角发现的蛇蜕,被他随手夹进了笔记本,当时并未引起太多联想。
山村有蛇,再正常不过。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调查周家的仇怨上,但村民们要么三缄其口,
要么摇头说不知道,走访收获甚微,案件似乎又要陷入僵局。林晓峰的生活轨迹一如既往。
学校、家、二叔家,三点一线。他代课依旧认真,批改作业一丝不苟,
只是课间更少与同事交谈,常常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望着远处的群山出神。
“晓峰老师最近好像更瘦了,脸色也不太好。”有老师私下议论。“怕是累的吧,
一个人带高年级所有课,不容易。”“听说还经常去给他二叔采药,那腿烂了那么多年,
难为他有这份心。”这天放学后,林晓峰又去了二叔林建民家。
林建民的脾气似乎比往常更暴躁了些,编竹筐时,一根篾条没处理好,被他猛地折断,
扔在地上。“都半个月了,屁个结果都没有!”他没头没脑地骂了一句,额上青筋凸起。
林晓峰安静地坐在小凳上,帮二叔把折断的篾条收拾好。“警察也没办法。”“没办法?
”林建民冷笑,“死的要是县里哪个头头,你看他们有没有办法!就是欺负我们山里人命贱!
”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残疾的右腿,发出沉闷的响声,“周老四、周老五……便宜他们了!
死得这么痛快!”林晓峰抬起眼皮,看了二叔一眼,没说话,只是递过去一杯刚沏的粗茶。
林建民接过茶杯,手因为激动有些发抖,茶水漾出来几滴,落在他粗糙的手背上。
他盯着那水渍,忽然压低声音,眼神里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光:“晓峰,
你说……这是不是报应?老天爷开眼了?”林晓峰避开二叔的目光,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可能吧。”“下一个该轮到谁了?”林建民近乎呓语,“周老六?
还是……周老三?”他说到周老三的名字时,牙齿咬得咯咯响。“二叔,
”林晓峰轻声打断他,“喝点水,降降火。娘说了,让你少动气,对身体不好。
”林建民猛地灌了一口茶,被烫得呲牙咧嘴,那股邪火似乎也被压下去些许。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靠在椅背上,
眼神空洞地望着屋檐下结网的蜘蛛:“二十年了……晓峰,二十年了……我这条腿,
天天晚上都疼得钻心……他们周家吃香喝辣,人丁兴旺,我们林家呢?你爹窝囊了一辈子!
你也……唉!”林晓峰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
留下几个浅浅的月牙印。从二叔家出来,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绕道去了村后的小山坡。这里能俯瞰大半个黑石村。周家的房子在村里是最好认的,
新盖的二层小楼,贴着白瓷砖,在一片灰扑扑的土坯房中鹤立鸡群。此刻,
那栋小楼里灯火通明,人影晃动,似乎有不少人聚集。林晓峰站在一棵老槐树的阴影里,
静静地看了很久。他的表情隐藏在渐浓的暮色中,看不分明。直到天光彻底湮灭,
村里亮起零星灯火,他才转身,悄无声息地下山,融入夜色。又过了几天平静日子。
村民们渐渐不再公开谈论周家的死亡事件,只是茶余饭后,眼神交换间,
仍有些心照不宣的东西在流淌。这天傍晚,周老三的妻子,58岁的张彩凤,
坐在自家院子的门槛上缝补一件旧衣服。天气闷热,蚊虫嗡嗡地绕着她飞。她一边缝,
一边不时用手拍打着腿上的蚊子。周老三端着搪瓷缸子从屋里走出来,
脸色阴沉:“老六家那小子,说是出去采药,一天没见人影了!
”张彩凤头也没抬:“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许是在哪个山坳里歇着了。”“放屁!
”周老三烦躁地骂了一句,“这节骨眼上,一个个都不省心!”张彩凤叹了口气,没再接话。
她缝完最后一针,把衣服凑到嘴边,想用牙齿咬断线头。就在这时,
她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呃”,手里的衣服和针线掉在地上。周老三闻声回头,
只见妻子眼睛瞪得老大,双手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
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从门槛上滚落在地。“彩凤!!”周老三大惊失色,
手里的搪瓷缸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茶水泼了一地。他冲过去想扶起妻子,
但张彩凤的抽搐越来越厉害,口鼻中溢出白沫,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来人啊!快来人啊!
”周老三的吼声惊动了四邻。几个周家子弟和邻居闻声跑来,看到张彩凤的样子,都吓呆了。
“快!快去叫村医!快去乡里喊人!”周老三声嘶力竭地喊着。一阵兵荒马乱。
有人跑去叫村医,有人试图帮忙按住抽搐的张彩凤,有人慌乱地去找车。但一切发生得太快。
还没等村医赶到,张彩凤的抽搐就慢慢停止了。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睛瞪着昏黄的天空,
彻底没了呼吸。院子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周老三粗重的喘息声和几个女人压抑的啜泣。
周老三跪在妻子身边,浑身发抖,不是悲伤,而是巨大的恐惧和愤怒。他猛地抬起头,
血红的眼睛扫视着围观的每一个人,像一头被困的野兽。“谁?!到底是谁干的?!
”他嘶吼着,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没有人回答。村民们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不敢与他对视。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黑石村。周老三的妻子也死了。
同样的突然,同样的诡异。恐慌,真正的恐慌,开始像瘟疫一样在黑石村蔓延。这一次,
没等周家人去请,赵警官就带着人赶来了。连续的非正常死亡,已经引起了县公安局的重视。
现场被简单封锁起来。赵警官面色凝重地检查着张彩凤的尸体和周围环境。没有打斗痕迹,
没有外来者入侵的迹象,死者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她缝补的衣服、针线散落一地,
旁边还有一个打翻的搪瓷缸子。赵警官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他在门槛附近的泥地上,
发现了一个极浅的、几乎被脚印抹掉的痕迹——像是什么细小的管状物被轻轻按压过的印记,
旁边还有几点难以察觉的湿痕。他不动声色地取出手套和证物袋。与此同时,
另一个消息传来:周老六25岁的儿子周伟,上山采药至今未归,恐怕凶多吉少。
黑石村上空,阴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林晓峰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消息的。
他像往常一样来到学校,发现学生们窃窃私语,老师们也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听说了吗?
周老三的婆娘昨晚没了!”“我的天!又是突然没的?”“是啊,说是正在缝衣服,
突然就抽起来了……”“周老六家儿子也没回来,找了一夜了!
”“这……这周家是撞了什么邪煞了吧?”林晓峰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放下教案。
他的手很稳,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有些木然。他拿起红笔,
开始批改桌上摞着的作业本,仿佛周围的议论都与他无关。只是没有人注意到,
在他翻开第一本作业时,笔尖停顿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不易察觉的红点。
就像一滴血,或者,一滴毒液。4 第四章 死亡蔓延张彩凤的猝死与周伟的失踪,
像两记重锤,彻底砸碎了黑石村勉强维持的平静。恐慌不再是窃窃私语,
而是写在了每个人的脸上。周家不再是令人畏惧的村霸,
更像是一个被厄运缠绕、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县公安局的重视程度骤然升级。
赵警官不再是单独前来,而是带着一个小型专案组驻进了黑石村,
临时征用了村委的一间办公室。气氛一下子肃杀起来。寻找周伟的行动变成了大规模搜山。
村民们在周家人的强压和公安的组织下,组成搜索队,开始梳理黑石村周围的每一片山林。
东南坡也在搜索范围内。林晓峰站在学校二楼的走廊上,看着一队队村民拿着棍棒柴刀,
像梳子一样篦过远山。他的目光追随着那支走向东南坡的队伍,直到他们消失在密林深处。
“晓峰老师,看什么呢?”校长周富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林晓峰转过身,推了推眼镜:“看搜山。希望能找到周伟。”周富民走到他身边,
一起望向窗外,叹了口气:“这事邪门啊。接二连三的……赵警官他们压力也大。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问道,“我听说……你好像经常去东南坡那边采药?
”林晓峰的心脏微微一缩,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木讷的表情:“嗯,那边有些草药,
对二叔的腿伤有用。”“哦……”周富民拖长了声音,“那边蛇多,可得小心点。
听说这次赵警官他们特别留意蛇类活动的痕迹。”“谢谢校长提醒,我会小心的。
”林晓峰低下头,声音轻柔。搜山进行到第三天下午,噩耗传来。
周伟的尸体在东南坡一个偏僻的洼地里被发现了。发现他的是两个年轻村民。
据他们后来心有余悸地描述,周伟躺在乱草堆里,衣服被荆棘划破了好几处,
但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他的表情扭曲,嘴巴大张,像是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身边散落着采药的背篓和工具。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
裸露的手背和脖颈处能看到细微的、已经不再渗血的点状伤口。消息传回村里,
周家彻底炸了锅。周老六当场晕厥过去,周老三砸碎了家里能砸的大部分东西,
赤红着眼睛咆哮着要“扒了凶手的皮”。赵警官带着法医和技术人员第一时间赶赴现场。
现场保护得相对完好。技术员仔细勘查周围,法医对尸体进行了初步检查。“赵队,
情况不太对。”法医皱着眉,指着尸体手背上那几个细微的点状伤口,“这不像野兽咬伤,
也不像普通外伤。你看这周围的组织反应……”赵警官蹲下身,仔细观察。
那些伤口极其细微,排列也并无规律,像是被什么极细的尖刺多次扎过。
他想起张彩凤尸体旁那个模糊的管状压痕和湿痕,又想起之前周老五家墙角发现的那枚蛇蜕。
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蛇咬伤不是这样的,
而且如果是毒蛇,怎么会多次攻击?又怎么会没有任何挣扎和蛇类活动的明显痕迹?
“仔细收集周围所有的痕迹,特别是植物叶片、泥土样本,
还有死者衣物和皮肤接触过的所有东西。”赵警官沉声命令道,
“尸体尽快运回县里做毒物检测和详细尸检!”他站起身,
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阴翳的洼地。东南坡……林晓峰说过,短尾蝮多在东南坡活动。
是巧合吗?尸体被运走后,搜索队也撤了。林晓峰在傍晚时分,又一次来到了二叔家。
林建民今天异常沉默。他坐在门槛上,手里的竹条半天没动一下。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眼神复杂地看着侄子。“周老六的儿子……找到了?”他哑着嗓子问。“嗯。死了。
”林晓峰平静地回答,在他身边坐下,拿起一个编了一半的筐子。“在哪找到的?
”“东南坡。”林建民的手抖了一下,竹条的毛刺扎进了手指,渗出一小粒血珠。
他放在嘴里吮了吮,含混不清地问:“怎么……怎么死的?”“不知道。警察还在查。
”林晓峰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手指灵活地翻动着竹篾。林建民盯着他看了很久,
忽然压低声音,
几乎像耳语一样:“晓峰……你跟我说实话……周家这些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林晓峰编竹筐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院子里只剩下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他缓缓抬起头,
透过厚厚的镜片看着二叔,眼神里是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二叔,”他轻声说,
“我哪有那个本事。”林建民张了张嘴,似乎还想问什么,
但最终只是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重新低下头,机械地摆弄着手中的竹条,
就好……周家遭报应了……是报应……咱们看着就好……看着就好……”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到最后,几乎听不清了。林晓峰默默地编完手里的筐子,起身告辞。走到院门口时,
他回头看了一眼。二叔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佝偻着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融沉沉的暮色里。县局的尸检和毒物检测结果很快出来了,
如同在专案组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在周伟、张彩凤以及之前保存的周老四、周老五的生物检材中,
均检测出了高浓度的短尾蝮蛇毒成分!“是他杀!连环投毒杀人案!
”赵警官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睛布满血丝。案件性质彻底改变。
之前的“意外”、“急病”等推测被全部推翻。
一个极其隐蔽、心思缜密、利用蛇毒作案的凶手,就隐藏在黑石村之中。
专案组的气氛空前紧张。所有的线索被重新梳理。
那枚被忽视的蛇蜕照片被放大贴在白板中央。
张彩凤尸体旁那个模糊的压痕和湿痕被技术还原,推测可能是某种自制工具留下的痕迹。
周伟尸体上的多点刺痕更是成为了重点研究对象。“凶手对短尾蝮的习性非常了解,
而且有提取和保存蛇毒的能力。”“投毒方式非常隐蔽,可能是通过食物、物品接触,
甚至可能是制造意外刺伤。”“凶手与周家有深仇大恨,并且有足够的耐心和策划能力。
”侦查范围迅速缩小。赵警官的脑海里,那个戴着眼镜、瘦高木讷的身影再次浮现出来。
林家与周家的旧怨,林晓峰对蛇类习性的了解他提到过短尾蝮多在东南坡,
他手指上细微的疤痕,他在案发后总是“恰巧”出现在现场附近……“重点排查林晓峰!
”赵警官果断下令,“秘密进行!不要打草惊蛇!”与此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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