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繁花深处的凝视暮色,像打翻的葡萄酒瓶,
浓郁、深沉地漫染着整座“忘忧”花园。苏晚抱着一摞刚采集的植物样本,
快步走在鹅卵石小径上。这里是城市边缘一个几乎被遗忘的植物学研究基地,
也是她硕士毕业后的临时避风港。说是避风港,
其实更像是一种流放——为了逃离那个让她窒息的家,以及那场充满算计的联姻。
花园里种植着许多稀有花卉,在这个初夏的傍晚,开得如火如荼。
特别是那片名为“时光之眼”的蓝色鸢尾花田,在夕阳余晖下,花瓣边缘仿佛镶着一圈金边,
花心深色的斑点,真的像一只只深邃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这片天地,见证着岁月的喜忧。
一阵微风吹过,花影摇曳,暗香浮动。苏晚不经意地一瞥,脚步猛地顿住。花田深处,
靠近那座荒废已久的民国时期观星台的石阶上,似乎坐着一个人影。这个时间点,
除了她这个住在基地宿舍的“编外人员”,应该不会有别人。是管理员老周?不对,
老周这个点早就下班回家了。好奇心驱使他走近几步。暮色渐浓,那人的轮廓清晰了些。
是个男人,穿着一身看似不合时宜的、料子极好的深灰色旧式西装,
背影挺拔却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他微微低着头,像是在凝视手中的什么东西。
“请问……你是?”苏晚试探着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花园里显得有些突兀。那人闻声,
缓缓转过头来。刹那间,苏晚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那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
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夜海,
里面翻涌着一种苏晚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历经沧桑的疲惫,
以及……在她出现时,一闪而过的、近乎震惊的悸动。他看起来年轻,
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可那双眼睛里的内容,却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
“我……”男人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旧式文人特有的腔调,“惊扰小姐了?
”苏晚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摇摇头:“没有,只是好奇这么晚了还有人来。
我是这里的实习研究员苏晚。您是哪位?怎么进来的?”基地虽然管理不算特别严格,
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男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牢牢锁在苏晚脸上,
那眼神像是要在她脸上刻下印记,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贪婪,又夹杂着小心翼翼的克制。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优雅从容。“鄙姓沈,沈渡。”他微微颔首,礼仪无可挑剔,
“偶尔……会来这里走走。这里的‘时光之眼’,开得正好。”沈渡?
苏晚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确定不认识这号人物。或许是某个她不知道的赞助商?
或者是对植物学感兴趣的访客?“是啊,很漂亮。”苏晚顺着他的话题,
试图缓解微妙的气氛,“这种鸢尾很特别,据说花期很长,生命力顽强,
就像能看透时间似的。”沈渡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苦的笑意:“是啊,
看透时间……见证别离。”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让苏晚心头莫名一紧。别离?
和谁的别离?暮色更深了,最后一抹霞光也即将被地平线吞噬。花影在风中婆娑,
仿佛真的将什么秘密藏进了幽暗的深处。“天色已晚,沈先生还是早点离开吧,
一会儿园门要锁了。”苏晚好心提醒。沈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有千言万语,
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多谢苏小姐提醒。我们……还会再见的。”说完,他微微欠身,
转身步入愈发浓重的暮色与花影之中,身影很快消失在小径的拐角,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晚站在原地,心里泛起一阵奇怪的涟漪。这个叫沈渡的男人,太奇怪了。他的穿着,
他的谈吐,他的眼神,都透着一股不合时宜的诡异。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
不像是在看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倒像是……在看一个失散多年的故人。“真是个怪人。
”她低声自语,抱着样本往回走,却感觉背后似乎一直有一道目光跟随着她,温柔而悲伤。
她回头,只有繁花在暮色中地摇曳。那场别离,似乎从一开始,就藏在了花影深处,
等待着被她发现。2 第二章:旧照片里的重合那次偶遇之后,苏晚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
每天埋首于数据分析和样本培育,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
忘记家族施加的压力——那个她名义上的未婚夫,林氏集团的公子林枫,最近追得更紧了,
美其名曰培养感情,实则步步紧逼。但那个叫沈渡的男人,和他那双盛满故事的眼睛,
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不散。几天后的一个午后,
苏晚被基地的负责人李教授叫去帮忙整理一批捐赠来的旧物。
捐赠者是本地一个早已没落的书香门第的后人,东西大多是些旧书、笔记和一些零碎的物件,
据说与这个植物基地的前身——一座民国时期的私人花园有关。
在一只散发着樟木和霉味混合气息的旧木箱里,
苏晚发现了一本厚厚的、用牛皮纸仔细包裹的相册。她好奇地打开。相册里是些黑白老照片,
记录着这座花园昔日的风貌,以及一些人物的影像。有穿着旗袍、婀娜多姿的女眷,
有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男士,还有花园聚会、孩童嬉戏的场景。忽然,
苏晚的手指停在了一页上。照片背景,正是那片“时光之眼”鸢尾花田,
只是看起来规模小一些,花田旁的那座观星台也崭新许多。照片中央,站着一对男女。
男子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身材挺拔,面容英俊,眉宇间带着一股疏离的清冷气质,
但看着身旁女子时,眼神却温柔得能溺死人。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男子……分明就是几天前她在暮色中遇到的沈渡!连西装的款式都极其相似!
而被他温柔注视着的女子,穿着一件素雅的旗袍,外罩一件针织开衫,巧笑倩兮,眉眼弯弯,
洋溢着青春的活力。让苏晚感到一阵寒意的是,这个女子的容貌,竟然和她有七八分相似!
尤其是那双眼睛,几乎一模一样!照片下方,
用钢笔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民国二十六年春,于忘忧圃。渡与晚。”渡与晚?
沈渡……和苏晚?一股凉意从苏晚的脊背窜起。民国二十六年?那是1937年!
距离现在将近九十年!怎么可能?!她猛地合上相册,心脏怦怦直跳。是巧合吗?
只是长得像而已?世界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人?连名字都有一个字重合?
“晚”……是那个女子的名字吗?她叫什幺?苏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翻开相册,
急切地寻找更多线索。在相册的后面几页,她又找到了几张有“渡”和“晚”的照片。
他们或是在花间漫步,或是在灯下读书,举止亲密,任谁都看得出是一对深深相爱的恋人。
最后一张有他们的照片,依旧是在鸢尾花田旁,拍摄日期是“民国二十六年夏”。
照片上的女子晚笑容依旧,但眉宇间似乎染上了一丝轻愁。沈渡站在她身边,
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和不舍。这之后,相册里再也没有他们的身影。
民国二十六年夏……那是1937年的夏天,卢沟桥事变爆发,全面抗战开始的前夜。
乱世来临,个人的命运如同浮萍。他们后来怎么样了?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沈渡会出现在近九十年后的今天,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那个和她如此相像的女子“晚”,最终去了哪里?无数的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住苏晚。
她想起沈渡看她时那复杂难言的眼神,想起他说“我们还会再见的”那句话时的笃定。
难道……他把她当成了那个“晚”的替身?一个来自过去的幽魂,执着地寻找着失去的爱人?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致命的吸引力。
3 第三章:时光之眼的秘密接下来的日子,苏晚像着了魔一样,
开始查阅一切与这座花园历史相关的资料。她泡在基地的资料室、市图书馆,
甚至走访了一些附近的老人。零星的碎片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的故事。
这座“忘忧圃”原名“沈园”,是民国时期本地富商沈家的产业。沈家独子沈渡,
毕业于知名学府,精通园艺,尤爱鸢尾花,他倾注心血培育出了新品种“时光之眼”。
沈渡与家中世交、同样热爱植物的苏晚小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两人常在园中一起照料花草,感情甚笃。然而,战火很快蔓延而来。民国二十六年秋,
沈渡毅然投笔从戎,加入保家卫国的队伍。临行前,他与苏晚在“时光之眼”花田定下盟誓,
约定待战争结束,便归来娶她。苏晚则留在沈园,一边继续照料他们心爱的花园,
一边等待爱人归来。战争是残酷的。最初还有书信往来,后来便音讯渐少。直到战争结束,
沈渡也没有回来。有人说他战死沙场,也有人说他去了海峡对岸。而那位苏晚小姐,
一直等待着,终身未嫁。她守着这座日渐荒芜的花园,守着那片一年年盛开的“时光之眼”,
直到很多年后,郁郁而终。花园后来几经易手,最终被改建为现在的植物研究基地。
一个典型的乱世悲剧。苏晚看着搜集来的资料,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那个和她同名的女子,
用尽一生等待一个或许早已不在的人,那份深情与坚守,令人扼腕。那么,她见到的沈渡,
到底是什么?是苏晚小姐执念化成的幻影?还是……沈渡的魂魄,因为未能履行承诺,
一直徘徊在故地?而她自己,又为什么会和历史上的苏晚小姐长得如此相像?仅仅是巧合吗?
一个雨夜,苏晚因为整理资料耽搁得晚了,回到基地宿舍时已是深夜。雨下得很大,
电闪雷鸣。她撑着伞,匆匆走过那片“时光之眼”花田。突然,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
瞬间照亮了大地。就在那一刹那,苏晚再次看到了那个身影——沈渡!
他依旧站在观星台的石阶上,穿着那身湿透了的旧西装,仰头望着暴雨如注的夜空,
身影在电光中显得异常清晰,又异常脆弱,仿佛随时会融化在雨里。“沈渡!
”苏晚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沈渡猛地转过身。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看到苏晚,眼中再次涌现出那种巨大的悲恸和渴望。
“晚晚……”他喃喃低语,声音被雨声掩盖,但苏晚从他的口型看出了这两个字。
他在叫那个“晚”,不是她这个“苏晚”。但鬼使神差地,苏晚没有离开,
反而一步步走近他。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和鞋子,她却浑然不觉。“你……到底是谁?
”她站在雨里,仰头看着台阶上的他,“你是沈渡?民国那个沈渡?”沈渡看着她,
眼神渐渐聚焦,从那种恍惚的追忆中拉回到现实。他苦涩地笑了笑:“我是沈渡。
但我……不属于这个时代。”“那你是什么?鬼魂?幻觉?”苏晚的声音带着颤抖,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恐惧。沈渡摇了摇头,走下台阶,站在她面前。
雨水穿过他的身体吗?不,苏晚能清晰地看到雨水打在他肩头,溅起细小的水花。他有实体?
“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充满迷茫和痛苦,“我好像……被困在时间里了。
在某个特定的时刻,比如这样的暮色,这样的雨天,我就能……出现。我能看到这里的一切,
看到花开花落,看到人来人往,但大多数时候,我无法被看见,也无法触碰任何东西。
”时间囚徒?苏晚被这个概念震惊了。“是因为……那片‘时光之眼’花田吗?
”她想起了这种鸢尾花的名字,以及关于它的种种传说。
沈渡的目光投向在雨中依旧顽强挺立的蓝色花朵,眼神温柔而哀伤:“或许吧。
这是我为她培育的花。她说,这花的花心像眼睛,能帮我们记住彼此,看透时间,
等到重逢的那一天。我们最后的别离……就在那里。”他指向花影最深处的某个地方。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下雨的傍晚。我告诉她,等我回来。她说,她会一直等,
等到时光之眼枯萎,等到忘忧圃变成荒漠。”沈渡的声音哽咽了,“可我……终究是负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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