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爹俺娘王盼李秀兰完本完结小说_完本完结小说俺爹俺娘(王盼李秀兰)

1987年的秋雨下了整月，把黄土坡泡得发黏。王建国蹲在灶台前，往灶膛里添了把湿柴，

烟呛得他直咳嗽。里屋传来碗碟摔碎的声响，他动作顿了顿，没起身，

只是把火钳往灶灰里按得更深些，火星子“噼啪”炸开，映亮他颧骨上那块月牙形的疤。

“又咋了？”他扯着嗓子喊，声音裹着烟味，粗粝得像砂纸。里屋没应声，

只有女人含混的呜咽，像被踩住尾巴的猫。王建国叹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

土坯房的地面坑坑洼洼，积着雨水，他走得慢，怕滑倒——去年冬天他摔断过腿，

现在阴雨天还隐隐作痛。堂屋的八仙桌上，一个蓝边碗碎成了三瓣，粥洒在油布上，

混着几粒玉米碴子。李秀兰缩在桌角，双手死死攥着衣角，眼睛红红的，像受惊的兔子。

她看见王建国进来，身子往墙角又缩了缩，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儿。“就不能慢点？

”王建国弯腰，捡起最大的那块瓷片。瓷片边缘很锋利，划了他的指尖，渗出血珠。

他没当回事，用袖口擦了擦，继续捡剩下的碎瓷。“跟你说多少回了，端碗要扶着底，

你偏不听。”李秀兰还是哭，眼泪砸在油布上，洇出小小的湿痕。王建国捡完瓷片，

把碎渣倒进灶膛，回头看见她还缩在那儿，肩膀一抽一抽的。他走过去，把她拉起来，

她的手冰凉，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石头。“哭啥？碗碎了就碎了，又不是啥金贵玩意儿。

”他把她拉到灶台边，指着锅里的粥，“锅里还有，我再给你盛一碗。”李秀兰点点头，

眼泪还在掉。王建国盛了粥，递到她手里，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她的嘴唇很薄，颜色发白，

喝粥的时候，睫毛上的泪珠跟着颤。王建国忽然想起媒人说的话，“这闺女就是脑子慢点儿，

其他啥都好，能干活，能生娃。”他当时没多想，家里穷，三十好几了还没娶上媳妇，

有人肯嫁就不错了。成亲那天，李秀兰穿着红棉袄，低着头，不说话，他掀开红盖头，

看见她的眼睛，很亮，像山涧里的水，就是没什么神采。婚后头一年，李秀兰闹过不少笑话。

她分不清麦子和韭菜，把洗衣粉当白糖撒进锅里，洗衣服的时候把棉袄里的棉絮都掏了出来。

王建国的妈看不顺眼，天天指桑骂槐，“娶了个傻子回来，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李秀兰听不懂，只是看着王建国笑，笑得很憨。后来他妈走了，家里就剩他们俩。

王建国白天去地里干活，晚上回来做饭，李秀兰就在家里收拾屋子，虽然收拾得不怎么样，

但总比没人收拾强。日子就这么过着，不咸不淡，像锅里永远煮不熟的玉米粥。

“吃完了把碗放这儿，我来洗。”王建国说。李秀兰点点头，把碗递给他。他接过碗，

看见碗沿上沾着一粒米，他用手指抹掉，放进嘴里。外面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纸，

发出“沙沙”的声响。王建国坐在门槛上，点了根烟。烟是最便宜的“红山茶”，

呛得他喉咙疼。他看着雨帘里的黄土坡，坡上的玉米地被雨水冲得东倒西歪，

像一群站不稳的醉汉。“建国。”李秀兰忽然开口，声音很小。王建国回头，“咋了？

”“我想我娘了。”她说，眼睛看着门口的雨。王建国沉默了。

他知道李秀兰的娘家在山那边的李家坳，离这儿有几十里地。成亲后，她只回去过一次，

还是他陪着去的。她娘看见她，哭了，说她命苦。李秀兰没哭，只是拉着她娘的手，

说“建国对我好”。“等雨停了，我带你回去看看。”王建国说。李秀兰笑了，

露出两颗小虎牙，“真的？”“真的。”王建国点点头，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雨停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王建国躺在床上，听见李秀兰的呼吸很均匀，

像小猫在打呼噜。他侧过身，看着她的脸。月光从窗户纸的破洞里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皮肤很白，脸上没有皱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他忽然想起白天捡瓷片时，

她缩在桌角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发，又缩了回来。

他不是个会说情话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对一个“傻子”好，他只能给她一口饭吃，

给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但这就够了吗？他不知道。雨停后的第二天，天放晴了。

太阳把黄土坡晒得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王建国牵着李秀兰的手，

往李家坳走。路很难走，全是泥坑，李秀兰走得很慢，时不时会滑倒。王建国就停下来，

把她扶起来，帮她拍掉裤腿上的泥。“慢点走，别急。”他说。李秀兰点点头，

紧紧攥着他的手。她的手很小，很软，攥得他手心发潮。王建国忽然觉得，

这样牵着她的手走路，也挺好的。走到李家坳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李秀兰的娘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看见他们，急忙迎了上来。“兰兰，你可算回来了。

”她拉着李秀兰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瘦了，是不是建国没给你饭吃？”“娘，

建国对我好。”李秀兰说，把手里的布包递给她，“这是建国给你买的糖。

”布包里是两斤水果糖，是王建国昨天去镇上买的。他知道李秀兰的娘喜欢吃糖，

虽然家里不宽裕，但他还是咬牙买了。李秀兰的娘接过布包，眼圈红了，“你这孩子，

自己都舍不得吃，还给我买。”她拉着王建国的手，“建国，谢谢你啊，

把兰兰照顾得这么好。”“应该的。”王建国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中午，

李秀兰的娘做了面条，卧了两个荷包蛋，全给了李秀兰。李秀兰吃了一个，

把另一个夹给王建国，“建国，你吃。”王建国摇摇头，“你吃吧，我不饿。”“你吃嘛。

”李秀兰固执地把荷包蛋夹到他碗里。王建国没办法，只好吃了。荷包蛋很香，

带着淡淡的酱油味，他很久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了。下午，李秀兰和她娘坐在院子里说话，

王建国坐在一旁抽烟。他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李秀兰的娘说的是当地的方言，很绕，

李秀兰的话也很少，只是偶尔点点头，或者“嗯”一声。但他看得出来，李秀兰很开心。

她的脸上一直带着笑，眼睛也亮了很多，不像平时那样呆呆的。王建国忽然觉得，

或许他应该多带她回来看看，她虽然脑子慢，但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需要亲人的陪伴。

傍晚的时候，他们要回去了。李秀兰的娘把他们送到村口，塞给李秀兰一个布包，

里面是几件旧衣服和一些晒干的红薯干。“兰兰，下次有空再回来。”她说，眼泪掉了下来。

李秀兰点点头，拉着王建国的手，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路上，她从布包里拿出一块红薯干，

递给王建国，“建国，你吃，甜。”王建国接过红薯干，放进嘴里。红薯干很甜，

带着阳光的味道。他看着李秀兰的侧脸，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

他忽然觉得，她其实也不傻，她知道谁对她好，知道把好东西留给对她好的人。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王建国生火做饭，李秀兰坐在灶台前，帮他添柴。

火光照亮她的脸，她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火苗，很温暖。“建国，”她忽然说，“我娘说，

让我给你生个娃。”王建国的手顿了顿，柴火掉在地上。他捡起来，放进灶膛，“嗯。

”“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李秀兰问。“都行。”王建国说，声音有些沙哑。

他其实很想要个孩子，村里和他差不多大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但他怕，

怕李秀兰生的孩子也像她一样，脑子慢。“我想要个女孩，像我一样。”李秀兰说，

脸上带着笑。王建国没说话，只是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苗“呼”地一下窜了起来，

照亮了他的脸。他看着李秀兰，她的笑容很干净，像个孩子。他忽然觉得，

不管生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她生的，他都喜欢。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冬天。

黄土坡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像铺了一层白毯子。王建国在地里种了冬小麦，

每天都要去地里看看，生怕麦子冻坏了。李秀兰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走路也变得蹒跚。

王建国不让她干活了，让她在家歇着。她闲不住，还是会偷偷地收拾屋子，

或者帮王建国烧火做饭。王建国发现了，就会把她拉到炕上，让她躺着休息。

“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不能累着。”他说。李秀兰点点头，乖乖地躺在炕上。

她喜欢看王建国忙里忙外的样子，他的背影很宽厚，让她觉得很踏实。她虽然脑子慢，

但她知道，王建国是她的依靠，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有一天，王建国从地里回来，

看见李秀兰坐在炕沿上，眼泪汪汪的。“咋了？”他急忙走过去，蹲在她面前。

“我刚才去院子里倒水，不小心摔了一跤。”她说，声音带着哭腔。

王建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摸了摸她的肚子，“肚子没事吧？有没有不舒服？

”李秀兰摇摇头，“肚子不疼，就是腿摔疼了。”王建国掀开她的裤腿，

看见膝盖上青了一大块。他心疼得不行，“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别乱跑，你就是不听。

”他去灶房里舀了点热水，浸湿毛巾，敷在她的膝盖上。“建国，我是不是很没用？

”李秀兰问，眼泪又掉了下来。“别胡说。”王建国说，“你很有用，你给我做饭，

给我洗衣服，还怀了我的孩子，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用的人。”李秀兰笑了，

眼泪还挂在脸上，“真的？”“真的。”王建国点点头，把她搂进怀里。她的身子很软，

很温暖，像一团棉花。他闻着她头发上的皂角味，心里很踏实。晚上，王建国做了面条，

卧了四个荷包蛋，全给了李秀兰。“多吃点，补补身子。”他说。李秀兰吃了两个，

把剩下的两个夹给王建国，“你也吃，你每天去地里干活，很累。”王建国没办法，

只好吃了。他看着李秀兰，忽然觉得，有她在身边，就算日子过得再苦，也值得。

开春的时候，李秀兰生了，是个女孩。王建国给她取名叫王盼，希望她以后能有个好盼头。

王盼很像李秀兰，眼睛很大，很亮，就是皮肤有点黑。李秀兰很喜欢她，每天都抱着她，

给她喂奶，给她换尿布。王建国也很喜欢她，每天从地里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抱抱她，

用胡子扎她的小脸，逗得她“咯咯”笑。日子变得忙碌起来，王建国白天去地里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