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的。不是阳间冬夜的冷,
是那种能穿透骨头缝、连意识都要冻僵的阴寒。她费力地睁开眼,
首先看到的是灰蒙蒙的天 —— 没有太阳,没有云彩,只有一片死气沉沉的灰,
像被墨汁稀释过的宣纸,压得人喘不过气。身下是冰冷的青石板,硌得她魂体发疼。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铅,每动一下,
魂体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虚弱感。这不是她的身体,或者说,
不是她活着时的身体 —— 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手掌,半透明的,泛着淡淡的灰白,
指尖还在微微闪烁,像随时会消散的烛火。“我死了?” 苏清鸢喃喃自语,
脑海里瞬间闪过最后一幕:雨夜,她刚从法医中心加班出来,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还没等她回头,后脑勺就被重物狠狠砸中,眼前一黑,再醒来,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她是市法医中心最年轻的主检法医师,经手过三十多起重大案件,帮不少冤魂沉了冤。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连凶手的脸都没看清。“喂!新来的,
把你手里的引魂灯交出来!” 一个粗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苏清鸢的思绪。
她抬头一看,只见三个穿着破烂寿衣的老魂正朝她走来,为首的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头魂,
眼神贪婪地盯着她胸口 —— 那里正悬浮着一盏小小的、泛着暖黄微光的灯,
灯芯是一团凝聚的魂气,这是她醒来时就带在身上的,应该就是他们说的 “引魂灯”。
苏清鸢记得,以前听老一辈说过,人死后,魂魄离体时会带一盏引魂灯,灯在魂在,
灯灭魂散。这盏灯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绝不能被抢走。她挣扎着想把灯护在身后,
可虚弱的魂体根本没力气反抗。老头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苏清鸢只觉得魂体一阵剧痛,引魂灯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还敢躲?
” 老头魂恶狠狠地瞪着她,“在这枉死城,新来的就得给老魂上供!识相点,把灯交出来,
不然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另外两个老魂也围了上来,一人抓住她的胳膊,
一人伸手去抢引魂灯。苏清鸢急得浑身发抖,却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引魂灯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少年音突然响起:“住手!
你们欺负一个刚醒的新魂,算什么本事?”苏清鸢和三个老魂同时转头,
看到一个穿着褪色阴差制服的少年魂站在不远处。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
魂体比苏清鸢还透明,却站得笔直,眼神坚定地盯着那三个老魂。“小兔崽子,少多管闲事!
” 老头魂怒视着少年,“这是我们和新来的之间的事,你再插手,连你一起收拾!
”少年却不怕,一步步走上前:“枉死城有规矩,引魂灯是新魂的命根,任何人不得抢夺!
你们再不放人,我就去告诉魏无常!”“魏无常?” 老头魂的脸色变了变,
显然很忌惮这个名字,但还是嘴硬,“你以为我们会怕他?那个老东西早就被降职了,
自身难保,还能管得了我们?”话虽这么说,老头魂的手却松了几分。少年趁机冲上前,
一把推开老头魂,将苏清鸢拉到自己身后:“你们要是不怕,就再动她一下试试!
”三个老魂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怂了。老头魂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算你狠!我们走!
” 说完,就带着另外两个老魂悻悻地离开了。危机解除,苏清鸢松了口气,
感激地看着少年:“谢谢你,我叫苏清鸢,你呢?”“我叫林小满。” 少年笑了笑,
露出两颗小虎牙,让他苍白的魂体多了几分生气,“你是刚到枉死城吧?这里很乱,
老魂经常欺负新魂,你以后要小心点。”苏清鸢点点头,
目光落在林小满的制服上:“你是阴差?”林小满的眼神暗了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制服,
语气有些失落:“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我生前是个高中生,因为举报班主任贪污助学款,
被他用砖头砸死了。死后本来该去轮回的,可地府的人收了班主任的贿赂,
说我是‘诬告好人,怨气太重’,把我贬到了枉死城,还撤了我的阴差身份 —— 这制服,
是我以前当见习阴差时留下的。”苏清鸢的心猛地一沉。她当了这么多年法医,
见过不少黑暗,但她没想到,连地府都有这样的腐败。她看着林小满,
突然想起自己的职业本能,目光落在他的后脑勺上 —— 那里的魂体有一块明显的凹陷,
泛着淡淡的黑,像是被重物击打后留下的痕迹。“你说你是被班主任用砖头砸死的?
” 苏清鸢问道,语气带着法医特有的严谨,“你后脑勺的魂体凹陷,边缘不规则,
还有点状的魂气溢出,符合钝器击打造成的损伤特征,而且是一次性重击,
导致魂体瞬间离体 —— 你的班主任,叫什么名字?”林小满愣住了,
显然没料到苏清鸢会这么问。他愣了愣,才回答:“他叫张利,是我们学校的数学老师,
也是我们班的班主任。他贪污了我们班二十多个同学的助学款,加起来有三万多块。
我发现后,就去教育局举报他,可没想到,他提前知道了消息,放学路上把我堵在小巷里,
用砖头砸了我的头……”说到最后,林小满的声音哽咽了,眼眶泛红。苏清鸢看着他,
心里涌起一股怒火。张利不仅贪污学生的助学款,还杀人灭口,死后竟然还能贿赂地府官员,
逍遥法外,甚至要去轮回转世,过好日子?这太不公平了!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林小满,
眼神坚定:“小满,我帮你翻案,让张利受到应有的惩罚,取消他的轮回资格。
”林小满惊讶地看着她:“你…… 你能帮我?可是地府的人收了他的贿赂,
我们根本斗不过他们。”“斗不过也要斗。” 苏清鸢的语气斩钉截铁,“我生前是法医,
最擅长的就是寻找证据,还原真相。只要能找到张利贪污、杀人的证据,
就算地府有人包庇他,也没用。不过,我刚到这里,对地府的规则一点都不了解,
需要你帮我 —— 你愿意和我合作吗?”林小满看着苏清鸢坚定的眼神,
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他点了点头,用力说道:“我愿意!只要能让张利认罪,
我什么都愿意做!”就这样,苏清鸢和林小满,一个枉死的法医魂,一个被诬陷的少年魂,
在这冰冷的枉死城,结成了第一个盟友。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找到证据,让张利伏法,
为林小满,也为所有被他迫害的学生魂,讨回公道。第二天一早,苏清鸢和林小满就出发了。
根据林小满的说法,张利现在被安排在 “善魂收容所”,等着三天后轮回转世,
转世的家庭还是个富商之家,一辈子吃喝不愁。“善魂收容所” 在枉死城的东边,
和苏清鸢所在的 “新魂收容所” 隔着一条宽宽的阴河。阴河的水是黑色的,泛着恶臭,
河面上漂浮着不少破碎的魂气,像随时会沉没的小船。林小满说,这河里有食魂鱼,
专吃虚弱的魂体,所以过河必须走唯一的一座石桥 —— 奈何桥。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上奈何桥,桥面是用白骨铺成的,踩上去咯吱作响,让人心头发毛。
桥的尽头站着两个阴差,手里拿着勾魂锁,眼神警惕地盯着每一个过桥的魂。
“他们是检查引魂灯的,只要引魂灯在,一般不会为难我们。” 林小满小声对苏清鸢说。
果然,两人顺利过了桥,来到了 “善魂收容所”。这里比新魂收容所好多了,
有干净的房间,还有提供魂气的食魂灶,里面的魂个个红光满面,显然日子过得不错。
苏清鸢和林小满躲在一棵枯树后面,观察着收容所的情况。没过多久,
一个穿着体面西装的中年魂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魂气袋,
正和一个阴差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就是他!张利!” 林小满压低声音,指着那个中年魂,
眼神里满是恨意。苏清鸢仔细观察着张利的魂体。他的魂体很饱满,泛着淡淡的金色,
这是 “善魂” 的标志。但苏清鸢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 他的手腕上,
有一圈淡淡的黑色印记,像戴了一个无形的手镯,印记边缘还在微微闪烁,
这就是林小满说的 “金钱浊痕”,是贪污了不义之财、没有归还的魂体才会有的印记。
“找到了!” 苏清鸢心里一喜,“张利的手腕上有金钱浊痕,这就是他贪污助学款的证据!
只要我们能证明这浊痕是贪污助学款造成的,就能推翻他的‘善魂’身份!
”林小满也很兴奋:“那我们现在就去举报他!”“不行。” 苏清鸢摇摇头,
“光有金钱浊痕还不够,地府的人可能会说这是他生前正常的财产。
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 比如,找到其他被他迫害的学生魂,
让他们用‘忆魂镜’回溯记忆,证明张利不仅贪污,还杀人灭口。
”林小满点点头:“我知道有三个同学和我一起举报过张利,他们也被张利报复过,
死后和我一样,被贬到了枉死城的其他收容所。我可以联系他们,只要能让张利认罪,
他们肯定愿意出来作证。”接下来的两天,苏清鸢和林小满分头行动。
林小满去联系那三个学生魂,苏清鸢则去地府监察司提交证据,申请对张利进行调查。
可没想到,监察司的小吏根本不把苏清鸢放在眼里。“你一个新来的枉死魂,
也敢来举报‘善魂’?” 小吏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眼皮都没抬一下,
“张利先生是经过地府审核的善魂,马上就要转世了,你说他贪污杀人,有证据吗?
别是为了抢他的轮回机会,故意诬告吧?”苏清鸢拿出自己画的张利金钱浊痕的草图,
递了过去:“大人,这是张利魂体上的金钱浊痕,根据浊痕的颜色和形状,
我判断他贪污的金额在三万到五万之间,和他贪污的助学款金额吻合。而且,
这浊痕的位置在手腕,是‘经手不义之财’的典型特征,不是正常财产会有的印记。
”她生前是法医,对人体魂体的痕迹有着极其敏锐的判断。她能通过浊痕的颜色深浅,
判断贪污时间的长短;通过浊痕的形状,
判断贪污的方式 —— 这些都是她多年的专业经验,在魂体上同样适用。
可小吏根本不看草图,一把推开:“胡说八道!什么浊痕颜色、形状,都是你自己编的!
地府有地府的规矩,不是你一个外来魂能随便定义的!赶紧滚,再敢闹事,
就把你扔进阴河喂鱼!”苏清鸢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她知道,
这个小吏肯定收了张利的好处,不然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包庇。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位小友,你说的浊痕与贪污金额的对应比例,可否详细说说?
”苏清鸢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黑色无常服的老阴差站在身后。他头发花白,
脸上满是皱纹,眼神却很锐利,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哭丧棒,身上的无常服虽然有些旧,
却很整洁。“您是?” 苏清鸢疑惑地看着他。“我叫魏无常,是这里的监察司小吏。
” 老阴差笑了笑,语气温和,“刚才听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不像胡编乱造。你跟我来,
我们详细谈谈。”苏清鸢心里一动,她想起林小满说过,有个叫魏无常的老阴差,
因为弹劾地府的大贪官赵嵩,被降了职,现在在监察司当小吏。难道就是眼前这个人?
她跟着魏无常来到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里面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魏无常给她倒了一杯泛着微光的魂气茶:“喝吧,补充点魂气,看你魂体这么虚弱,
肯定受了不少苦。”苏清鸢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顿时觉得魂体舒服了很多。她放下茶杯,
把张利贪污助学款、杀人灭口,以及地府官员包庇他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魏无常,
还把自己对金钱浊痕的判断,以及林小满联系到三个学生魂的事,都详细说了一遍。
魏无常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沉。等苏清鸢说完,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岂有此理!
张利这等败类,竟然还能被评为善魂,准备转世?还有那些收受贿赂的官员,
简直是地府的蛀虫!”苏清鸢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期待:“魏大人,您愿意帮我们吗?
”魏无常点点头,语气坚定:“我虽然被降了职,但我身为阴差,
守护地府公正的初心没有变。张利的事,我管定了!不过,
你们需要尽快把那三个学生魂带来,
我们一起去监察司提交证据 —— 只有人证、物证齐全,
才能让那些包庇他的官员无话可说。”苏清鸢大喜过望:“谢谢魏大人!我现在就去找小满,
让他把那三个学生魂带来!”她刚要起身,魏无常突然叫住她:“小友,你生前是做什么的?
对魂体痕迹的判断,很专业啊。”苏清鸢愣了一下,回答:“我生前是法医,主检法医师,
专门通过尸体痕迹还原案件真相。”魏无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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