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钳制骤然消失，只留下一圈鲜明的红痕，在苍白皮肤上触目惊心。
陈烬的手垂落身侧，指尖似乎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他脸上的暴怒像退潮般迅速消散，只剩下一种空茫的、未曾预料到的愕然，仿佛迎面被重击，打得他措手不及，连惯有的冷漠面具都来不及戴上。
他死死盯着她，目光像是要在她脸上烧灼出两个洞来，试图从那份过分的平静里挖掘出欺骗的蛛丝马迹。
“你……”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厉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阻，“你说什么？”
苏青瓷没有回避他的视线，也没有重复那句宣告。
她只是微微弯下腰，在一片狼藉的、西散的碎纸片里，精准地捡起了另一份装订好的文件。
它刚才被离婚协议覆盖在下，此刻暴露出来，白色的封皮，印着市中心医院醒目的LOGO。
她首起身，将它平静地递到他眼前，动作轻缓，没有一丝颤抖。
陈烬的目光下意识地聚焦在那份文件上。
《诊断证明书》。
几个加粗的宋体字，冰冷、权威，不容置疑。
他的视线迅速下移，掠过那些复杂晦涩的医学术语和影像数据，最终死死钉在最后那行结论性文字上——“……肝恶性肿瘤（晚期）伴多发转移，预后极差，建议立即入院行姑息治疗。”
每一个字都像一枚烧红的针，狠狠扎进眼底。
客厅里死寂无声，只有窗外遥远传来的、模糊的车流声，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噪音。
壁灯的光线昏黄，将那些飘散落定的纸屑边缘勾勒出毛茸茸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令人窒息的无措。
他猛地抬头，目光重新锁住她，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震惊、怀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最终却汇聚成一种近乎本能的、尖锐的质疑。
“苏青瓷，”他的声音恢复了一些冷硬，像是试图重新夺回掌控权，“你以为弄这么一份东西，就能逼我同意离婚？
就能……就能什么？”
苏青瓷轻声打断他，唇角那点极淡的弧度变得有些飘忽，像是一触即碎的泡沫，“就能让你愧疚？
还是能让你可怜我？”
她摇了摇头，眼神清凌凌的，里面没有任何他预想中的哀求、痛苦或者试图博取同情的痕迹，只有一片近乎疲惫的透彻。
“陈烬，你太高看自己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薄而锋利的刀，精准地削掉了他未尽的、伤人的话语。
“告诉你这个，只是通知你事实。
离婚，是因为我不想，也没有必要，再把所剩无几的时间浪费在一场笑话里。”
“至于你是信，还是不信，”她顿了顿，目光掠过他紧绷的下颌线，语气平淡无波，“与我无关。”
她将那份诊断书轻轻放在身旁的沙发扶手上，白色的纸张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协议我还有很多份，你可以慢慢撕。”
她说完，不再看他，转身朝着卧室走去。
她的背影单薄，步伐却异常稳定，没有一丝摇晃，每一步都像踩在虚无的边界上，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陈烬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像。
客厅璀璨的水晶吊灯没有打开，只有那一盏孤零零的壁灯，将他高大的身影投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得很长，却显得异常沉默和……孤立。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沙发扶手上那份摊开的诊断书。
纸上的黑色字符张牙舞爪，每一个都在嘲笑他方才的失态和那些未来得及完全出口的、更伤人的猜测。
肝恶性肿瘤……晚期……转移……姑息治疗……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构成一个他无法立刻消化和理解的事实。
视线不受控制地移向地面，那些被他亲手撕碎的离婚协议纸片，像一场突兀的、不合时宜的雪，覆盖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
其中几片碎纸上，还能看清“财产分割”、“房产归属”之类的字眼。
她准备了离婚协议。
她甚至冷静地准备了备份。
在她拿到这份死亡通知的时候？
一股极其陌生而突兀的情绪猛地攫住他的心脏，那感觉尖锐而滞涩，让他呼吸微微一窒。
不是疼痛，更像是一种……失控带来的强烈不适。
他看到她走到卧室门口，手搭上了门把。
“苏青瓷。”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比他自己预想的要沙哑低沉得多。
她的脚步停住，没有回头，只是侧脸在走廊阴影里显得模糊而不真实，像是在慢慢淡出他的世界。
所有的质问、怀疑、冰冷的嘲讽，在这一刻全都堵在了喉咙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质问真假己经毫无意义，那份文件的真实性，他心底深处其实己经有了判断。
挽留？
以什么立场？
又凭什么？
最终，他听到自己用一种极其干巴、甚至显得有些笨拙的语气问：“……医生怎么说？”
问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这话在此刻听起来，虚伪得连他自己都想发笑。
果然，她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落在寂静的空气里，却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
“医生说，”她模仿着他的语调，尾音拖得微微有些长，带着一点奇异的嘲弄，“让我想开点，剩下的时间，尽量做点让自己高兴的事。”
她的手压下门把。
“所以，陈烬，”她最后说道，声音平静无波，“离婚，就是我现在最想做的、最高兴的事。”
“别再互相折磨了。”
“也放过我吧。”
话音落下，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又轻轻合上。
“咔哒”一声轻响。
落锁的声音。
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陈烬一个人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中央，面对着满地的碎纸和那份孤零零的、雪白的诊断书。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北城璀璨繁华的夜景，万家灯火，霓虹闪烁，一片生机勃勃的热闹。
而这片偌大的、奢华却冰冷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一个刚刚被宣判、却与他无关的死刑。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身上极淡的、他从未在意过的香气，此刻却变得清晰起来，若有若无地萦绕着。
他忽然想起，今天在婚礼现场，他附在她耳边说出那句话时，她似乎也是这么的……安静。
连指尖颤抖的弧度，都克制得恰到好处。
当时他只以为那是她苏家小姐惯有的、无动于衷的傲慢和冷静。
现在想来……心脏那处滞涩的不适感，又一次突兀地涌了上来。
他猛地抬脚，似乎想做什么，却又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脚步迈出，却险些踩到地上的纸片。
他顿住动作，低下头，看着那些碎片。
看了很久。
然后，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些冰凉的、带着打印墨味的纸张。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尝试着，将两片能对接上的碎片，拼凑在一起。
……苏青瓷女士与陈烬先生双方自愿解除婚姻关系……刺目的字眼，再度闯入视线。
他的手指猛地一颤，刚刚拼凑起一点的纸片再次散落。
他维持着蹲踞的姿势，良久未动。
只有宽阔的肩背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透出一种近乎沉重的僵硬。
窗外，一辆跑车呼啸着驶过街道，引擎的轰鸣声短暂地撕裂夜的寂静，又迅速远去。
像一声无人在意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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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死盯着她，目光像是要在她脸上烧灼出两个洞来，试图从那份过分的平静里挖掘出欺骗的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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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微微弯下腰，在一片狼藉的、西散的碎纸片里，精准地捡起了另一份装订好的文件。
它刚才被离婚协议覆盖在下，此刻暴露出来，白色的封皮，印着市中心医院醒目的LOGO。
她首起身，将它平静地递到他眼前，动作轻缓，没有一丝颤抖。
陈烬的目光下意识地聚焦在那份文件上。
《诊断证明书》。
几个加粗的宋体字，冰冷、权威，不容置疑。
他的视线迅速下移，掠过那些复杂晦涩的医学术语和影像数据，最终死死钉在最后那行结论性文字上——“……肝恶性肿瘤（晚期）伴多发转移，预后极差，建议立即入院行姑息治疗。”
每一个字都像一枚烧红的针，狠狠扎进眼底。
客厅里死寂无声，只有窗外遥远传来的、模糊的车流声，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噪音。
壁灯的光线昏黄，将那些飘散落定的纸屑边缘勾勒出毛茸茸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令人窒息的无措。
他猛地抬头，目光重新锁住她，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震惊、怀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最终却汇聚成一种近乎本能的、尖锐的质疑。
“苏青瓷，”他的声音恢复了一些冷硬，像是试图重新夺回掌控权，“你以为弄这么一份东西，就能逼我同意离婚？
就能……就能什么？”
苏青瓷轻声打断他，唇角那点极淡的弧度变得有些飘忽，像是一触即碎的泡沫，“就能让你愧疚？
还是能让你可怜我？”
她摇了摇头，眼神清凌凌的，里面没有任何他预想中的哀求、痛苦或者试图博取同情的痕迹，只有一片近乎疲惫的透彻。
“陈烬，你太高看自己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薄而锋利的刀，精准地削掉了他未尽的、伤人的话语。
“告诉你这个，只是通知你事实。
离婚，是因为我不想，也没有必要，再把所剩无几的时间浪费在一场笑话里。”
“至于你是信，还是不信，”她顿了顿，目光掠过他紧绷的下颌线，语气平淡无波，“与我无关。”
她将那份诊断书轻轻放在身旁的沙发扶手上，白色的纸张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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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背影单薄，步伐却异常稳定，没有一丝摇晃，每一步都像踩在虚无的边界上，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陈烬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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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沙发扶手上那份摊开的诊断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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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她走到卧室门口，手搭上了门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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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比他自己预想的要沙哑低沉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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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她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落在寂静的空气里，却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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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陈烬，”她最后说道，声音平静无波，“离婚，就是我现在最想做的、最高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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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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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北城璀璨繁华的夜景，万家灯火，霓虹闪烁，一片生机勃勃的热闹。
而这片偌大的、奢华却冰冷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一个刚刚被宣判、却与他无关的死刑。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身上极淡的、他从未在意过的香气，此刻却变得清晰起来，若有若无地萦绕着。
他忽然想起，今天在婚礼现场，他附在她耳边说出那句话时，她似乎也是这么的……安静。
连指尖颤抖的弧度，都克制得恰到好处。
当时他只以为那是她苏家小姐惯有的、无动于衷的傲慢和冷静。
现在想来……心脏那处滞涩的不适感，又一次突兀地涌了上来。
他猛地抬脚，似乎想做什么，却又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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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住动作，低下头，看着那些碎片。
看了很久。
然后，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些冰凉的、带着打印墨味的纸张。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尝试着，将两片能对接上的碎片，拼凑在一起。
……苏青瓷女士与陈烬先生双方自愿解除婚姻关系……刺目的字眼，再度闯入视线。
他的手指猛地一颤，刚刚拼凑起一点的纸片再次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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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宽阔的肩背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透出一种近乎沉重的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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