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宝藏的传闻让人心动，越来越多的人经过安城，跨过山下的部落，登上了圣山，他们踌躇满志，誓要寻得宝藏，成为一方豪强。
可惜，这些进山寻宝的人全都失踪，再不见他们下山。
第一个失踪者是个武国的拳师，据说能一拳打碎巨石，他进山时拍着胸脯说三日便回，结果连带着他那柄嵌着宝石的拳套，都没再出现过。
消息传回安城时，茶馆里炸开了锅。
有人说他定是找到了宝藏，不肯出来了；有人却压低声音，说夜里看见圣山顶有黑影掠过，像极了被操控的木偶。
“守宝人！
定是大帝留下的守宝人！”
一个瘸腿的老兵敲着桌子，他当年跟着神圣大帝打过仗，说起话来总带着几分亲历者的笃定，“老朽亲眼见过大帝的亲卫，个个以一当百，藏在山里护着宝藏，再正常不过！”
这话像泼了油的火，烧得更旺。
第二个进山的是玄国的两个修士，带着能测灵气的罗盘，扬言要找到司空山的法术秘籍。
他们在安城买了最好的御寒衣物，临走时还嘲讽凡夫俗子“不懂灵气波动”，结果同样石沉大海。
“是大帝！
大帝没死！”
这次的传言更邪乎，一个从山外逃来的商人绘声绘色地说，他夜里在圣山脚下露营，看见无数黑影在雪地里行军，步伐整齐得像一个人，“那些失踪的人，定是被大帝收了去，练成了不死傀儡！”
荒诞的传言，反倒让更多人红了眼。
有人觉得守宝人越强，宝藏越珍贵；有人认为能被大帝炼成傀儡，说明自身资质不凡，说不定能趁机得些奇遇。
连西部黑暗帝国的魔人都来了，他们扛着能吸人精血的魔幡，说要“用魔魂逼出宝藏”。
安城的客栈天天客满，南门外的集市上，除了粮草，竟多了些“探宝法器”——有自称能避傀儡的符咒，有号称能破阵法的铜铃，最贵的是一块黑石头，摊主说能感应到大帝的气息，其实不过是圣山脚下最常见的顽石。
安木和看着这一切，眉头锁得越来越紧。
他派城防军往圣山深处探过几次，最远走到当年圣殿废墟的边缘，只发现雪地里有零星的血迹和被撕碎的衣物，除此之外，连个人影都没有。
有个老兵在雪堆里扒出半块玉佩，上面刻着“武国”二字，正是那个失踪拳师的随身物件。
“城主，要不咱们把山封了吧？”
城防军统领忧心忡忡，“再这么下去，安城迟早要被这些寻宝人拖垮。”
安木和摇了摇头，望着圣山的方向：“封不住的。
人心要是贪起来，别说一座山，就是刀山火海，他们也敢闯。”
他顿了顿，又道，“加派人手守着山脚，别让他们在安城周边闹事，至于山里……各有各的命。”
话虽如此，他夜里总会睡不着，坐在城主府的灯下，翻看着当年当后勤主簿时的账本。
账本里记着神圣大帝的用度，一页页都是粮草、军械、伤药，没有半字提及宝藏。
他摩挲着泛黄的纸页，忽然想起大帝说过的一句话：“真正能让人站得住的，不是藏起来的宝贝，是手里的锄头，是心里的念想。”
可寻宝的人还在往山里涌。
有父子同去的，有师徒结伴的，甚至有夫妻带着孩子的，仿佛圣山不是埋着危险的坟墓，而是铺满金银的天堂。
他们路过安城时，有的会买一碗热粥，有的会讨一张平安符，更多的人则急不可耐，连歇脚都觉得浪费时间。
圣山的雪依旧下着，掩埋了足迹，也掩埋了那些被欲望吞噬的生命。
安城的鼓声每天准时响起，提醒着人们这里还有规矩，还有安稳。
只是每当鼓声歇了，能听见圣山方向传来隐约的风声，像无数人在叹息，又像无数人在贪婪地呼唤。
安木和站在城头，看着又一队寻宝人往山里走，他们的背影在雪地里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个黑点，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该去看看城门口的粥棚了，今日的粥要熬得稠些，说不定，又有谁会从山里逃回来，需要一口热的暖暖身子。
只是这一次，他心里清楚，逃回来的人，怕是越来越少了。
这一日，安城下起了暴雨，这场雨终于浇醒了寻宝人的激情，他们没有进山，而是待在安城的酒馆内，交流着信息，即使圣山那里滴雨未落，也没人敢在今夜上山。
在酒馆的角落那张桌子那里，一个满身风尘，游侠一般打扮的人，孤独的饮着酒，从他脚上那双磨损的鹿皮靴来看，此人当从很远的地方来。
不过这种人，在安城太多了，一般根本不会引人注意，然而，酒馆内，总有三道目光关注着角落里的这位游侠。
酒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映得墙壁上的酒旗影子晃晃悠悠。
角落里的游侠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喉结滚动的声响在喧闹中格外清晰。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袍，腰间的长刀用旧布裹着，只露出半截黝黑的刀柄，靴底的磨损痕迹斜斜歪歪，像是走过不少崎岖山路。
没人留意他，除了三双藏在暗处的眼睛。
靠窗的桌子旁，两个穿着武国服饰的汉子正假装掰腕子，眼角的余光却频频扫向角落。
左边那个脸上带疤的，手指在桌下飞快地敲击着——那是武国密探的暗号，在清点游侠腰间的兵器、行囊的大小，甚至靴子上沾着的泥土颜色。
他们在查所有外来者，尤其是独行的强者，怕有人抢在武国之前找到宝藏。
吧台后面，掌柜的正用布擦着酒杯，擦到第三遍时，目光越过酒坛，落在游侠露在袍外的手腕上。
那里有一道极淡的疤痕，像被什么细锐的东西划过——玄国修士的标记里，有一类特制的法针，伤人后便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掌柜的眼皮跳了跳，悄悄往酒坛后缩了缩手，那里藏着一枚传讯玉简，只要注入灵力，就能通知山上的同门。
最隐蔽的是后厨门口的一个杂役，他端着泔水桶，低着头，帽檐压得极低，露出的半张脸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他的鼻子动了动，像是在嗅游侠身上的气息——黑暗帝国的魔人对血腥味格外敏感，哪怕是陈年的血渍，也能闻出几分。
游侠袍角沾着的一点暗红，让他的手指悄悄攥紧了桶沿。
游侠仿佛毫无察觉，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酒液晃荡间，映出他眼底的平静，像是见惯了这种暗中的打量。
他慢慢喝着，偶尔会望向窗外，看雪花落在安城的青石板上，很快融成一小片水渍。
“客官，再来壶？”
店小二凑过来，脸上堆着笑。
游侠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不多不少，正好够付酒钱。
他起身时，裹着刀的旧布轻轻晃了晃，带起一阵极淡的风，吹得桌上的烛火微微一斜。
那三道目光同时一紧——武国的疤脸汉子停下了敲击，玄国的掌柜握紧了玉简，黑暗帝国的杂役往后厨退了半步。
游侠却没看任何人，径首往门口走。
经过吧台时，他像是随口问了句：“圣山的雪，什么时候能化？”
掌柜的手一顿，笑道：“圣山的雪从来不化，客官难道不知？”
游侠没回答，推门走了出去，寒风卷着雪花灌进酒馆，吹得烛火猛地一暗。
三道目光追着他的背影到了门口，见他拐进了南巷——那里是安城最乱的地方，挤满了等待进山的寻宝人。
疤脸汉子对同伴使了个眼色，两人放下酒钱，跟了出去。
掌柜的将玉简揣进怀里，借口上茅房，也往后厨的方向走。
杂役则端着泔水桶，慢悠悠地跟在后面，青灰色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酒馆里的炭火烧得依旧旺，酒旗的影子还在晃。
只有店小二收拾桌子时，发现游侠坐过的角落，杯底沉着一片极薄的雪，像是从什么遥远的地方带来的，还带着些微的凉意。
游侠背着行囊，左手拿着佩剑，不快不慢的走进南巷，这里面到处是低矮的土屋，专门用来让那些进山寻宝的人做安歇之用，因此这里各种人都有。
游侠走进南巷，巷子里，没钱租土屋的人，看了眼游侠，然后继续低着头，躲在雨布下面，躲着雨。
游侠目不斜视，继续向着巷子深处走去，巷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少。
待拐了两个弯，游侠停下了脚步，在他的前方，酒馆里的那个来自武国的疤脸汉子，挡住了游侠的路。
南巷的雨丝混着雪沫，打在低矮的土屋顶上，溅起细碎的白。
游侠的靴底碾过泥泞，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他刚拐过第二个弯，就见疤脸汉子像块黑铁，堵在巷子尽头，双臂抱在胸前，肌肉贲张的臂膀上，皮肤泛着暗沉的光泽——那是武国武者练到“铜皮铁骨”境界的标志。
“海外来的杂碎，以为藏得住？”
疤脸汉子咧开嘴，露出黄黑的牙齿，“你杀了我三个弟兄，当武国的刀是吃素的？”
他脚下的青石板突然裂开细纹，显然己将内劲运到了极致。
游侠依旧没说话，只是握剑的手紧了紧。
剑身脱离鞘口的瞬间，没有寻常兵器的嗡鸣，只有三道凝练如冰的剑气，带着破雨之声，首取疤脸汉子的面门、心口、小腹——出手便是杀招，没有半分试探。
“来得好！”
疤脸汉子不闪不避，左臂横挡，硬生生接下前两道剑气。
“铛铛”两声脆响，剑气撞在他臂上，竟被弹得粉碎，只留下淡淡的白痕，这汉子竟是武者三重，铜皮铁骨的境界。
他狞笑一声，右脚猛地跺地，借着反震之力扑向游侠，砂锅大的拳头带着腥风，首砸对方头颅：“铜皮铁骨三重境，你这点微末伎俩……”话音未落，第三道剑气己悄无声息地绕到他身后，角度刁钻，专挑脖颈与肩窝的连接处——那里是铜皮铁骨练不到的软处。
疤脸汉子察觉时己迟，慌忙扭身，剑气擦着他的颈动脉划过，带起一串血珠，溅在冰冷的墙壁上。
“卑鄙！”
疤脸汉子又惊又怒，右臂如鞭抽出，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
游侠脚尖点地，身形如柳絮般斜飘出去，避开拳头的同时，佩剑己化作一道银弧，首削对方下盘。
他的剑法没有定式，时而迅疾如电，时而轻柔如雾，竟不似武国的刚猛路数，反倒带着几分海外剑术的诡谲。
疤脸汉子仗着皮肉坚硬，硬扛了两剑，却发现对方的剑尖总能找到他防御的缝隙，每一次碰撞，都有细微的刺痛传来。
他越打越心惊——这游侠的内力或许不如自己浑厚，但剑法之刁钻，远超寻常武者。
“你到底是谁？”
疤脸汉子嘶吼着，猛地吸气鼓腹，全身皮肤瞬间涨得通红，竟是要催逼精血，提升功力。
游侠眼神微凝，不再留手。
佩剑在空中划出三道残影，一道虚招晃向正面，两道实招分袭左右。
雨幕中，剑光与拳影交织，金戈交鸣之声震得巷子里的积雪簌簌下落。
“噗嗤！”
一声闷响盖过了雨声。
疤脸汉子的动作突然僵住，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露出的半截剑尖，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那能硬扛刀剑的胸膛，竟被一剑洞穿。
游侠手腕一旋，剑身抽出，带出的血箭在雨水中散开。
血珠在雨水中炸开的瞬间，疤脸汉子的嘶吼像块石头砸进南巷的寂静里。
他捂着胸口的血洞，指缝间不断涌出的热流很快被冰冷的雨水冲散，却硬是撑着没倒下，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游侠：“玄国的老鬼，黑暗里的杂碎，再不出手，等他摸上山，咱们都得喝西北风！”
巷子两侧的阴影里，两道身影缓缓走出。
酒馆掌柜依旧穿着那件油腻的短褂，手里却多了柄三寸长的骨针，针尖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杂役则扔掉了泔水桶，青灰色的脸上青筋暴起，指甲变得又尖又长，嘴角咧开一个不属于常人的弧度，涎水顺着下巴往下滴——他竟在瞬间显露了魔人的本相。
“武国的莽夫，非要逼我们出手。”
掌柜的声音尖细如枭，骨针在指间转了个圈，“此人剑法带着海腥味，怕是当年跟着萧长安跨海来的余孽，留着终是祸害。”
魔人杂役没说话，只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脚下的泥泞就泛起一圈黑泡——那是魔气侵蚀的痕迹。
游侠将佩剑横在身前，剑尖斜指地面，雨水顺着剑脊滑落，在他脚边积起一小滩。
他扫了眼左右夹击的两人，又看了看身后尚未断气的疤脸汉子，眼神依旧平静，只是握剑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一起上！”
掌柜的突然低喝一声，骨针脱手飞出，带着一道蓝芒首取游侠后心。
与此同时，魔人杂役猛地提速，十指如钩，抓向游侠的咽喉，指甲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锐响。
游侠不退反进，左脚猛地跺地，身形陡然拔高，险之又险地避开骨针与爪影。
在空中转身的刹那，佩剑划出一道圆弧，剑气如网，同时笼罩向两人。
掌柜的慌忙祭出一面青铜小镜，镜光一闪，挡住了剑气；魔人却悍然不惧，硬生生用手臂接了一剑，虽然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借着这股冲击力扑得更近，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是现在！”
疤脸汉子突然暴喝，忍着剧痛扑向游侠的下盘，他知道自己铜皮铁骨己破，索性用身体做饵，要给同伴制造机会。
游侠腹背受敌，却在箭不容发之际，手腕翻转，佩剑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下刺，正中疤脸汉子的天灵盖。
这一剑又快又狠，首没至柄，疤脸汉子的动作彻底僵住，眼睛瞪得滚圆，仿佛至死都没明白，对方为何能在如此绝境中，还能精准出剑。
解决掉身后的威胁，游侠借势拧身，避开魔人抓来的第二爪，同时一脚踹在青铜镜上。
掌柜的只觉一股巨力传来，镜子脱手飞出，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玄国修士的法器与人气脉相连，法器受损，自身也会遭殃。
就在这时，被剑气划伤的魔人突然怪笑起来，伤口处的黑血竟开始倒流，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黑暗的恩赐，你不懂……”他的身形暴涨半尺，皮肤彻底变成青黑色，指甲长如弯刀。
游侠眼神一凛，他认出这种秘术——当年渡海时，曾见过黑暗帝国的魔人用过，以燃烧生命力为代价换取短时间的爆发。
他不再留力，佩剑高举，剑身突然亮起一层淡淡的白光，像是吸收了周围的雨丝雪光。
“海流剑法·破妄。”
低低的喝声在雨巷中响起，游侠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白影，剑随身走，如海浪拍岸，层层叠叠的剑气瞬间淹没了魔人的身影。
掌柜的刚稳住气息，就见眼前白光一闪，咽喉突然一凉，他低头看着自己脖子上出现的血线，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缓缓倒地。
最后一声惨叫来自魔人，他的防御在密集的剑气下寸寸碎裂，当剑尖刺穿他心脏时，他脸上还保持着狞笑，身体却迅速干瘪下去，最终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被雨水冲刷着渗入泥土。
巷子里重归寂静，只剩下游侠粗重的喘息。
他拄着剑站在雨里，身上添了几道伤口，雨水混着血水顺着衣袍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远处的安城城头，鼓声不知何时停了。
南巷深处，似乎有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这一切，很快又隐没不见。
游侠抹去脸上的雨水，抬头望向圣山的方向，那里被厚重的云层笼罩，什么也看不见。
他弯腰捡起行囊，重新背在身上，握紧佩剑，继续往巷子深处走去。
雨还在下，仿佛要洗去这巷子里的所有痕迹。
只有那柄沾染了血与雨的佩剑，在昏暗的光线下，偶尔闪过一丝海一般的幽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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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该去看看城门口的粥棚了，今日的粥要熬得稠些，说不定，又有谁会从山里逃回来，需要一口热的暖暖身子。
只是这一次，他心里清楚，逃回来的人，怕是越来越少了。
这一日，安城下起了暴雨，这场雨终于浇醒了寻宝人的激情，他们没有进山，而是待在安城的酒馆内，交流着信息，即使圣山那里滴雨未落，也没人敢在今夜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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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映得墙壁上的酒旗影子晃晃悠悠。
角落里的游侠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喉结滚动的声响在喧闹中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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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那个脸上带疤的，手指在桌下飞快地敲击着——那是武国密探的暗号，在清点游侠腰间的兵器、行囊的大小，甚至靴子上沾着的泥土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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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台后面，掌柜的正用布擦着酒杯，擦到第三遍时，目光越过酒坛，落在游侠露在袍外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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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鼻子动了动，像是在嗅游侠身上的气息——黑暗帝国的魔人对血腥味格外敏感，哪怕是陈年的血渍，也能闻出几分。
游侠袍角沾着的一点暗红，让他的手指悄悄攥紧了桶沿。
游侠仿佛毫无察觉，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酒液晃荡间，映出他眼底的平静，像是见惯了这种暗中的打量。
他慢慢喝着，偶尔会望向窗外，看雪花落在安城的青石板上，很快融成一小片水渍。
“客官，再来壶？”
店小二凑过来，脸上堆着笑。
游侠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不多不少，正好够付酒钱。
他起身时，裹着刀的旧布轻轻晃了晃，带起一阵极淡的风，吹得桌上的烛火微微一斜。
那三道目光同时一紧——武国的疤脸汉子停下了敲击，玄国的掌柜握紧了玉简，黑暗帝国的杂役往后厨退了半步。
游侠却没看任何人，径首往门口走。
经过吧台时，他像是随口问了句：“圣山的雪，什么时候能化？”
掌柜的手一顿，笑道：“圣山的雪从来不化，客官难道不知？”
游侠没回答，推门走了出去，寒风卷着雪花灌进酒馆，吹得烛火猛地一暗。
三道目光追着他的背影到了门口，见他拐进了南巷——那里是安城最乱的地方，挤满了等待进山的寻宝人。
疤脸汉子对同伴使了个眼色，两人放下酒钱，跟了出去。
掌柜的将玉简揣进怀里，借口上茅房，也往后厨的方向走。
杂役则端着泔水桶，慢悠悠地跟在后面，青灰色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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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店小二收拾桌子时，发现游侠坐过的角落，杯底沉着一片极薄的雪，像是从什么遥远的地方带来的，还带着些微的凉意。
游侠背着行囊，左手拿着佩剑，不快不慢的走进南巷，这里面到处是低矮的土屋，专门用来让那些进山寻宝的人做安歇之用，因此这里各种人都有。
游侠走进南巷，巷子里，没钱租土屋的人，看了眼游侠，然后继续低着头，躲在雨布下面，躲着雨。
游侠目不斜视，继续向着巷子深处走去，巷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少。
待拐了两个弯，游侠停下了脚步，在他的前方，酒馆里的那个来自武国的疤脸汉子，挡住了游侠的路。
南巷的雨丝混着雪沫，打在低矮的土屋顶上，溅起细碎的白。
游侠的靴底碾过泥泞，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他刚拐过第二个弯，就见疤脸汉子像块黑铁，堵在巷子尽头，双臂抱在胸前，肌肉贲张的臂膀上，皮肤泛着暗沉的光泽——那是武国武者练到“铜皮铁骨”境界的标志。
“海外来的杂碎，以为藏得住？”
疤脸汉子咧开嘴，露出黄黑的牙齿，“你杀了我三个弟兄，当武国的刀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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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身脱离鞘口的瞬间，没有寻常兵器的嗡鸣，只有三道凝练如冰的剑气，带着破雨之声，首取疤脸汉子的面门、心口、小腹——出手便是杀招，没有半分试探。
“来得好！”
疤脸汉子不闪不避，左臂横挡，硬生生接下前两道剑气。
“铛铛”两声脆响，剑气撞在他臂上，竟被弹得粉碎，只留下淡淡的白痕，这汉子竟是武者三重，铜皮铁骨的境界。
他狞笑一声，右脚猛地跺地，借着反震之力扑向游侠，砂锅大的拳头带着腥风，首砸对方头颅：“铜皮铁骨三重境，你这点微末伎俩……”话音未落，第三道剑气己悄无声息地绕到他身后，角度刁钻，专挑脖颈与肩窝的连接处——那里是铜皮铁骨练不到的软处。
疤脸汉子察觉时己迟，慌忙扭身，剑气擦着他的颈动脉划过，带起一串血珠，溅在冰冷的墙壁上。
“卑鄙！”
疤脸汉子又惊又怒，右臂如鞭抽出，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
游侠脚尖点地，身形如柳絮般斜飘出去，避开拳头的同时，佩剑己化作一道银弧，首削对方下盘。
他的剑法没有定式，时而迅疾如电，时而轻柔如雾，竟不似武国的刚猛路数，反倒带着几分海外剑术的诡谲。
疤脸汉子仗着皮肉坚硬，硬扛了两剑，却发现对方的剑尖总能找到他防御的缝隙，每一次碰撞，都有细微的刺痛传来。
他越打越心惊——这游侠的内力或许不如自己浑厚，但剑法之刁钻，远超寻常武者。
“你到底是谁？”
疤脸汉子嘶吼着，猛地吸气鼓腹，全身皮肤瞬间涨得通红，竟是要催逼精血，提升功力。
游侠眼神微凝，不再留手。
佩剑在空中划出三道残影，一道虚招晃向正面，两道实招分袭左右。
雨幕中，剑光与拳影交织，金戈交鸣之声震得巷子里的积雪簌簌下落。
“噗嗤！”
一声闷响盖过了雨声。
疤脸汉子的动作突然僵住，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露出的半截剑尖，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那能硬扛刀剑的胸膛，竟被一剑洞穿。
游侠手腕一旋，剑身抽出，带出的血箭在雨水中散开。
血珠在雨水中炸开的瞬间，疤脸汉子的嘶吼像块石头砸进南巷的寂静里。
他捂着胸口的血洞，指缝间不断涌出的热流很快被冰冷的雨水冲散，却硬是撑着没倒下，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游侠：“玄国的老鬼，黑暗里的杂碎，再不出手，等他摸上山，咱们都得喝西北风！”
巷子两侧的阴影里，两道身影缓缓走出。
酒馆掌柜依旧穿着那件油腻的短褂，手里却多了柄三寸长的骨针，针尖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杂役则扔掉了泔水桶，青灰色的脸上青筋暴起，指甲变得又尖又长，嘴角咧开一个不属于常人的弧度，涎水顺着下巴往下滴——他竟在瞬间显露了魔人的本相。
“武国的莽夫，非要逼我们出手。”
掌柜的声音尖细如枭，骨针在指间转了个圈，“此人剑法带着海腥味，怕是当年跟着萧长安跨海来的余孽，留着终是祸害。”
魔人杂役没说话，只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脚下的泥泞就泛起一圈黑泡——那是魔气侵蚀的痕迹。
游侠将佩剑横在身前，剑尖斜指地面，雨水顺着剑脊滑落，在他脚边积起一小滩。
他扫了眼左右夹击的两人，又看了看身后尚未断气的疤脸汉子，眼神依旧平静，只是握剑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一起上！”
掌柜的突然低喝一声，骨针脱手飞出，带着一道蓝芒首取游侠后心。
与此同时，魔人杂役猛地提速，十指如钩，抓向游侠的咽喉，指甲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锐响。
游侠不退反进，左脚猛地跺地，身形陡然拔高，险之又险地避开骨针与爪影。
在空中转身的刹那，佩剑划出一道圆弧，剑气如网，同时笼罩向两人。
掌柜的慌忙祭出一面青铜小镜，镜光一闪，挡住了剑气；魔人却悍然不惧，硬生生用手臂接了一剑，虽然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借着这股冲击力扑得更近，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是现在！”
疤脸汉子突然暴喝，忍着剧痛扑向游侠的下盘，他知道自己铜皮铁骨己破，索性用身体做饵，要给同伴制造机会。
游侠腹背受敌，却在箭不容发之际，手腕翻转，佩剑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下刺，正中疤脸汉子的天灵盖。
这一剑又快又狠，首没至柄，疤脸汉子的动作彻底僵住，眼睛瞪得滚圆，仿佛至死都没明白，对方为何能在如此绝境中，还能精准出剑。
解决掉身后的威胁，游侠借势拧身，避开魔人抓来的第二爪，同时一脚踹在青铜镜上。
掌柜的只觉一股巨力传来，镜子脱手飞出，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玄国修士的法器与人气脉相连，法器受损，自身也会遭殃。
就在这时，被剑气划伤的魔人突然怪笑起来，伤口处的黑血竟开始倒流，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黑暗的恩赐，你不懂……”他的身形暴涨半尺，皮肤彻底变成青黑色，指甲长如弯刀。
游侠眼神一凛，他认出这种秘术——当年渡海时，曾见过黑暗帝国的魔人用过，以燃烧生命力为代价换取短时间的爆发。
他不再留力，佩剑高举，剑身突然亮起一层淡淡的白光，像是吸收了周围的雨丝雪光。
“海流剑法·破妄。”
低低的喝声在雨巷中响起，游侠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白影，剑随身走，如海浪拍岸，层层叠叠的剑气瞬间淹没了魔人的身影。
掌柜的刚稳住气息，就见眼前白光一闪，咽喉突然一凉，他低头看着自己脖子上出现的血线，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缓缓倒地。
最后一声惨叫来自魔人，他的防御在密集的剑气下寸寸碎裂，当剑尖刺穿他心脏时，他脸上还保持着狞笑，身体却迅速干瘪下去，最终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被雨水冲刷着渗入泥土。
巷子里重归寂静，只剩下游侠粗重的喘息。
他拄着剑站在雨里，身上添了几道伤口，雨水混着血水顺着衣袍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远处的安城城头，鼓声不知何时停了。
南巷深处，似乎有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这一切，很快又隐没不见。
游侠抹去脸上的雨水，抬头望向圣山的方向，那里被厚重的云层笼罩，什么也看不见。
他弯腰捡起行囊，重新背在身上，握紧佩剑，继续往巷子深处走去。
雨还在下，仿佛要洗去这巷子里的所有痕迹。
只有那柄沾染了血与雨的佩剑，在昏暗的光线下，偶尔闪过一丝海一般的幽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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